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秋老虎不再如之前般肆無忌憚。
氣溫有所下降,天氣逐漸在轉涼。
江邊村,田壟裏。
稀稀拉拉種着水稻的那些田,稻谷完全成熟。
整個看過去,毫無規律的東一坨,西一塊,沒有半點美感。
季然和老頭擡着打稻機,放在他的一丘田畔。
制造出來的動靜,驚得田裏‘撲棱棱’飛出來一大群麻雀子。
季然都不想去看那些竊谷小蟊賊。
等他把谷子收回去,晾曬時,雕仔會和它們秋後算賬的。
環視遼闊的田壟。
季然不禁搖了搖頭。
想當年,每每到了這會,田壟俨然一片金色的海洋,一派豐收的景象——在農民伯伯的眼中,此乃天下最美麗的風景,沒有之一。
可現在……
一切皆成爲曆史的塵埃。
“然子,你的這谷子硬是要得啊,比大夥的秧插得晚了好些個日子,卻趕在了一塊成熟。”
季然老子季忠厚蹲在田埂上,手裏撚着一穂谷子,贊歎道,“主要還是這穂谷粒兒多,擠擠密密。再看這一粒粒谷子,多飽滿,瞅着就喜人。”
季然老娘叉着腰看着整丘田,“這谷種确實沒得說,長得快,長得好,我估計一畝田的産量,怎麽着也得有個兩千斤!”
季忠厚附合,“至少兩千斤!超級高産啊!”
二老啧啧稱贊着品頭論足了一陣。
季忠厚就道,“然子,明年能不能多種些這個谷子?”
季然笑道,“明年啊,我想辦法,盡量。”
“幹活吧,早收割完,就少點損失,麻雀子太讨人嫌了!”
吳蘭亭看着剛剛從田裏飛出來、落在附近荒田間、随時準備過來打秋風的上百隻小麻雀,一陣咬牙切齒。
過去社會裏除四害,麻雀能名列其中,不是沒原因的。
這小東西屬實爲農民伯伯所深惡痛絕。
“這麽多麻雀,一天得被它們吃掉多少谷子啊,幹活幹活,抓緊地幹活。”
季忠厚叨咕着,揮起了手中的鐮刀。
吳蘭亭亦開始割禾。
季然光着腳走下田。
田裏的水早在十來天前,就被他給放幹了,泥巴不軟也不硬,踩在上面還蠻有感覺。
純人力收割稻谷,第一步當然是把禾茬兒放倒,攏成一手手。
再是打稻機脫粒。
然後挑回去晾曬。
再……過程倒是不繁複,但是個不折不扣的體力活。
季然不想老頭老娘來受這個累,本想如插這些田時般,花多些錢請人來收割。
可這兩天村裏的留守老人們,家家戶戶誰不要打谷子?
至于從外面村去請……
季然還不想把二代谷子曝光于外界。
他很清楚,二代作物們暴露,早晚的事……除非他不想大面積地種植!
“老爸,我幹什麽呀?”
看着三個大人都在割稻谷,豆花在田埂上有些着急地問,她也想幫忙。
插秧她已經有了經曆,收割卻是頭一回。
其實季然給閨女今天請了假,沒讓她去武館練武,用意有三:
一來還是爲捶煉她吃苦耐勞的精神;
二來就是讓她接着品味勞動的艱辛,更深刻地領略‘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三來如當初帶她插秧,也算是一種生活體驗吧。
話說現今當下,有幾個孩子對那首《憫農》不是倒背如流?
可你一問他們,糧食哪來的,怎麽來的……有幾個回答得上來?
季然不希望閨女隻是個嘴巴上讀起來比誰都聲音洪亮,實際麥菽不分、五谷不辨啥都不懂的‘農盲’。
“你先玩一下,很快伱的任務就要來了。”
季然對閨女道。
“哦,好吧。”聽她爸這麽一說,豆花點點頭,不着急了。
季然彎着腰身,也在用鐮刀割着。
手上忙着,嘴上對旁邊的老頭道,“爸,明年我想把整個田壟承包下來。”
季忠厚道,“如果你全部能種上這個谷種,又或者你能拿到國家補貼,包下來還是有搞手的……如果種的是市面上的那些谷種,又沒補貼,那你就不要承包了。”
老頭說的,季然懂。
國之大策爲保基本民生,谷價一直低廉,牢牢地控制在一塊多錢一斤!
