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錯愕,季然很快就反應過來這鍋爲何得自己來背。
敢情那日直播完後,散出去的一百多包餌料,釣友們這兩天沒少用來盤塘老闆們。
并把塘老闆們盤得哇哇直叫。
三一水庫的李扒皮興許已經昨天被人給盤過了,興許還沒被盤,但收到了風聲,于是雞賊的他防患于未然,提前把價格漲起來,以防被盤。
如此說來,這鍋自己背得一點都不冤。
孟凱當即把從李扒皮口中了解、再從釣友那裏打探到的一講……沒錯,和季然推測的一模一樣。
講完後孟凱好似那被辜負的深闱怨婦,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季然,“收費一千,才釣六個小時,都是你造的孽啦……現在咋搞?要不要換地方?”
“換什麽地方,三一水庫漲了價,别的地方就沒漲?”
季然看着水庫還算清澈的水體,淡定地道,“這裏水質不錯,我曾聽說李扒皮一直都是投喂老玉米和青草,他的草魚拎到市面上,賣15一斤沒一點問題……一千塊不就是六七十斤魚的事情嘛,呵呵。”
季然是真不以爲然,六七十斤魚就能上岸,很難嗎?
開什麽玩笑,直播那天一個上午,他就釣了三十幾斤!還切了副子線!
要知道那可是在水域非常廣、草魚相對非常稀少的清江,現在釣一個人工養殖的水庫……
且那天考慮影響,沒往餌料中多加香麥草粉末。
今天……還有一丁點的顧忌?
往死裏加,往死裏盤就對啦!
“等你的工夫,我在釣友圈子裏問了一下。這兩天在各大庫塘盤草魚的家夥們,釣得好的百斤多點,釣得少的也就三四十斤。”孟凱面色兀自郁郁,“李扒皮要是像之前收兩百釣費,自然是穩穩上岸加大拐彎。可收一千,一不留神就被反盤……”
那些人的餌料中才多少香麥草含量?
“沒事,幹就完了。”季然拍了拍孟凱的肩膀,“走,找李扒皮交釣費去。”
說着就要往前面的平層紅磚樓走,孟凱趕緊拉住他,信心有些萎靡,“真幹?”
“還假幹啊!”季然白了這貨一眼,笑咪咪地道,“别忘了,神餌是誰配制出來的?”
聞言孟凱幡然醒悟,萎靡的信心瞬間回漲到拉滿狀态,‘落湯雞’秒回公雞中的戰鬥機。
不過依舊拉着季然,“孜然你還是别去了,伱一去搞不好李扒皮還要往上漲價。”
我去還要漲價?
季然撓了撓頭,從兩百陡漲到一千,本就是自己的‘鍋’,自己再在李扒皮面前一露臉……搞不好還真會漲價。
話說現如今地方釣魚圈子裏,還有幾個不認識自己的?
什麽,季然這是自戀,純粹是想多了?
即使是那位釣播界的天花闆,去這裏人家塘主不認識他,去那裏人家坑老闆又不認識他……最後被盤飛了,他們才後知後覺地來一句‘哦,原來是鄧大師你啊,雞鴨鵝羊小花豬都有,你抓’。
喵的那個才叫劇本,劇情滿滿的劇本。
你真當塘主坑老闆們個個與世隔絕啊,現在可是山村裏小老頭小老太太大部份都用上了智能機的網絡信息大爆炸時代。
你特喵逗誰玩呢。
當然,天花闆的劇本也不全是塘主們不認識他,那太假了,擺明了地把觀衆的智商摁地上摩擦。
有一說一,他偶也有一出場就被認出的時候。
孟凱又道,“趕緊去把帽子遮臉巾戴一下,除了不能讓李扒皮認出你來,也不能讓釣魚佬們認出你,否則今天咱們甭想安生釣魚。”
季然無奈……混出小名氣了,我的錯喽。
孟凱單獨去找李扒皮。
……
李扒皮是個瘦小老頭,中分頭,八字胡,一副加入抗鬼題材電視劇組,都不用化妝就能出演漢奸的形象。
這厮在小圈子裏是出了名的賊精,出了名的摳。
“李老闆,我們兩個人釣,你打個折呗。”
孟凱還着價,壓低成本是最直接最高效的掙錢方式。盤坑嘛,道理和做生意是一樣的。
“要釣就釣,别那麽多七裏八裏的。”
李扒皮在屋外樹下納涼,躺在一張涼竹躺椅上,手中悠哉悠哉地搖着一把棕葉子大蒲扇,斜着一雙眯眯眼看着孟凱,說話聲音不高,調子卻高得很,“醜話說在前頭,沒釣到魚,一分錢沒得退,到時别胡攪蠻纏。”
“行。”了解李扒皮的尿性,見還不下價來,孟凱也沒再浪費口水,“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頭,我們釣得再多,到時你也别七裏八裏,胡攪蠻纏。”
“不用你說,這都是規矩。”李扒皮一副‘我是個講規矩’的人的肅然神色,擲地有聲地道,“釣再多的魚,都是你們的本事,盡管拿走便是。”
“好。”孟凱點點頭,掃碼付錢,加午餐錢一共2060,“待會做好了準備,正式開始了,我通知你。”
李扒皮指了指旁邊立着的一塊‘作釣需知’牌子,小表情一變,不無嘚瑟,“不用通知,我這裏的規矩是付費後十分鍾,正式開始計時。”
孟凱一瞅,好嘛,‘作釣需知’上最後一條,專門針對釣草魚的,确如李扒皮所說。
不過看字迹,明顯是剛加上去沒多久!
