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
武安侯此時也露出幾分笑意,好奇詢問:
“你是如何知道的?”
說話間,他從石堆邊的地面瞬移到對方身旁。
李誠收回視線,指了指身前的血色長劍:
“先前我将朱砂筆寫下的詩句,打入這劍柄之中時,便感覺到不對勁。
給我的反饋,這柄劍與石堆如同一體,反倒更像是某種載體,另外……”
他稍停頓了下,打量着血色長劍,有些像在開玩笑道:
“魔族古籍裏說前輩是個冷血殺神,所以他們下意識以爲,這就是前輩的佩劍。
可百聞不如一見,我倒覺得,這劍和前輩的氣質不太相符。”
“嗬,你這人确實有些意思。”
武安侯信手搭在血劍的劍柄上,随口問道:
“那你又怎麽知道,我把劍藏在上面?”
“憑直覺猜的,”李誠很誠實地回道:
“這地宮雖大,可是能藏東西的地方卻不多。
而且這裏看起來,更像是魔族祈禱祭祀的場所。
若換做我是前輩,便會将佩劍真身藏在最高的地方。”
“後生可畏。”
武安侯聞言,不禁正色了幾分,同時看似随意地慢慢拔出血色長劍。
轟隆隆的聲音逐漸響徹于整座地宮。
四周靜止的劍氣突然之間活躍了起來。
如李誠隐隐猜測的那樣,當血劍完全從石碓抽離後,隻餘下一小段劍身。
換而言之,
這隻是一截斷刃,或者說是武安侯設下的障眼法。
而當血劍被拔出後,堅固無比的亂石堆頃刻解禁了千年來的束縛。
兩三層樓高的石堆,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極快風化,散成一地的流沙。
武安侯一手搭在李誠肩頭,使得對方不至于陷入沙石内,
另一手則持斷劍高舉過頭頂,冥冥中在召喚些什麽。
當兩人從漫天沙塵中緩緩落于地面上時,
一道銀瓶乍破的聲音,驟然從穹頂之上傳來。
李誠下意識擡首看去,隻見一柄三尺長劍破開穹頂的縫隙,懸浮于清冷的光柱之内。
而劍尖隔空指向之處,則浮沉着一顆比雞蛋稍大的璀璨晶體。
“神晶。”李誠眼神微沉,低吟了一聲。
“不錯,”武安侯望向半空,平靜接話道:
“這就是當初那枚,蘊含魅魇神韻的神晶。”
收回視線,沒去理會四周轟鳴的響聲,李誠側眸認真看向武安侯:
“若我剛才選擇拔出斷劍,這枚神晶是否會因此毀滅?”
“可能會。”武安侯毫不猶豫承認道:
“伱要吾給你娘子一個選擇的權利,那吾便給出這個選擇。
至于結果如何,全在吾的一念之間。”
李誠:……
沉默片刻,他表情變得有幾分無奈:“前輩,你夠任性。”
“吾沒你任性,”把玩着手中的赤紅斷劍,武安侯漫不經心道:
“在大秦,人族嚴禁與魔族接觸,違者斬立決,更遑論成親生子。”
聞言,李誠的無奈之色更深幾分,接口道:
“前輩,時代變了。
現在已經不是三千年前,都什麽年代了,誰還在談傳統戀愛?”
武安侯:……
微微一怔後,他好不容易消化掉戀愛兩字的含義,眉宇間帶着幾許笑意:
“你似乎,并不怎麽怕吾?”
