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伯也出身世家大族,自幼也是錦衣玉食,含着金湯匙長大。
可凡事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和白夢顔的出身相比,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敗犬。
對方的父親叫做白夜,母親名爲謝詠絮。
作爲兩位陸地神仙的獨生女,白夢顔一出生就受盡萬千寵愛。
沒有公主的名分,卻比大晉公主更爲尊貴。
當然,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或許因爲少女的血脈天賦多少有些逆天,
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她便被發現不會說話,且性格異常,無法與他人溝通交流。
而這,在前世有個專業名詞可以解釋:
自閉症,又稱作孤獨性障礙。
因爲自閉的緣故,她才被父母送到江南學宮,期望能靠儒門典籍根除此病。
此舉本是萬般無奈下的病急亂投醫,偏偏又歪打正着。
因爲遇見李誠這位寵溺她的大師兄,少女的病情有了極大緩解。
通俗些講就是,
療程短,見效快,效果杠杠滴。
大師兄對小師妹的寵愛,除了言語間的溫柔,更多體現在真金白銀上。
比如,兩人身前這棵春夏秋冬皆不凋零的粉紅櫻花樹。
其地下的樹根镌刻儒釋道三家法陣,以打磨雕琢過的玄晶作爲陣法驅動。
玄晶作爲煉制聖器的原材料之一,非常罕見稀有,品質差些的都值個十萬兩銀子。
這還僅僅是原料成本,并沒計算出手幫忙的儒釋道三教高人的勞務費。
最爲誇張的是,
陳伯直到眼下才得知,原來除了學宮裏的那棵櫻樹,這邊竟然還有一棵。
這算是驚喜連連,好運成雙?
普天之下,似乎也就财大器粗的李誠,能幹出這檔子事。
想到這些,陳伯暗暗搖了搖頭,不經意與旁邊的謝景之對視一眼。
然後他忽然發現,兩人眼神中蘊含的意味竟高度吻合。
皆有些莫名酸溜溜的。
果然,人類的本質都是檸檬精。
……
……
推門進入通體月白的二層小樓,李誠鼻尖極細微動了動,嗅到了很淡的櫻花香氣。
穿過長長的玄關,李誠最終在一扇木門前駐足,伸手輕敲起房門。
笃笃笃。
輕快又富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
可惜,房間内并未有任何回應動靜。
見狀,
李誠毫不猶豫地推開身前的黃花梨木門,腳步聲很輕,進入到閨房之内。
房間内的空間很整潔,家具不是很多。
看上去有些空蕩蕩的。
即将落于地平線下的殘陽,将最後的餘晖照在少年郎身側,在牆面上拉長了影子。
當越過等人高的屏風後,
他一眼便看到靠坐在床頭,正雙手抱膝,将腦袋狠狠埋在膝蓋裏的少女。
對方,仿佛以爲這麽做便能逃避些什麽。
凝視着幾步遠外纖塵不染的白紗裙,還有一截白皙如雪的手腕。
踏,踏,踏。
緩步走到少女身前,李誠動作小心地半蹲下來,伸出右手,同時輕聲開口:
“顔顔,我來了。”
簡單的一句話,卻令埋頭不語的少女肩膀,忽地顫抖了一下。
沉默數息,
她緩緩擡起腦袋,露出如瀑青絲遮掩下的白淨小臉。
清純脫俗到無可挑剔,宛如一朵經受風雨洗禮後的小雛菊。
讓人看到會莫名感到心疼。
微微怔了怔,白夢顔眨了眨水晶眸子,接着眼眸彎成了兩道月牙。
莞爾一笑,眼角含淚。
還未等李誠再說些什麽,
少女松開環抱膝蓋的雙手,像隻看到了貓媽媽的小奶貓,用力握住對方伸來的手掌。
“我…好想你。”
朱唇微啓,白夢顔聲若蚊呐地喃喃了句。
“我也是。”
李誠臉上帶着溫暖的笑意,用左手輕輕揉了揉少女懵懂的腦袋。
借助對方手臂的力量,白夢顔從地上緩緩站起,展露出欺霜賽雪的纖細腳腕。
一屁股坐到身後柔軟的床墊上,她仍緊握着李誠的手掌,同時眼神一黯:
“舅父,要死了。”
“每個人都注定會死亡,隻是時間長短而已。
重要的是,我們有沒有和對方好好道别。”
面對酷似JK少女的小師妹,李誠語氣中不自自主摻雜了幾分說教。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白夢顔的智商與情商之間,存在着天塹般的差距。
前者高的離譜,後者則低到會讓尋常人感到無語。
然而,
少女的内心,存在一套嚴格缜密的親疏遠近關系表。
排在第一位的,隻有娘親與大師兄。
于是,
她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終于接受了這些時日,自己始終無法與内心和解的事實。
有時候解決問題的鑰匙,不過是特定之人的一句話而已。
李誠微笑看着對方清麗的小臉,主動提議道:
“要不要,我現在陪你去看看舅父?”
“不。”
白夢顔聞言後用力搖了搖頭,額頭前垂落的留海随之輕盈晃動。
想了想,她接着輕聲補充了一句:
“舅父在休息。”
若說話的是表兄謝景之,她隻怕連個‘不’字都不願說。
李誠微微颔首,并沒去深究什麽。
在往小師妹的院子過來時,謝景之已簡明扼要和他說了些情況。
白夢顔的舅父眼下已是油盡燈枯,即使大羅神仙降世也救不了。
對方這些年身體本就不好,卻仍嗜酒如命,唯有在外甥女面前才會遮掩。
此次對方卧病在床,剛開始本以爲是舊疾複發,和以往區别不大。
等到真正病危至回天乏術的程度,也才是近兩天的事。
而從江都城到巴蜀的劍宗總堂,來回接近七千裏。
即使是陸地神仙在收到信後,不眠不休也得三天才能趕至。
如今謝家竭力維持住她舅父最後一口氣,隻期盼能撐到白夜夫婦回來。
思及此,
觀察到少女無邪雙眸裏的淡淡血絲,李誠語氣心疼地問道:
“你是不是,好幾天沒睡覺了?”
雖然白夢顔看起來柔柔弱弱,其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六品高手。
連續熬幾個大夜對她而言,尚不會危及性命,卻極損精氣神。
“睡不着。”
白夢顔低垂眸子點了下頭,神情像犯錯被抓的小學生。
見狀,李誠微歎了口氣,不容置疑道:
“那伱現在先睡覺,有什麽事,等睡醒了再說。”
“……好。”
白夢顔蜷縮起珍珠似的晶瑩腳趾,像隻貓咪般,乖乖鑽進面料柔順的被窩中。
直到這時,少女仍緊握着李誠的手掌。
看到對方目不轉睛盯着自己,李誠下意識想抽手離開房間。
可就在下一刻,
猝不及防之下,他被少女猛然用力一拽,随即不由跌坐在床邊。
對視着少女無比堅定的眼神,他聽對方像陳述客觀事實低聲道:
“别走,抱着你才能睡着。”
李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