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此刻隔着飯桌對視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放下了筷子。
銅鍋内的食材仍不停咕嘟咕嘟着翻滾。
可眼下的兩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柴門之外。
雖然外面下着雨。
但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小院近處,足以說明來者修爲的深不可測。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再度隔空傳來。
李誠不急不緩地站起身,面朝柴門方向,雙手暗藏在身後。
泰叔則微眯着眼睛,對着雨中高喊了句:
“不知是哪位冒雨前來?”
下一瞬。
一個披着鬥笠的人影,忽然在院外一躍而起,出現在柴門上方的空中。
看到對方鬥笠下的一撮小胡子,李誠下意識想蒙面使出踏前斬。
但泰叔卻快他一步,揮手扔出一道威力十足的風刃。
電光火石間,
風刃穿過細雨,帶着滋滋的破空聲,直奔來人的面門而去。
刷!
身處半空中的來人,此刻極爲詭異地扭轉身形,生生躲過了這一擊。
不過他戴着的鬥笠被風刃切割,削去了一小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而對方也同時格外焦急地開口:
“誤會!誤會!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是受王爺差遣過來的。”
說完這句話,對方的身影旋即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李誠眼神狐疑地看了泰叔一眼,卻見對方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不過緊接着,一枚通體漆黑的令牌,被對方從院外抛入院中。
“這是……”在看到令牌的一瞬,泰叔瞳孔不禁一縮。
沉默幾息,泰叔神色謹慎地向院外詢問:
“口令,天王蓋地虎。”
嗯?
即使眼下情形很危急,聞言的李誠還是想下意識接上一句。
而院外之人聞言,聲音沉着地回道:
“一物降一物。”
“何許人士?”
“家在高山。”
“哪個生的?”
“娘娘生的。”
聽到來人對答如流,泰叔轉頭看向身旁的李誠,壓低了聲音:
“少俠,這人是從雪漫城來的。”
聞言,李誠微微皺了下眉,心裏感慨這flag還真是一立就倒。
“魔族?”思索了下後,李誠沉吟着問道。
“應該是,”泰叔面露凝重之色,眼神中如臨大敵:
“我不是他對手。”
這一點,即使泰叔不說,李誠也看得出來。
不過萬幸的是,從對方釋放氣機判斷,其也是名四品通玄境強者。
相比于明黃境界,通玄境各境界實力差距更爲大相徑庭。
用李誠師父總結的話就是:
越品不可殺,同品可亂殺。
這句話包含兩點意思,
其一,舉個栗子,五品大高手想殺四品強者,等于和紙片人生孩子,在想桃子吃。
其二,四品強者若想殺另一個四品強者,或許會勢均力敵,但也可能如砍瓜切菜般簡單。
想起這句話,李誠默默用眼神示意着泰叔:
咱倆聯手,有沒有可能噶了他?
極爲慎重地思索了下後,泰叔面露苦色地搖了搖頭。
見狀,李誠默然舉起左手,隔空将門闩從插孔内拿掉,聲音平靜道:
“請進。”
既然聯手之下勝算也微乎其微,那暫且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恍然間,他忽然明白,小宜臨走前爲何執意要把玲珑玉留下。
她所擔心的,想必就是發生這種情況。
踏,踏,踏。
披着鬥笠的男人推開柴門,步伐沉穩地進入院内。
走到一半時,他撿起地上的黑色令牌貼身放好,笑容和煦地看向屋檐下的兩人:
“屬下姓馮,代号陵鯉,殿前司第三衛隊侍衛長。”
說着,他擡手放于額頭前,随手撕下一塊膏藥貼似的東西。
一個紋路簡單的黑色花紋,随即暴露在雨夜中。
聽到對方自報家門,李誠右手藏于身後的袖間,不動聲色地問道:
“馮侍衛長,不知你來此有何貴幹?”
“公子,您這稱呼就折煞我了,直呼我陵鯉就行……”
說話間,他将削去一小半的鬥笠扔到地上,臉上的笑容竟變得有些谄媚。
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先恭敬地面朝北方遙遙拱手,接着轉身低頭笑道:
“我奉王爺之命,接公子前去雪漫城。
時間緊迫,若公子沒什麽事,可收拾東西随我上路。”
聽到這話,李誠倒也沒感覺到詫異。
有東叔這個二五仔,他也沒指望那位高高在上的魔族攝政王,會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對方所言,倒也合乎常理。
姑且相信對方說的是真話,李誠稍稍思索,打量了眼對方怪異的長相,笑道:
“叫陵鯉顯得不夠親近,不如喊你老馮大哥吧。”
“當不得公子如此稱呼……”
見對方在雨中連連擺手拒絕,李誠笑意吟吟地堅持道:
“就這麽決定了,另外老馮大哥,我很感謝王爺的邀請,但是……”
話音就此停頓,李誠故作出爲難的模樣。
聽到‘但是’二字時,老馮眼神不易察覺地變化了下,旋即又恢複成恭敬的笑意:
“公子有何困難,隻有我能幫得上,一定竭力而爲。”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李誠踏前一步,表情真誠地解釋:
“我前幾日不慎受了内傷,如今還在靜養,怕是無法冒雨趕路。”
“哦,這倒也無妨……”
看了眼兩人身後彌漫的熱氣,老馮神态恭敬回問道:
“不知公子打算何時出發?”
“如果明日天晴的話,應該可以。”李誠臉上帶着謙和的笑意:
”我現在已恢複的七七八八,隻是擔心淋雨趕路,一旦留下病根就不值當。”
“公子所言極是。”老馮點了點頭,接着道:
“那我就不叨擾公子,請公子安心靜養,屬下等天亮後再過來。”
說罷,他便毫不留戀地轉身,快步走出了小院。
漸漸地,
老馮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松林深處。
可站在屋檐下的兩人都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并未走遠。
尋常風雨,對四品強者的影響微乎其微。
即使對方淋上一夜的雨,依舊會精神抖擻,活力四射。
确認和對方拉開了段距離後,
李誠折身坐回到木桌邊上,用指尖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寫起字來:
「可信否」
幸好,站在他旁邊的泰叔,并不是個真文盲。
低頭看了眼字迹,泰叔點了點頭,随即又搖了搖頭。
這個回應,與李誠的想法不謀而合。
點頭的意思是,對方帶來的消息可信。
他所轉達的,應該是那位攝政王的意思。
而搖頭的意思則表示,其人并不一定可信。
李誠不知泰叔爲何有此感受。
但他此刻,卻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