可谷種、農藥、化肥、人工成本等等,年年蹭蹭地往上漲。
算下來,種田的收益微乎其微。
在江心當地,承包下一片片農田的種田大戶們,主要不是靠種糧掙錢,他們掙的大頭正是農補。
而田,很好承包——哪個村的田不是荒了個十之八九?
重點農補這個東西,沒點硬關系……咳咳,關你卵事,洗洗睡吧。
“我再合計合計。”
季然沒和老頭進一步探讨這事。
對此事,他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三人利索地割翻十來個平米的稻谷。
清理出一片空田。
父子倆把打稻機擡進田間。
安上木制擋闆。
給齒輪上點潤滑油。
季然腳踩踏闆,使機艙内的滾心轉動。
“Wu~Wu~Wu~”
滾心飛速轉動的聲音,在田壟間回蕩着,譜奏着一曲田園豐收樂章。
季然開始脫粒作業。
豆花則負責把一手手的稻谷,送到他手上。
季然有力氣,豆花手腳快,父女倆配合,效率還蠻高。
隻不過豆花搞着搞着,就開小差去了。
她看到泥面上有個圓溜溜的洞,春耕時和她爸挖過泥鳅,她知道裏頭有好東西。
于是撅着屁股,手指就往洞洞裏捅。
季然見之,也不說她。
他們小時候秋收時,不就這樣。
經常還帶着鋤頭和桶子。
一丘田的谷子打完,一大碗美味的菜肴同時就到手了。
閨女心智雖然較同齡人成熟得多,但終究隻是個小孩子。
“沒抓到?”
豆花捅了個寂寞,抱了手稻谷過來,季然就笑問她。
豆花噘着嘴,“沒抓到,泥鳅太滑了。”
季然就道,“沒關系,等打完谷子了,爸爸帶你抓個夠。”
接下來豆花又開了幾次小差,每一次無不以失敗告終。
意識到憑她的小手和水平,抓不住滑溜的泥鳅,便專心地幹起活來。
……
打滿了小半艙谷子。
又去割稻谷的季忠厚放下鐮刀過來,把打稻機艙裏的谷子盛出來,用籮筐裝着。
裝了一擔,季然用扁擔挑到大路邊。
紅旗SUV早已就位。
季然把籮筐放到寬敞的後備箱,拉回悠然居。
六十多萬的新車用來拉谷子,這事要是傳出去……
把谷子弄到悠然居,季然在木屋前的空地上攤開一塊提前備好的大棚布——曬東西的篾席家家戶戶都要用,就沒去借了。
棚布也一樣能用。
把谷子晾曬在棚布上。
“雕仔,你的任務和上次一樣,守護谷子,消滅一切來偷咱們家稻谷的小蟊賊。”
早上雕仔來要魚時,季然就交代了它,是以它令天沒出去浪,也沒去建窩,老老實實的待在悠然居。
“giagia”
雕仔領命,撲棱着翅膀,飛到了旁邊的一棵樹上,盡量苟起來,做個老六。
季然再回田裏。
在他挑谷子回來時,老頭就接了他的位置在脫粒。
又打了一擔谷子。
季然把谷子清出來,往悠然居運送。
再回悠然居,雕仔已經虐殺了七八隻麻雀,屍體堆在樹下。
“幹得漂亮!晚上再獎你一條大草魚!”
看着這些農民伯伯的死敵之麻雀屍身,季然感覺賊痛快。
柔撫鳥頭,這個必須予以重獎。
“gia~gia~”
雕仔鳥頭往季然身上直蹭,遂驕傲地揚頭,似在說:殺個小鳥,對雕哥我來說,輕松加愉快。
雕仔驕傲完,翅膀指向木屋走廊。
鳥頭揚得更高了。
季然看到去。
隻見走廊裏躺着三隻雞,兩隻鴨,一隻鵝。
它們一動不動,明顯已經被超度了。
季然頓時就懵了。
上一擔谷子挑回來時,還好好的雞鴨鵝,怎麽就膈屁了?
