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幼兒園前。
雨聲。
風聲。
浪聲。
尖叫聲。
求救聲。
呐喊聲。
陳軒在入水的前一刻。
從頭頂到腳拇指，有一種過電般的激靈。
每一寸肌膚，都沒有逃過。
先是很舒服的，然後又好難受。
這種感覺就好比：
你去豪華洗浴中心的頂樓推油，被摸得火急火燎，呼吸急促時，穿着稀少的服務員問你需要加鍾嗎？
你卻因爲囊中羞澀，默默穿褲衩
陳軒雖然沒去過洗浴中心，但同樣有這樣不上不下的郁悶感覺。
肚腩、後背、臀部、大腿等脂肪堆積的部位，就好比那個服務員的小手。
一開始。
暖暖的，摸得他硬是愣了。
結果暖着暖着，不暖了。
陳軒明白，暖是脂肪在燃燒，在爲他的屬性值變現供能。
不暖了，是脂肪燒幹淨了。
或者燒到一定程度，例如體脂率低到了即将威脅生命的5%的程度。
亦或者，所燃燒的脂肪足夠屬性點變現了，就停止了。
到底是哪一種。
陳軒即将入水，無暇去分辨。
但他可以确認的是，自己瘦了，瘦了很多很多。
因爲褲腰帶松了，很松。
還沒入水。
軍訓的迷彩褲就随着他的跳躍動作，在慣性作用下褪到了膝蓋彎。
不出意外。
等入水的時候，他就剩大褲衩了。
不過。
他并沒有升起諸如尴尬，不好意思的念頭。
倒不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本錢大，露露不丢人。
而是他的注意力，被猛然爆發的饑餓，轉移走了。
很餓。
非常餓。
前所未有的餓。
但這極緻的饑餓感。
在污浪傾壓而來的過程中，求生的本能令他身體極速分泌腎上腺素後。
饑餓感，也随着痛覺。
被他的救生本能，削弱并壓制住了。
突然的。
雨聲，消失。
風聲，消失。
浪聲，消失。
尖叫聲，消失。
求救聲，消失。
呐喊聲，消失。
仿佛周遭環境，全部寂靜了下來。
陳軒的耳朵隻聽到.。
噗通——
噗通——
噗通——
他自己心髒猛烈的跳動聲。
甚至，他還隐約聽到了自己體内，血液極速流動，爲他全身上下輸送養料的聲音。
嘶——
他本能猛吸一口空氣。
然後閉氣。
雙手合十頭頂。
入水前掃了一眼周遭環境。
馬上閉眼。
噗通入水。
入水後的刹那，他不顧大水的污穢，猛睜開雙眼。
高達1.8多的精神屬性。
讓他在這一瞬間。
将現在所看到的一切，結合剛剛入水前記住的環境，于腦海中形成一副立體3d畫面。
他清晰地知道，自身所身處的位置。
運氣很好。
他下水的位置，剛剛擦過一個小賣部的招牌。
要是偏右一些。
他的手臂，就會被招牌的金屬直角邊緣磕到。
落水的男娃，就在他的左手邊。
他一探手，就抓住了男娃的衣領。
右手扣住小賣部招牌的邊緣，雙腿彎曲成青蛙趴的姿勢。
右手驟然發力。
雙腿猛地蹬直。
恐怖的協調，加上駭人的力量。
嘩嘩嘩——
破浪聲響起。
他在水下，頃刻間帶着男娃前竄出六米多。
甚至。
他的身後，還形成了小規模的真空環境，引得污水極速填滿，産出密集的氣泡。
而此時。
距離他入水，才過去了1.33秒。
右手，抓住了一個落水女娃的衣領。
右腿踩在了正下方，一個藥店的招牌上。
猛然借力一蹬。
竄出水面。
沖樓上大喊一聲：“接住！”
咻——
咻——
左右手上的男娃和女娃，就被他精準地扔向，一左一右兩棟樓房上的兩扇窗戶。
這是兩棟六層的老舊商品房。
窗戶是雙扇外開的。
是陳軒在入水前一刻，在1.8多的非人精神屬性下，雙眼如掃描儀般掃過後，記下的。
之所以選他們，也是無可奈何。
因爲他記下的周圍環境裏，僅僅這兩戶的窗戶，是這樣舊式的。
其他人家的窗戶。
要麽是有紗窗。
要麽就是防墜樓的，隻有丁點大的開合空間，根本甩不進去一個孩子。
以及要麽，趴在窗邊的人年齡太大，難以勝任接住孩子的重任。
被陳軒所選中的這兩扇窗戶。