“相信以前輩的心胸寬廣,定然不會與我一般計較。”
“不,”武安侯忽地搖了搖頭,含笑否認:
“你想錯了,吾的心眼很小。”
話音未落,他疾如閃電般舉起右手,将赤紅斷劍刺進李誠的眉心。
這變故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以李誠的修爲境界而言,即使産生出抵禦意識,也完全阻擋不住對方。
并且不知爲何,他心底未有任何危險預警,袖間的摘星石竟也毫無反應。
瞳孔睜大地看着似笑非笑的對方,他同時不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時間在此刻,仿佛陷入了永恒的靜止之中。
……
……
不知過了多久。
焦急的女聲在他耳邊不斷重複,并且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李小布,不許吓我,你快點醒過來……”
緩緩睜開雙眸,一抹紅光于他眉心一閃而過。
李誠下意識向四周探查一番,卻赫然發現自己的神識變強了許多。
并且,周圍的黑暗也變得可視起來。
于此同時,
他看到面前紅寶石般的雙眸噙滿水霧,我見猶憐的一張清冷俏臉。
一瞬間,一句古詩忽地浮現在他腦海:
玉容寂寞淚闌幹,
梨花一枝春帶雨。
輕抿了下幹澀的嘴唇,他眼神帶着溫柔輕聲開口:
“抱歉小宜,讓你擔心了,我真沒什麽事,那個……”
猶豫了下,李誠還是有幾分尴尬道:
“有什麽話,能先把我放下來再說嗎?”
此刻的地宮已塌陷大半,無數的泥石不斷朝裏瘋狂湧入。
地動山搖間,向宜借助玲珑玉的力量穩住一角,正雙手橫抱着李誠。
沒錯,
李誠這時被公主給公主抱了。
以真氣檢查對方一番過後,向宜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将李誠放下:
“先前你突然被傳到我旁邊,而且氣息全無,我還以爲你……”
輕伸手指抵在對方朱唇之上,李誠用另一隻手悄然拭去少女眼角的淚痕。
注視着周圍煙塵四起的一片黑暗,他沙啞着嗓音出言道:
“前輩,我知道你躲在那裏偷聽。”
“嗬,你這就沒意思了。”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誠猛然轉過身去。
铮!
仕女劍應聲出鞘,于簌簌的黑暗裏綻放出一輪弧光。
打量了眼少女冰冷的俏臉,以及她手裏鋒芒逼人的長劍,懸浮在空中的白衣虛影蓦地一笑:
“吾現在相信,你們當真是夫妻。”
神情複雜地看了看武安侯,李誠再度沖對方鄭重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前輩賜予劍蘊。”
簡單的一句話,卻不由讓身旁持劍的向宜驟然一愣。
僅僅因爲劍蘊兩字。
所謂的劍蘊,可以理解爲修行之路上的作弊器或金手指。
但凡能領悟劍蘊的劍修,無一不是世人眼裏的天才,修行過程更是一帆風順。
這與向宜體内的魅魇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另外劍蘊玄之又玄,卻也有高低強弱之分。
武安侯傳給他的劍蘊,則是其對劍道一途的畢生感悟,稱爲上上品都不爲過。
要知道,在三千年前的芸芸劍修中,唯有秦皇強過武安侯一線。
可惜武安侯生不逢時,才至死止步于二品境界。
若其生在當下,成爲一品陸地劍神絕非難事,甚至有望傳說中的天人境。
可以說,武安侯送給了李誠一份天大的禮物。
若非對方隻是一縷殘魂,李誠險些想說‘布飄零半生,隻恨未逢…’
而武安侯聞言,自顧自笑了笑,同時若有所思地看向兩人:
“不必謝什麽,吾也是一時興起。
吾認識的少年俊傑,修爲怎能比不上個小女娘。”
李誠:……
嘴角暗暗抽搐了下,李誠暗想對方還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而他正要再說什麽時,卻見武安侯背過身去,仰頭看向殘存無幾的穹頂,潇灑一笑:
“吾的時間所剩不多了。
年輕人,吾很喜歡你的詩,還有沒有别的,再念給吾聽一聽。”
聞言,隔空相望對方灑脫不羁的身影。
不知爲何,李誠忽然想到前世聽過的某首歌詞。
容不得深思熟慮,心念一動,他便沉聲道出了第一句:
“我本桀骜少年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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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