瞟了眼鳥頭高揚的沙雕。
季然霎時……
實在沒忍住,爆了個大粗口,“我……日!”
擡起手來,欲給沙雕重重一巴掌,想到自己交代它的……
該挨巴掌的是他自個啊。
“雞鴨鵝來偷,你就把它們揍一頓,揍到它們不敢再來爲止……切記,不能再殺它們了啊!”
季然含淚更改命令。
再含淚燒水,給雞鴨鵝褪毛。
好在雞鴨有一兩斤一隻,鵝達到了三斤……還有不小的成長空間,可都死了,不吃還能咋滴?
默默地處理完三禽,再處理完麻雀。
這一天的中飯晚飯,就盡吃帶羽毛的了。
……
周六一天,從早忙到晚。
收割了兩丘田,一畝的樣子。
季然和二老估計了一下,一畝田的谷子,曬完後應該在兩千三四百斤上下。
季然記得一代的畝産是三千斤左右。
二代少個六七百斤……生長速度就慢了一代了一大截……
完全在‘正常’範圍之内吧。
晚上,季靈她們旅遊回來了。
季然把她們喊回來的,農忙時節,還在外浪個毛線!
猶記得以前,春耕和秋收時,在外打工的壯年們,都會回家來幫忙。
周日,秋收大隊兵強馬壯。
增加了季靈劉文靜。
邊淑雅和蔡芸萁也想來,季然交代季靈不讓她們來……她們自個在童傑的帶領下,強行來了。
用他們的話說,董事長加老總家裏的事,便是他們的事……何況公司現在處在歇業狀态,卵事沒有。
随着五人的加入……
田裏被他們挖得東一個坑,西一個坑。
沒錯,這五人幹兩下活,就挖泥鳅黃鳝去了。
連帶着豆花都……
一時之間,田間好不熱鬧,小姐姐們和豆花的歡呼聲、驚呼聲、咋咋呼呼聲此起彼伏。
“小姑快來這裏,這個洞好大啊!”
“哇,這條泥鳅好肥啊,有我的大拇指那麽肥!”
“啊!我被黃鳝咬了一口!可惡的黃鳝,敢咬本小姐!非把你挖出來不可!”
“哈哈,大家快看,我挖到隻小龍蝦!怎麽龍蝦也會在泥巴裏打洞的麽?”
“……”
瞅着這群醬油,季然哭笑不得。
……
周一。
季然接着給閨女請假。
二年級的課程,閨女已經自學了個七七八八,課去上不上都無所謂了。
一夥人接着在忙活中歡樂。
二老在季靈他們回來後,就應季然的強烈要求,沒再來田裏。
他們在悠然居除除禾毛,煮煮飯菜,逗逗狗子。
連續五天。
季然的三四畝田以及家裏的一畝多田,全部收割完畢。
周三的晚上。
悠然居,慶賀秋收完成。
豐盛的晚餐過後,衆人在亭子裏嗑着瓜子吃着水果,聊天說事兒。
“哥,都過十幾天了,神餌應該有了吧。”季靈吧唧吧唧地剝着瓜子,滿懷期待地問她哥。
劉文靜邊淑雅蔡芸萁童傑四人,亦是殷殷期待地望着季然。
沒有神餌的日子,好無聊好孤單好迷茫,感覺人生都失去了色彩,生活都失去了希望,日子都失去了奔頭。
“再等等。”
季然今天有把一部份曬好并過完風車的谷子,儲存到‘淨土’裏,打算明天去打一擔米,嘗嘗二代谷子的品質究竟如何?
比之一代,咋樣?
在‘淨土’他順便看了下香麥草的籽兒情況。
前期生長出來的草籽,已然全黑;後期長出來的,将近全黑。
季然打算等所有草籽皆全黑,統一收獲。
大概就這幾天的事了。
“還要等啊。”
聞言季靈就皺起了眉頭,開啓瘋狂吐槽模式。
“哥你知道嗎,咱們的賬号,這段時間掉粉掉得特厲害……從三千七八百萬,都快跌破三千萬了!”