一扇，是一對年輕夫婦，老公很健壯。
另一扇，是個光膀子的中年胖男人。
“額滴乖孫啊——”
“我的寶貝，接住啊，求你接住啊。”
所有人都被突然從水中抛出的娃，吓了一大跳。
但本能。
還是讓所有人馬上都摒住呼吸。
瞪大眼珠子。
全神貫注地盯着兩個，一先一後随抛物線抛出的娃娃。
第一個順利接住。
健壯地男人被女娃身上的慣性，帶着向後坐倒。
雖然健壯男人發出一聲痛呼，但也響起了他妻子大聲慶祝的“耶”。
但第二個中年胖男人。
卻緊張得一畏顫抖。
雖然舉着雙手。
但男娃卻徑直越過他的雙手，嘭的一聲撞到他的肚皮，又反彈出窗外。
“額滴乖“
那位奶奶驚呼一聲，眼白連連翻起。
似乎，下一刻就要暈了。
卻不料這時。
“孫呐！”
她猛睜開雙眼，說出了後半句。
渾濁的雙眼，仿佛也在這一刻瞬間清明了。
她激動得差點在窗口扭起了秧歌。
當然，她并沒有扭。
但從她輕微顫抖的臀部可以看出，她是想扭的。
周圍瞬間炸響，連綿的掌聲和歡呼聲。
“好！”
“牛！逼！”
“卧！槽！”
甚至還有人，激動得吹起了口哨，籲籲的。
原來，男娃在反彈出窗外的那一刻。
中年胖男人在被撞倒前的一刹那，條件反射地向前一抓，恰好抓住了男娃的衣領，然後抓着男娃一起摔倒了地闆上。
但還有一個落水女娃的母親，卻在此時悲痛得哭喊了起來，“糖糖，我的糖糖啊——”
她并不住在附近。
上遊城市河堤塌毀，洪水沖來後。
她就慌亂通過各種方式，跑着、爬着、趟水着、遊着，向幼兒園趕來。
陳軒剛才看到的落水的，艱難遊着水的就是她。
妝容全花。
酒紅色的頭發上還挂着，不知道是菜葉還是綠色布條的東西。
白色的襯衫已經濕透，緊緊貼着她的皮膚。
甚至襯衫上的紐扣也崩得，隻扣住了一個，露出了裏面白色的蕾絲**。
但她卻渾然不知，或者無暇顧及。
剛剛抵達。
她還沒從女兒糖糖，正在木闆床上上被轉移的驚喜中回過神。
就危樓倒塌，污浪卷來。
然後又看到女兒糖糖，随着木闆床的掀翻落水。
那一刻。
她恨不得飛身過去。
但她離得太遠了。
隻能無助地大喊着女兒的小名。
然後，她就期待着跳水的警方和救援人員中，有誰能救她的糖糖。
結果卻看到，那些救援人員優先選擇救援的方向，是另外幾扇沒有掀翻的床闆。
先去救了床闆上，還沒落水的幾個娃娃。
想想也是。
這種危機時刻，優先選擇的當然是目所能及的對象。
她的糖糖，在這個時候已經沉到水底了。
她絕望地望着女兒落水的地方，呆滞了足有兩秒，才毅然準備紮入水中，打算親自營救。
卻不料正要紮水呢。
她前面的陳軒猛烈入水的動作，掀起的浪花就給她拍得一懵。
等清醒過來時。
就看到陳軒從水面竄出，還神奇地扔出了兩個娃娃。
她本能期待地，那兩個娃娃中有她的糖糖。
卻隻換回了，失望和絕望。
身後，污浪拍壓而下。
她整個靈魂仿佛都被撕碎了般，絕望哭喊着我的糖糖
撲撲——
污浪徹底将她吞沒。
跳水的警方和消防救援人員，紛紛本能地将孩子護在身前，背對浪濤。
口哨籲聲聽停止。
牛逼卧槽聲停止。
隻有污浪拍打牆壁的聲音。
所有剛剛在水裏的人，全部被污浪吞沒。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
全部，屏住了呼吸。
無論現場，無論手機直播間裏，還是直播間前。
大約十秒左右的等待。
等待到，每個人都聽到了各自緊張加快的心跳聲時。
忽的。
一個消防救援人員，抱着孩子從水中鑽出。
又一個警方救援人員，咳嗽着舉起孩子。
下一刻。
仿佛春天到來，春筍争先恐後破土而出般。
一個又一個救援人員，抱着孩子出現。
周圍人再次歡呼雀躍。
剛剛穿襯衫的年輕媽媽，此刻被浪打到幼兒園的天台上了。
“糖糖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啊糖糖.”
