江心當地農村裏,過去有句老話,叫‘大人盼插田,小孩盼過年’。
之所以大人盼插田:
以前社會經濟沒發展起來,農民賴以生存的主要就是那一畝三分田地。
春耕時播上種子,才有夏秋豐收的希望。
唯有豐收了,一家人一年的裹腹問題才能得以保障。
當然還有正兒八經的交公糧。
那些年月裏,甭管豐收還是欠收,農民伯伯的公糧都得按家裏的責任田面積來照交不誤。
就好比你租了個鋪子做生意,不論虧盈,鋪租一分都沒得少。
可以這樣說,虧得以億計的農家交的公糧,社會的車輪才有充足的動力滾滾向前。
否則今天的景象,不會如此繁榮。
隻可惜,農民老了後,要麽依靠子女,要麽隻能自食其力,
而之所以小孩子盼過年:
是因爲那會的農家窮,是真窮,叮當響地窮!
農家的娃兒們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幾頓肉,吃不到幾顆糖。
身上的衣服也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老三穿完……’、‘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一件衣服都整得跟個傳家寶似的。
隻有到了過年,才有新衣穿,才能敞開肚皮地吃幾頓肉,才能口袋裏有些糖果。
其實。
小孩不止盼過年,還和大人一樣地盼秋收。
過去沒手機沒電腦,電視都沒怎麽普及,還收不到幾個台,那會農村小孩的娛樂範圍和項目皆很有限。
但他們有他們的樂園。
他們的樂園在塘裏,在河裏,在山裏,亦在田裏——尤其是在秋收後的田裏。
秋收後的田裏泥鳅黃鳝經過大半年的生長繁洐,數量多,且肥美。
挖這些東西,小孩子們樂此不疲。
挖是一種樂趣,吃更是一道道美味。
而豆花吃不吃黃鳝泥鳅無所謂,家裏好吃的大把,她爸的廚藝又大贊。
可對這種樂趣,她算是愛上了。
放學回家第一件事情,不做作業不練功夫不複習預習,拎着她的小鋤頭,提着她的小水桶,喊上一嗓子,“老爸,挖泥鳅去喽。”
“走起。”
季然欣然回應。
閨女迷上了這活計,他不會阻止。
閨女心智早熟,太懂事太自覺了,她把自己的發條擰得緊緊……
小孩子嘛,該學習的時候就要踏踏實實地學習,該玩耍的時候就要瘋了一樣地玩耍。
童年,本就該無憂無慮地耍是不?
何況挖泥鳅是個鍛煉身體的事情,且村裏就種了那麽些田,挖完就沒得挖了。
到時閨女自然而然地收了心。
什麽?
可以到别的村去挖?
這個主意不錯,可别的村就沒人挖嗎?
好吧,就算他們本村沒人挖,但……
季靈劉文靜邊淑雅蔡芸萁,再加上童傑,這五人組幫季然家打完谷子後……
其中季靈劉文靜童傑都是小時候就愛挖的,四天幫忙下來,徹底地激醒了他們童年裏的美好印記;
邊淑雅和蔡芸萁是城裏長大的,初次體驗此鄉趣滿滿的妙事兒,徹底淪陷,一發不可收拾。
無所事事的五人組,每天開着季靈的坦克1000,到處挖啊挖啊挖。
挖完江北挖江東,挖完江東挖江南……
一個一個村地橫掃過去。
季然對他們的着迷行爲沒感到意外,挖黃鳝泥鳅不管是對小孩還是大人來說,的确是件挺好玩的事兒。
關鍵好玩過後又好吃,就算不吃拿去賣,随便幾十上百一斤,也是錢哈……這誘誘力不可謂不大。
管他們五人組每天幹嘛呢。
季然自個該幹嘛幹嘛。
……
9月22日。
季然拉了一擔二代谷子,到鎮上碾米店裏給它們脫了‘衣服’。
回來後糠一如往常地留着家裏喂豬喂雞。
順便留下一籮筐大米。
這次三四畝田收獲了近一萬斤谷子,留了一千斤做谷種。剩下的八九千斤,會用部份制餌。剩下的一家人吃,足夠了。
中午在家裏吃的飯,煮的就是二代大米。
味道比之一代,有所不如。
相較于市面上的所有品種大米,依舊秒殺。
這就夠了。
9月23日。
‘淨土’的十五株以及屋後的五株二代玉米,齊齊熟了。
每株依然結了三個棒子,棒子們沒有一代那般粗大長,但比起普通貨貨,就有料多了。
季然就煮了一個試吃,和閨女一人一半。
如二代大米,味道不如一代正,卻足夠了。
其它的通通曬起,待曬得差不多了,再把它們儲存進‘淨土’中,季然會用它們做種。
同一天。
‘淨土’中一代麥子熟子。
又是收割,晾曬。
一代麥子季然計劃拿一小部份吃,留大部份做種麥。
6月24日。
季然從上午到下午,專注于一件事情。
那就是二代大米炒熟打成粉後,加入鲫魚餌中,什麽樣的一個比例最爲合适?