“而且賬号發布的段子的評論區裏,黑粉們特猖狂,說咱們要完蛋啦,說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啦……總之就是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
“整個釣界的那些黑子,都在狂歡……都在……”
“是了,還有鄧鲢子,那家夥這些天幾乎兩天一場直播!”
“那家夥現在重新成爲公認的天花闆,叫一個意氣風發……每場直播,都不忘拿我們開涮……特麽看着他那小人得志的鳥樣,好想順着網絡過去,揍得他滿地找牙!”
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季靈急火飙的脾氣上來了,重重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看着這些跳梁小醜,我就火冒三千丈,隻想盡快狠狠扇他們的嘴臉!扇死這些狗日的!”
圓臉可愛型小姐姐邊淑雅亦惱火地攥拳,“我也想!”
“我更想!”高挑秀麗的蔡芸萁憤憤地強力附合。
“還有我。”
童傑弱弱地跟上。
公司裏嚴重的陰盛陽衰,加上‘小鞋鞋’依舊穿在腳上,他的地位低得可憐,說話都不敢大聲。
劉文靜比起他們四個,卻是淡定得多,“好了,等孜然的餌料一出來……哼哼,黑子和鍵盤俠們就都老老實實閉嘴了……鄧鲢子那裏,呵呵,有他傻眼的……就讓他們再猖狂幾天呗!”
對于這一切,季然壓根都沒放在心上,問劉文靜道,“靜爺,問釣那邊怎麽樣了?”
還是‘孟大師漁具’、‘童顔日化’相繼發布神餌停止抽獎那天,聞峰打電話向季然問過這事。
之後沒再聯系。
季然并不擔心問釣的處境,就如他絲毫不擔心‘孜然’、‘孟大師’的處境。
等神餌再出,呵呵。
至于‘童顔日化’,更無需擔心。
屆時它都不需要再借助神餌。
蘆荟面膜一旦推出來,那陣勢,那場面,那威力,怕是相當于在界内投入了一顆巨當量的原子彈!
整個日化行業都會爲之震蕩!
“問釣的日子很不好過啊。”
劉文靜搖了搖頭道,“問釣受到了包括幾大一線在内的十幾家大品牌的聯合打壓。那些癟犢子玩意,不惜倒貼錢,就想把問釣往死裏弄……問釣在線上線下的市場占有率,都在急劇萎縮,銷量江河日下幾千裏……前天聞峰有和我聯系,他說問釣現在景況,甚至連從前都有所不如。”
頓了頓,劉文靜接着道,“而問釣前面和咱們合作時,銷量暴漲。爲了産能不拖後腿,他們擴大了公司規模,增加了生産線,擴招了大量的人手……然而,現在卻……問釣不僅把和咱們合作時的營利搭進去了,老本都……可以說現在問釣老慘了。”
聽劉文靜說完,季然眉頭直皺。
和童媛媛的‘童顔日化’那會遭到‘芳華’爲首的……又是特麽的大品牌們聯手衆多品牌圍困絞殺!
仗着人多勢衆是吧,仗着财大氣粗是吧!
好!狠好!
季然眸光轉冷,望着繁星閃爍深邃的夜空,“等餌料出來了,你們的第一場直播,給問釣帶個貨吧。”
“好。”劉文靜應下。
沉吟着,季然補充道,“對了,下場直播,不要發預告,逮着鄧鲢子直播沒多久,咱們直接開播。”
衆人聞言,一瞬之間就好比打了雞血,個比個的興奮激動。
倒不是因爲和鄧鲢子PK讓他們興奮激動。
主要是這十幾天裏,看鄧鲢子太不爽了!
早特麽想揍他丫的了。
“自從那王九糕子上次‘蛇咬’事件後,我一直都想和他當面鑼對面鼓地幹一場,可他一直龜縮着不敢出來!”
幾人中就屬季靈最爲亢奮,最爲殺氣騰騰,“嘿嘿,咱們這回突然殺過去,打他個措手不及……看他這回還能找出個什麽完美的借口逃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