她不顧額頭溢血，神情慌亂地左張右望。
她的糖糖，并沒有被人救出來。
“糖糖媽媽.”
甜甜幼師關切地開口，但剛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麽。
隻能脫下自己的薄外套。
給此時襯衫扣全部掀開，胸口大露，甚至肩帶也滑落了一根的糖糖媽媽披上。
“陳軒呢，陳軒呢？“
宿舍樓大廳内。
唐墨夕的驚叫聲響起。
剛剛她聽到幼兒園救援的直播間裏，有陳軒後，就第一時間湊了過來。
然後和陸可言，聶柔等人全神貫注地看着直播間的畫面。
污浪拍來，她們驚呼。
娃娃墜水，她們吸氣。
陳軒跳水，她們屏息。
等看到陳軒将兩個娃娃扔出水面後，整個宿舍大廳轟然響起她們的雀躍歡呼。
“陳軒牛逼！”
“陳軒漂亮！”
“陳軒！陳軒！”
….
唐墨夕更是激動得一把抱住林湘湘，瘋了似的搖晃，“看到沒，看到沒，那是陳軒，我的陳軒！”
林湘湘白眼都被她搖出來了。
陸可言一臉後悔的無奈，“看到了，看到了，你放開湘湘吧，她都要被你搖吐了。”
聶柔緊盯手機直播間裏的雙眸。
也在那一刹那，異彩紛呈。
姜金更是不用說了。
如果直播間裏，一閃而逝的老太太是差點扭秧歌的話。
他卻是激動得，直接在現場跳起了迪斯科。
屁股，還将湊過來的高壯張羽，連撞了兩下。
撞得張羽神情不悅。
也側身一弓，同樣用屁股将姜金撞飛了出去。
引得其他不知情的學生，紛紛向她們這邊湊來。
卻礙于人太多了。
衆學生隻能好奇掂腳詢問，然後馬上掏出各自手機，搜索直播間。
卻不料，衆人還沒高興多久。
直播間的畫面，剛剛轉到絕望呼喊着的糖糖媽媽的時候。
污浪傾壓而來。
吞沒了糖糖媽媽，和直播畫面中的一切。
所有的歡呼和雀躍。
在這瞬間，猶如嘎嘎叫的鴨子被扼住了喉嚨般，戛然而止。
手機直播間裏。
各種“牛比”“卧槽”等的彈幕，也瞬間停滞。
唐墨夕呆滞兩秒，一把搶過手機。
被搶手機的人還來不及生氣，就被湊過來的鄭勇和馮東東擠出了人群，隻能在人群圈外生氣大叫，“手機，媽的手機是我的啊！”
但卻，沒有一人理會他。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直播間裏出現奇迹。
直播間的畫面飛快替換。
衆人卻耐心等候。
因爲他們明白，這是手機直播間的主人，也在尋找污浪下生還的身影。
然後，第一個消防人員鑽出水面。
姜金率先“呦吼”一聲，激動忘我地抱住身旁的張羽臉蛋，狠狠地親了一口。
直接給張羽親懵逼了。
緊接着。
一個又一個救援人員鑽出水面。
所有人都站直身軀，再次歡呼。
隻有唐墨夕，死死地盯着直播間的畫面。
半響後。
和畫面中定格的，那位的糖糖媽媽，連呼自己的女兒一樣。
唐墨夕也慌亂呢喃着陳軒呢，陳軒呢。
呢喃的聲音。
也随着她擔心陳軒的情緒，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大聲。
是啊，陳軒人呢？
聶柔、鄭勇、姜金等人回過神，忙湊過去再看。
好不容易擠過來手機主人，又被擠了出去。
“卧槽，那是我的手機啊，你們就不能拿自己手機”
然而手機的主人還沒說完。
就被唐墨夕、鄭勇等人，甚至聶柔也在内的齊聲喝止，“閉嘴！”
嗚嗚嗚.你們看的是我手機啊，還有沒有王法了？
手機主人，委屈地閉上了嘴。
直播間的主人，顯然也發現了陳軒并沒有出現。
畫面在糖糖媽媽被披上薄外套後，才又開始到處輪轉，尋覓陳軒的身影。
甚至直播間裏的彈幕，也重複密集的刷起了.