實驗結果,需要比一代多加百分之三十。
9月25日。
又是一個周末。
早上,季然送閨女去武館。
完了後準備去‘童顔日化’在鎮上的新廠轉轉。
早在那天和鎮裏簽下合同後,童媛媛雷厲風行,速度請專業的公司出了設計圖紙,再請來建築公司施工。
新廠的工地上,幾天前就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施工景象。
畢竟是老婆的公司,季然打算去看一下,還沒去看過呢。
而季然老頭老娘比他上心要緊多了,每天在駕校混完後,都會去盯上一陣子。
季忠厚幹過好些年工地,方方面面都懂一些,他去還是有很大作用的。
監個工啊,防止偷減料啥的。
……
“孜然。”
陪閨女進入武館,轉身欲走時,教練柳莉喊住他。
“嗯。”季然點頭笑問,“有啥好事?”
柳莉道,“我聯系上了清風的一家武館,我師兄開的。今天會帶孩子們過去進行實戰,你不去看看豆花的實戰水平到底怎麽樣?”
“那得去哩。”
天地地大,閨女的事最大,别說去工地上沒什麽意義地瞎轉轉,就算是去撿錢,也得靠邊。
其實季然想知道被劉文靜和柳莉一緻誇成百年難得一遇練武奇才的閨女,确實練得像模像樣很厲害的樣子,但打起實戰,究竟戰鬥力幾何?
柳莉就道,“那你稍坐一下,等孩子們到齊了,咱們就出發,另外伱的車子,幫忙帶三個孩子。”
“沒問題,”
季然颔首答應,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其他的孩子都還沒來,柳莉趁着空閑,又給豆花開起了小竈。
今天沒打靶,主要跟她講實戰方面的東西。
……
8點30。
孩子們到齊,還來了幾個家長。
所有人在柳莉的帶領下,開赴毗鄰的清風鎮。
十幾分鍾的車程就到了。
兄弟武館名振龍,很霸氣的一個名字,場地比興武大了許多。
武館就開在以前劉文靜的戶外用品店的樓上。
館長兼教練之一更是劉文靜和柳莉的師兄,叫唐山林。
唐山林三十四五的年紀,個子不高,一身的腱子肉,渾身上下給人一種充滿爆發力的感覺。
他帶着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已經在等候了。
此外還有一群年紀大些的孩子在另外一名教練的指導下練武。
“師兄。”
“師妹。”
柳莉和唐山林打招呼後,領着孩子們入場。
兩個武館的孩子在鋪着海綿墊子的場地一隅相對而坐。
彼此間隔着一定的空間,用于比劃。
一同來的幾位家長在場地外排排坐。
師兄妹唠着。
唐山林笑眯眯地道,“師妹,你主動提出來要切磋,看來是對你帶的這群小家夥,很有信心嘛。”
柳莉就道,“師兄你想多了,純粹就是捶煉捶煉孩子們的實戰水平……大多還沒怎麽打過實戰呢。”
唐山龍兀自一臉笑眯眯,“你那邊實戰打得少,我這邊可是每天課程結束前的最後二十分鍾,都是打實戰哦……别待會你這邊的孩子們被摁着揍,你這個當教練的可就尴尬喽。”
柳莉不以爲然,“隻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咱們開始吧。”
“時間有限,開始吧。”
唐山龍去拿來護具,他從他武館的孩子中點出一名身高一米三上下、有點小胖的男孩子,“張浩瀚,你先來。”
“是教練!”
叫張浩瀚的孩子站起身來,挺着小胸脯走到場地中間,傲然地看着興武這邊的孩子,“你們誰,第一個上來挨我的揍?”
那股子不把對手放在眼裏的氣勢,唐山龍看得直點頭,他就喜歡弟子們的這種自信。
練武之人,就當有這種氣勢。
柳莉亦暗暗點頭,師兄不愧是師兄,教出來的小孩子霸氣就是足。
振龍這方率先派出了人員,柳莉也點兵。
在自個的隊伍裏掃了一圈,鎖定體形身高都和張浩瀚接近的李瑞龍,“李瑞龍,你去和張浩瀚打一場。”
憨憨的李瑞龍瞅着張浩瀚的氣場,瞬間就萎了,這小鬼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計上心來。
手捂肚子,“教練,我……我肚子不舒服,我去上個廁所。”
不待柳莉批準,起身蹭蹭就溜了,比個兔子還快。
當場就把柳莉給整無語了。
她哪不知道李瑞龍是借故臨陣逃脫。
氣得她直磨牙,心下直罵娘:個賊老六,個沒志氣的家夥,個死膽小鬼!
