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有水,名爲清江。滾滾江水往南奔騰,流經整個華南省,最終彙入大海。
清水有山,名爲嶺山。嶺山東西橫跨數公裏,南北延綿十數公裏。雖不是名山大川,卻是全江心縣最大的山巒。
清江水畔,嶺山末尾,有個被這青山綠水所環繞的自然村落——江邊村。
江邊村最端頭,恰是嶺山尾巴。在半山腰間,有一片半天然的水域——嶺山水庫。
半年多前,離婚後的季然攜女歸來,包下了水庫,及周邊的一片荒地。
耗時兩個多月,耗資二十幾萬,一座結實又不失精美的兩層小木屋與配套的其它一些木制設施拔地而起。
一塊古樸的木質牌篇挂在木屋的門楣上,季然親筆手書的三個楷體大字遵勁有力——悠然居。
取名爲悠然居,恰是其中有一個‘然’字。此外‘悠然悠然’,代表着季然的生活态度。
平素季然帶着豆花居住在悠然居,經常也會回村裏家中。家中他父母都在,身體都還硬朗。
……
“老爸,今天對你的處罰就是,帶我釣魚。”
跑進小木屋,豆花缷下書包,興高采烈地拿出了季然給她特制的小巧魚竿,像個判官般大聲宣布。
“好。”季然看了下時間,才四點半,離天黑尚早,欣然應允。
“我們去江裏釣,今天我要釣一條大魚,好大好大的魚。”豆花揮舞着手上不足一米半長的小魚竿,小臉上信心滿滿。
“今天我們不去江裏釣,我們就在這裏釣。”季然指着波光粼粼的水庫水面,“爸爸發現裏面有好多很有意思的小魚,爸爸保證你能釣很多很多。”
嶺山水庫整體呈橢圓環形,中間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島嶼,總共水域面積在兩百畝左右。
水庫以前不斷有人承包養魚,屢屢虧損後沒人再接手,成了一座山間野庫。
去年季然拿下後,并未進行清底,直接投放了大幾萬塊錢的各種魚苗。
具體庫中存留了些什麽魚,是否有巨物,有多少,季然一概不得而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水庫裏小魚特多。
比如令釣魚人恨不能扔炸藥的小白條,再比如現在他準備帶閨女釣的那種。
“很有意思的小魚?我還能釣很多很多?那是什麽魚呀?”豆花聽季然一說,頓時興緻盎然,把去江裏她要釣大魚的豪言壯語給忘到了九宵雲外。
“待會你就知道了。”季然摸了摸閨女的腦袋,“耐心等一會,爸爸去準備準備。”
數分鍾後,季然準備工作完成,手上拿着一個八寶粥罐子,此外還有兩根韌性不錯的小樹枝,樹枝上各拴着一條縫衣線。
豆花看着他手上的東西,很是疑惑,“老爸,伱拿樹枝幹嘛?”
季然笑呵呵,“這就是我們今天要用的釣竿。”
豆花嘟着嘴,表示強烈懷疑,“這麽小,比我的這根都小,能釣到魚嗎?”
“馬上你就知道了。”
季然又搬了兩張小木凳子,提了個小水桶,來到水庫邊,選了一個水草茂盛的地方。
坐下來,随手在身邊折了截小木棍,從罐子裏挑出來一條蚯蚓。蚯蚓折疊着,往縫衣線上一綁,然後往水裏一投。
作餌的蚯蚓就投在近岸不足一米的水裏,豆花挨着他坐着,小眉頭微皺,“老爸,魚鈎都沒有,蚯蚓在水底都看得見,怎麽會有魚來吃?除非是一條傻子魚。”
她話才落音,一條渾身土黃色、黑色斑點遍布、腦袋大大、僅有成年人小拇指粗的魚兒,就從草中遊了出來。
它早就發現了在水底蠕動的蚯蚓,不管三七二十一,沖上來張開大嘴一口咬住。
“哇,真有魚吃蚯蚓!”