“剛剛那個扔孩子的猛人呢？”
“快找那個猛人！”
“我去，他該不會出現什麽意外了吧？”
“還有一個落水的女娃沒有找到，那個猛男肯定就那個女娃去了。”
“菩薩保佑，讓那個女娃和那個人都平安無事。”
“剛剛那個襯衫開了的漂亮少婦，就是哪個落水女娃的媽媽吧，好可憐.”
“【雙手合十表情包】【雙手合十表情包】.”
但唐墨夕看着這些彈幕，卻暴躁大喊，“刷尼瑪的彈幕啊，全給我停下來啊。”
因爲密集的彈幕。
讓她根本看不清，直播間裏的畫面。
高大的張羽，這時才注意到唐墨夕的長相，不由眼神一亮。
突然。
直播間裏傳出了密集的喝彩聲。
直播間畫面飛速替換，鎖定住了一個窗戶邊，艱難将一個昏迷中的女娃舉起的男人。
是陳軒！
還有那個叫糖糖的女娃！
“耶——”
姜金興奮地猛一擡頭。
卻不小心撞到了，想湊到唐墨夕身後的張羽下巴。
“槽！姜金你個狗日的，嘶——”
“嘶——尼瑪張羽，怎麽又是你！”
兩人一個揉搓下巴，一個按摩頭頂，同時抽氣。
卻不料下一刻。
唐墨夕猛地擡起雙手，并興奮站直身體擺出了勝利的姿勢。
猛然張開的雙手。
一左一右，好巧不巧砸到了，她身旁姜金的額頭和張羽的鼻頭上。
“艹啊——”
“嘶我去——”
唐墨夕反應過來，轉頭就破罵：“艹你們嗎的，你們倆湊這麽近，是不是想吃我豆腐？”
姜金委屈攤手，“沒有啊，我沒有啊。”
張羽雖被唐墨夕戳破心思，但窘迫還未升起，胯下就被唐墨夕一腳踢中。
“給老娘滾遠點——”
“嘶你，我.”
張羽面色漲紅捂着裆，額頭青筋連連跳動，憤怒地指了指唐墨夕，最終一邊倒抽涼氣，一邊跪倒在地。
“漂亮！”姜金正要豎起大拇指。
卻瞥見唐墨夕有向他踢腿的迹象，吓得轉身就逃。
鄭勇起了歪心思，假借興奮地想去擁抱陸可言。
卻被陸可言識破，及時将胖mm豆豆拉到了身前。
然後，啪的一聲。
鄭勇的右臉，換來了豆豆憤怒的一巴掌。
豆豆本來還在怒瞪鄭勇。
卻在這時。
聽到鄭勇身後，剛剛來到大廳的江遙，好奇詢問，“豆豆，你幹嘛打鄭勇啊？”
“我我.”
豆豆嘴唇張了張，突然就轉頭撲倒陸可言的懷裏，嘤嘤哭泣。
整得陸可言和江遙，茫然對視。
這時。
林湘湘臉色羞紅地扯了扯唐墨夕。
“幹嘛？”唐墨夕疑惑。
“陳軒怎麽不穿褲子啊。”林湘湘說完就害羞地低下了頭。
“啥？沒穿褲我去”
唐墨夕下意識看向手機屏幕。
直播畫面中，陳軒上身還穿着軍訓短袖T恤。
但下身，卻光溜溜的。
此刻。
陳軒正在窗戶内的人幫助下，爬着窗戶。
也不知道直播間主人是不是故意的。
唐墨夕馬上一把捂住手機屏幕。
防賊似的，看着身旁的陸可言和林湘湘，把兩姑娘看得面紅耳赤。
但她遮得了，手中的手機屏幕。
卻遮不住别人的手機。
所以.
“哈哈，這..挺白的啊。”
“我去，這麽大嘛？”
“這大腿好粗壯啊，不過怎麽人瘦了這麽多，腿上肌肉的拉絲怎麽都能看到？”
“對啊，我明明記得，他是個胖子.卧槽小心！”
“小心身後！”
唐墨夕被這些“小心”吓到。
趕忙撒開遮擋的手，看向手機直播間畫面。
結果卻看到.
陳軒爬到一半時。
不知道什麽原因，又出現了一陣污浪。
污浪沖卷着一座沙發，狠狠地砸到了陳軒的背部。
噗——
陳軒一口鮮血噴出。
然後沉入污浪。
宿舍大廳裏，瞬間寂靜。
手機。
從唐墨夕手裏滑落。
她向後癱倒.
“夕夕——”
“夕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