唐山林自然也看出來李瑞龍是怎麽回事兒,環臂抱胸好整以睱,調侃道,“師妹,你帶的這群孩子,功夫練得怎麽樣我不知道,但遁術這一塊,還是相當不錯的。”
“什麽鳥屎遁術?來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了肚子不舒服。”
柳莉黑着臉,回怼了一句。
目光在孩子們中來回掃視。
她多希望有個孩子能主動站出來應戰。
可惜除了豆花,孩子們對上她的目光,無一不立即看往它處,生怕被她點名。
唐山林瞅着興武的這群孩子,微微搖頭。
未戰先怯,武者大忌啊。
好在這些還隻是孩子,有的是時間調教。
當然,這些孩子中絕大部份可能學着學着,他們自己或家長就放棄了。
柳莉幾圈目光掃視下來,失望地暗暗歎氣,沒轍了。
“豆花,你來吧。”
她帶孩子們來振龍,主要就是爲了豆花鍛煉實戰。
在興武不是沒孩子敢跟豆花打嘛。
她很想看看豆花在實戰一塊的領悟能力有多強,天賦有多高。
練武一途,實戰爲王。
不過柳莉并不想這麽早就讓豆花出場,都是交了錢的,其他孩子也要練實戰的嘛。
再者讓她師兄先嘚瑟嘚瑟,然後……
“好的,柳師叔。”
豆花平靜地起身出列,走到張浩瀚的對面。
張浩瀚不屑地瞥了眼豆花,鼻孔朝天,“我不跟小姑娘打。”
“爲什麽?”
柳莉皺起了眉頭,這小屁股霸氣過頭、過度驕傲了,有點欠扁啊。
張浩瀚輕篾地道,“女孩子軟趴趴的,一碰到倒了,還愛哭鼻子,好讨厭。”
馬的,赤果果的性别歧視啊!
柳莉哼了聲,“誰哭鼻子還不一定呢。”
張浩瀚人小調子高,“我才不會哭鼻子呢,她都不是我的對手,我一拳一腿就可以把她打趴下。”
“吹牛誰不會!”豆花嗤之以鼻,老看不慣張浩瀚這副牛逼哄哄的德性了。
張浩瀚倨傲道,“我吹牛是因爲我有實力。”
豆花道,“我老爸說愛吹牛的人都是沒實力的,真正有實力的人,都會很低調。”
場外季然笑而颔首,沒錯,正是他教閨女的。
張浩瀚要反唇相譏,唐山林擺了擺手道,“好了,張浩瀚你一個小老爺們,打嘴炮牛逼有什麽用。拳頭牛逼,你才是真的牛逼!趕緊的,和這個豆花小妹妹過兩招,讓她見識見識你的厲害。”
“是教練!”
張浩瀚應聲,遂一本正經地對豆花道,“等下你不準哭鼻子!”
豆花淡定地道,“哭鼻子的是小狗!”
“我怕你忍不住會哭,咱們拉鈎。”張浩瀚上前伸出右手小拇哥。
“幼稚。”豆花咕噜了句,還是和他拉了拉小拇指。
雙方教練協助孩子們穿上全方位的護具。
孩子的力道有限,有這些護具……海綿地闆又是軟的,基本上不用擔心孩子們受傷。
護具穿戴完畢。
“不準擊打對方的裆部,眼睛,後腦……”
唐山林做裁判,講着規則。
……
場地另一端。
一群九歲往上的大孩子們老有人往這邊瞟。
教練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瞅着學生不專心,他就怒道,“要不要你們今天都别練了,過去看算了!”
有學生不作聲,有學生就嚷嚷,“才不去看呢,小菜雞互啄,有什麽好看的。”
年輕教練批評道,“既然小菜雞互啄不好看,那你們還看什麽看!都給我專注點!誰再往那邊瞟,做五十個俯卧撐!”
立馬學生們就老實了。
這邊實戰場上。
裁判唐山林宣布完規則,宣布開打。
豆花和張浩瀚相互行抱拳禮。
“我讓你十招,你隻管出手,我隻防守不進攻。十招過後,那我就不客氣了。”
張浩瀚也不知從哪裏學的,模仿那些武林高手與敵對陣時的調調,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
“哈哈……”
振龍陣營的孩子們大笑。
興武的孩子們年紀小些的跟着傻笑,年紀大些較懂事的臉色就不那麽好看了。
被對方一再小觑,豆花被激怒了。
才不管實戰經驗是個什麽鬼呢,置前的右腳上前墊一小碎步,幾乎與此同時,右腿擡起,起腿就是一記前高鞭腿。
下一刻,唐山林怔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