狗日的李扒皮,給你十分鍾,你把裝備搬到水邊,選好釣位,再作好準備工作,你特麽能做?
孟凱清楚和這丫的再講什麽都是白費口舌,便不再墨迹,轉身走人。
“你自己看時間啊,還有九分鍾我就計時了。”
李扒皮小人得志地嚷嚷,遂得意洋洋地哼起了銀腔小調。
李扒皮是真感到得意,從兩百漲到一千,還有人敢掏釣費,他當然清楚孟凱肯定是有所倚仗。
而孟凱所倚仗的,李扒皮用腳趾頭都想得到,肯定是手上有那個什麽主播的‘神餌’。
隻不過……收你一千釣費,有‘神餌’你以爲你就能輕松上岸?
年輕人,你們終究還是太年輕啦。
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咱這裏雖不是買魚來放釣的黑坑,但可操作空間,還是有嘀。
想盤我?
看吧,看誰把誰盤哭。
……
“孜然,趕緊抄家夥,趕緊找位置開幹。”孟凱一回車邊,就催促季然。
季然調侃道,“火急火燎,入洞房啊你。”
“李扒皮個狗日的,不講釣德,收費後十分鍾就開始計時,馬馬皮。”孟凱邊缷着家夥,邊問候着李扒皮。
“還能這樣?”季然一愣,随即笑着搖頭,“長姿勢了,學到東西了。”
“孜然你不會想着下次你那裏開釣時,學以緻用吧。”
孟凱瞪大眼看着季然,見季然一本正經微微颔首,這貨直接無語。
兩人拿着東西,往水邊走去。
“兩位大師,釣啥魚?”有在釣的釣友打招呼。
“草魚。”孟凱應道。
數名釣友齊亮拇指,“一千塊六個小時都敢幹!牛比!”
随即又有釣友反應過來,眼睛不由得一亮,“你們是不是有孜然的神餌?”
孟凱道,“一人就一包。”
那釣友惋惜道,“那你們可能今天要把餌料浪費在這裏了。”
防曬措施武裝到牙齒的季然疑惑地道,“怎麽說?”
“不好講……反正你們錢都付了,去釣吧。”那釣友終還是沒把原因講出來。
季然也不往下追問,和孟凱沿着水庫向前去。
孟凱道,“孜然,聽剛剛那個釣魚佬的話的意思,李扒皮是不是搞了什麽下三濫的手腳?”
季然淡淡地道,“這種水庫水域面積大,水又深,想做手腳不像黑坑那樣容易。最多也就是多投喂适口的食物,把魚給喂到撐。這樣它們就沒那麽容易被餌料吸引,比較難釣上來。”
兩人說着話,來到了水庫水位最深的區域。
這裏有不少老釣位,釣友們來三一水庫作釣草魚,都是在這一片下竿。
孟凱放下東西,欲擺開陣勢。
季然亦準備開撸,剛支開釣椅,卻是看着前面二三十米開外,皺起了眉頭。
“有什麽不對?”孟凱問。
“你看……”
季然指着前方,孟凱循指看去,發現季然所指的那一線水面上,不時湧起一朵不太明顯的水浪。
而且整個那一條線,水紋隐隐波動。
孟凱察覺到了異常,卻還是不明就裏,“好像不太對勁?”
“我還是低估了這個李扒皮,丫的這一手玩得,神不知鬼不覺啊。”季然笑着搖頭。
“哪一手?”孟凱雲裏霧裏。
季然道,“這一線深水區,全部被放在水下的絲網或其它的什麽網子給攔住了,草魚根本就靠不了邊……咱們最多就把這片區域裏本有的幾條草魚釣上來。”
“草!李扒皮這個老陰比,太特麽不講究了……難怪釣友們經常在這裏栽跟頭……”
孟凱聞言直接破口開罵,罵完後撫着胸口,有些後怕,“孜然多虧了你在江邊長大,有經驗,又眼尖,看出了端倪……否則今天咱倆就被狗日的李扒皮坑死了……剛剛那個釣友也不是個好東西,他明明知道,卻不告訴我們,草!”