在豆花的驚呼聲中,季然提起了手裏的小樹枝。那條魚直挺挺地被提出水面,不帶一絲掙紮的。
季然順勢就把魚提進了小水桶裏,然而到了這當口上,小魚竟是兀自咬着蚯蚓不松,簡直就是要吃的不要命。
“老爸,這魚真的好傻啊!明明從水裏看得到我們,還吃。都釣上來放到桶子裏了,還不松口。真的傻到家了!”豆花睜大眼睛,驚訝地點評。
“這種魚學名叫沙塘鳢,俗名又叫趴地虎、土憨巴、土公狗等等,我們都喜歡叫它傻瓜魚。”季然邊給閨女科普,邊提動着手上的小竿子。連續提放了數次,小魚總算是松開了口。
季然檢查了一下蚯蚓,有損傷,仍可用,便再次抛入水中。
豆花認真地記着她爸所講的,歪着腦袋打量着桶中的趴地虎,再次點評,“傻瓜魚?這名字取得太好了。”
沒一會兒,季然又提竿了。剛才他那竿隻釣了一條,這次來了竿雙尾。
一尾咬住蚯蚓的頭端,另一尾咬住尾端,皆死咬不放,結果雙雙被請入桶中。
“有意思,這傻瓜魚好有意思呀。”豆花亮晶晶的雙眼冒光,躍躍欲試地直搓小手,“老爸我也要釣。”
季然微笑着把手上的竿子遞給她,“你釣這根吧。”
豆花開心地接過,有模有樣地釣了起來。幾個眨眼的時間,她也成功釣到一條,歡聲連連,“釣到喽,我也釣到傻瓜魚喽。”
……
父女倆就在這水庫邊,釣小趴地虎釣得不亦樂乎,不時傳來豆花‘咯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
傻瓜魚不是一般地傻,好釣得不能再好釣。也就半來個鍾,父女倆就釣了幾十條。
釣到這時候,這片兒的趴地虎明顯少了,要老會兒才能再釣上一條。季然果斷帶着閨女換個地方,接着釣,馬上進入爆連模式中。
這時大壩上,一輛黑色的魏派V7駛來,停在了MINI後面。
駕駛座上跳下來一個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黝黑的壯漢,一眼就看到了在水邊拿小樹枝釣魚的季然父女,咧着嘴就打趣,“喲,孜然和我大侄女拿那麽長的竿子,這是在清庫的節奏?”
孟凱,季然的初中高中同學,關系妥妥的死黨級别。這厮也是清水鎮人,不過在距離江邊村二三十公裏的江心縣城買了房,搞了點不大不小的生意,請了人做事,自己則當起了甩手掌櫃。
一天到晚閑得蛋疼,有事沒事就愛去釣魚,愛往季然這裏跑。
“凱子來了。”季然朝那厮點點頭。
“凱子叔叔,快來釣魚哦,我和老爸釣了好多好多。”
豆花則揮舞着小手,熱情無比地打招呼。
孟凱和他婆娘制造了兩個‘建行’,沒有‘招行’的兩口子對豆花都賊好。而小孩子嘛,你對她好,她自然而然地就喜歡你。
在豆花的‘喜歡的人’排行榜上,兩口子甚至能雙雙排進前六。
“不能叫凱子叔叔,要叫凱叔叔。”孟凱邊走過來,邊闆着臉,裝作不悅的樣子。
豆花有理有據地較真,“我爸叫你凱子,我叫你凱子叔叔,沒錯呀。”
孟凱不是頭一回糾正豆花對他的稱謂了,亦不是頭一回被豆花理直氣壯地怼得啞口無言,幽怨地看向始作俑者季然,“孜然,你以後能不能不叫我凱子?”
季然笑着答應,“好的凱子。”
“怎麽還叫?”孟凱吐槽,“你叫我大孟大凱不行嗎?”
季然一本正經,“沒問題的凱子。”
孟凱早被打敗過N次,再次無力地敗下陣來。
懶得再搭理季然,注意力落在小水桶裏,看到那麽多的趴地虎,立即眼睛就亮了。
這個是個好東西啊,油一炸,噴噴香,香酥脆嫩美孜孜,灑點鹽和辣椒粉,那味道能吊打市面上的一切魚類熟食。
趴地虎以前小時候河塘中到處都是,沒人看得上。現當下愈發地少了,市面上賣大幾十一斤呢。
孟凱舔了舔嘴唇,裝模作樣裝腔作勢裝作很震驚的模樣,“豆花,你怎麽釣傻瓜魚啊?這種魚太傻了,人吃了都會智商下降也變傻的,你就不怕變成小傻瓜嗎?快把魚給叔叔,叔叔幫你把它們處理掉。”
豆花畢竟才五歲多,被他的表情與言語給弄得有點信以爲真了,疑惑地看向她爸,“老爸,凱子叔叔說吃了傻瓜魚,人也會變傻,是真的嗎?”
季然提上來一條趴地虎,笑呵呵地反問閨女,“豆花,你覺得豬傻不傻?”
“當然傻啊!”豆花回道,“我們同學都說豬是怎麽死的,笨死的。老師教過我們,笨和傻是一個意思。”
“豆花說得對,笨和傻是近義字。”季然給閨女點了個贊,接着道,“豬确實是一種很傻的動物,可你凱子叔叔平時最喜歡吃大豬尾巴和蹄子了,你覺得他是不是已經變得和豬一樣傻了?”
說完不屑地給了孟凱一個眼神:小樣,就你那點小路數還想把我閨女忽悠瘸?
要說豆花還是很聰明的,聽她爸這麽一講,哪還能不明白孟凱是在逗他,一個大白眼毫不客氣地就送了過去,“凱子叔叔你太壞了,想騙走我釣的小魚,不想理你了!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