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誠遙遙看到對方的同時,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
然後,他很确定自己并沒幻視。
從大晉的西北到東北。
那個連續追殺他七天七夜的姑娘,此刻就站在河堤邊上。
如果在兩天半前,李誠碰見對方的瞬間,便會毫不猶豫選擇棄船而逃。
但此時,他将兩個手肘撐在船闆上,身體後仰,整個人看起來很惬意。
累了。
跑不動了。
毀滅吧,趕緊的。
李誠心中一歎,感慨自己絕非一般的點背。
他之所以被追殺三千裏,實在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可若長話短說,便是他當時從昆侖秘境逃出後,不慎在水簾洞裏撞見對方。
并且,兩人還互相赤果果的坦誠相見。
最要命的是,當時李誠真氣失控,雙目通紅。
看上去猶如資深紅眼病人。
在這種情況下,他又難以避免地擡眸看向對方。
沒有尖叫,也沒有質問。
李誠還沒來得及解釋,便面對如雷霆般的磅礴劍氣。
在這世上,修行境界共分九品,以‘天地玄黃’命名。
由低至高,依次爲黃四、玄三、地二、天一。
即九品至六品爲明黃境,五品至三品爲通玄境,二品與一品并稱陸地神仙。
一品之上,則是傳說中的天人境,又稱神禁境。
古往今來,隻有寥寥數人觸及到神禁領域。
李誠不過十八歲,卻是六品明黃境巅峰高手。
可以說,普天之下,比他修爲高的同齡人,一個手都能數得過來。
所以,在面對滿目劍氣時,李誠倒也沒多緊張。
但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對面絕不超過二十歲的少女,赫然竟是五品通玄境的大高手!
李誠作爲身懷外挂的穿越者,一咬牙一跺腳,倒也能越品暴擊。
但面對越境的存在,他真的是打不過啊。
若非他那時潤得快,恐怕就直接交代在水簾洞。
之後,李誠一路且戰且逃,與追殺他的姑娘,前後大戰三百回合。
他充分發揚了屢敗屢戰的精神,卻終究沒能甩掉對方。
夕陽之下。
李誠故意不去看,岸邊那一身素衣,即使白紗遮面,卻依舊絕美的身影。
抱有一絲僥幸,他壓低聲音沖船夫催促道:
“老伯,調頭!”
船夫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遵從吩咐照做。
當黢黑的木闆船在河道中央打轉時。
河岸邊面無表情的少女,輕擡起手臂,從寬大的衣袖間,露出欺霜賽雪的皓腕。
而她羊脂玉般手裏握着的,則是一把細長的仕女劍。
咻咻咻!
伴随短促又沉悶的破空聲。
銀白色的仕女劍連劍帶鞘,被少女随手擲出,引得四周百姓一陣驚呼。
長劍沾滿晚霞,好似白虹貫日,飛躍河面,淩空劃出一道優雅的抛物線。
而劍落位置,恰好是李誠兩股之間!
時刻觀察少女動向的李誠,早在對方出劍前,便已運轉真氣,做好防備。
他當即從容不迫地伸手,如摘葉拈花,穩穩接住從天而降的仕女劍。
“少俠好功夫!”
不知内情的船夫,見李誠使出這麽一手,頓時驚歎不已,連連稱贊。
在他眼裏,這是岸邊仙子,對船上少俠的另類告白。
李誠表情波瀾不驚,盡顯高手風範。
任誰也看不出,他右手虎口被震的生疼,手掌差點兒磨秃噜皮。
“老伯,把船靠岸吧。”李誠望向岸邊,語氣淡淡地說了句。
事已至此,逃避雖然可恥,但也沒什麽用。
在小船緩慢駛向岸邊時,前來看熱鬧的百姓則越聚越多。
各種竊竊私語聲,傳入佩戴面紗的少女耳中:
“這小姑娘真俊,和船上的小夥子是兩口子吧?”
“不太像,小夥子長得挺一般。”
“咋不像了!隔壁鎮那歲數挺大的光頭,不也娶了個和離帶娃的大青衣……”
少女神情如老僧坐定,古井無波,仿佛什麽都沒聽到。
可她藏于袖間的白皙手指,正不自覺像麻花般絞纏。
同時,她耳根處不易察覺的微微泛紅,宛如灼灼桃花。
但看見木闆船靠岸後,她又努力維持住拒人千裏的姿态。
李誠從船尾縱身躍起,于衆目睽睽之下,站到了少女面前。
他伸手遞出仕女劍,眼神裏有幾分無奈:
“喏,劍還你…還有,我想問一下,姑娘你是屬狗的嗎?”
李誠本意,是暗諷對方,像獵犬一樣咬着他不放。
可少女接過劍後,秋水眸子閃現天然呆的茫然。
“不是。”她反應了下,語氣清冷又很認真地回答道。
李誠:……
這回答肯定不是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過,他暗暗松了口氣。
最起碼,他現在能和對方正常交流。
而非像之前那樣,見面後二話不說就要拔劍。
聽着四周叽叽喳喳的聲音,李誠不禁劍眉微蹙。
他意識到,這裏并非說話之地。
于是,他暗暗将掌心銀子掰下一角,然後轉身,扔向笑呵呵的船夫:
“老伯,我就在這裏下船,多謝。”
船夫見李誠轉身欲走,連忙揮手喊道:
“少俠,你可以和女俠一起坐俺的船。
俺這兒有一條龍服務,包夜的話還能便宜些!”
嗯?
李誠聞言,微微有些意動。
倒也沒别的什麽。
他就是有點好奇,這一條龍服務是個啥。
但就在兩人對話間。
少女蓮步輕移離開人群,沿着河堤,與李誠拉開幾十步遠距離。
她雙手環在胸前,懷抱長劍,表情冷冷地望着李誠。
好似下一瞬,利劍就要铮鳴出鞘,直斬李誠狗頭!
見狀,李誠略帶遺憾地拒絕了船夫。
他快步追上少女,跟在對方身後,看到如瀑的高馬尾,在自己面前搖呀搖。
莫名的,李誠忽然生出種,在上面系個大蝴蝶結的沖動。
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沿河岸線漸行漸遠,很快便消失于衆人視野。
圍觀的百姓逐漸散去。
笑容依舊野性又純真的船夫,悠然搖着船橹,将船劃到一處陰冷的橋洞内。
确認四下無人後,他自言自語般,面對長滿苔藓的石壁低語:
“知士,知士,我是雪豹。
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已抵達她忠誠的清泉鎮。”
“知道了。”若有若無的沙啞聲,從石壁那頭傳來。
“還有個事兒,”船夫撓了撓腦袋,想到個時下新詞,一臉糾結說道:
“殿下她好像,正和一個人族小子在搞對象。”
“知…嗯?!速速詳細說來!”
石壁那頭的聲音很急切。
語氣裏頗有幾分,見白菜被豬拱了的既視感。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