“人家沒責任和義務告訴我們。”季然笑道,“走吧,這個水庫你比我熟悉,去第二深的地方瞅瞅。”
兩人換地方,結果又有狀況。
一連換了三四個深水區,仔細觀看,皆有那現象。
孟凱都氣笑了,“特麽的,李扒皮真是陰到家了,這是完全不給釣草魚的釣友留活路啊。”
兩人圍着面積百來畝、形狀不規則的三一水庫轉了足足一圈,愣是沒挑到個好位置,最終‘爛中選好’被迫選了個兩米來深的釣點。
“馬的,今天強行下竿,肯定被反盤。”
一圈轉下來,孟凱累得氣喘籲籲,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一屁股坐在釣箱上,憤憤道,“我找李扒皮退錢去!要不就下水去扯了他的絲網。”
季然卻很從容,“都不用,照樣把他的眼淚盤出來。”
孟凱,“這麽有信心?”
“抓緊釣吧,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對了,把這個摻進餌料裏。”
扔給孟凱兩小包香麥草粉末,季然不再廢話,選好具體的點位,埋頭做着準備工作。
開餌時,季然沒有手軟,在餌料中足足摻了百分之六七十的香麥草粉。
各項工作到位,二話不說,猛打頻率。
孟凱和他一樣,一通狂抽猛如虎。
洩氣的他現在又有了勁兒,他知道季然給他的那兩包,肯定是季然‘神餌’中的關鍵因素。
季然把秘密武器都祭出來了,還擔心個毛,隻要幹不死,就往死裏幹。
幹就完了。
……
水庫岸上,平層紅磚屋前,李扒皮一直在留意着兩人的動态。
在兩人到最深的那片水域時,他就咧着兩排大黃牙笑了。
以爲今天這兩千大洋,穩穩入袋了。
未料倆人換到了第二深的一片,接着再換……
一直在找,在換……
李扒皮馬上明白,這倆人有點料道,看出了水裏他設下的名堂。
他情知不妙,都已經做好了倆人來找他退錢的準備,且他都已經想好了,左右錢已經進了口袋,魚你們愛釣釣,不釣滾蛋。
想退錢?門都沒有。
李扒皮以爲倆人十之八九會來退錢,沒想到倆人在那邊他視線盲區的一個灣子的犄角旮旯裏,竟然不動了?
“看看這兩個王八羔子是不是已經在開釣了。”
李扒皮起身,往那邊走去。
看清楚兩人是在抽頻率,頓時就摸着八字胡樂了。
這下好喽,退錢扯皮的麻煩都省了。
李扒皮回頭接着躺平,心裏美滋滋地想着今天純收入至少兩千打底,今晚上是不是去縣城火車站附近耍一耍,上回會所88号技師十般武藝樣樣精通,硬是過瘾……
……
季然和孟凱高頻率抽了二十幾竿後,把餌搓小捏實,放緩了節奏。
每一竿下去都守久一些。
在開釣十來分鍾後,孟凱率先取得開門紅,一尾三四斤的草魚上了鈎。
“哈哈,上魚了,孜然還得是你的秘密武器給力啊,五六十大洋到手喽……”
孟凱笑哈哈地控住前竄的魚,野蠻地往上頂,往近岸拖。
他早做好了釣快魚的準備,是以用的竿子很硬,線組用得很粗……
遛魚?
這種幾斤個體的魚,根本就不存在遛魚,直接就是生拉硬拽。
釣收費塘和釣黑坑一樣,省出來的時間,就是魚,就是錢。
與時間賽跑,效率必須搞起來。
随着孟凱的首尾魚入護,季然的第一尾也來了……
檢查了一下魚,皮毛光亮,品質确實不錯。
再看魚腹,鼓鼓囊囊,顯然是真喂飽了。
丢進特意帶的加大加長大漁護裏。
然後……
畢竟三一水庫草魚的密度比江河中大了去了。
釣位不給力,李扒皮提前把魚喂飽了,那又怎樣?
别忘了香麥草對草魚的誘誘力堪稱緻命。
季然自個的嶺山水庫的草魚天天吃香麥草,再用香麥草作釣都照樣好釣,何況這個水庫的魚從來沒吃過?
天天吃糠咽菜的人,你擺一桌山珍山味在他面前,他就算吃撐了,又受得了?
誰都受不了!
沒有任何的懸念,兩人直接進入到連竿模式。
“60。”
“80。”
“80。”
“70。”
三一水庫裏的草魚普遍不大,主要在三四斤到六七斤這個區間。
孟凱每釣上一條,就根據魚的大體重量念一個數字。
這厮釣得那叫一個呼呼過瘾,念得那叫一個嗷嗷帶勁。
尤其是想到收竿時李扒皮的精彩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