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哥,你鏡頭要把我們兩個框在裏面,但兩個人的距離要盡可能地拉開來,起強調和暗示的作用。這個鏡頭,雅娴你的身體是要側向表姐那邊的。等等,春生,你把這兩張椅子拉開一點,對,等下張東升要坐的,跟徐靜的椅子,分開一點距離。”
楊逸坐在監視器前面,正比劃着畫面,分别跟聶昱辰、萬雅娴交代等下拍的這個鏡頭的思路,但他很快又感覺到不對,拿起對講機喊布景的廖春生。
“對,分開一點,再遠一點,不用擱一個椅子那麽寬,伱自己站進去,覺得能有一個合适的距離,可以讓服務員上菜就行。行,就是這樣,聶哥,你也把鏡頭調整好。”
交代完,楊逸才回過頭來繼續跟萬雅娴說。
“因爲徐靜跟張東升的關系是存在着很大的隔閡的,雅娴你等下的表情,雖然是笑,但會一點點地比我沒來之前收斂。原本是跟親戚在一起聊天時候愉快的笑,後面就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變成皮笑肉不笑。”
楊逸跟萬雅娴說的不隻是一個鏡頭,而是接下來以他們爲主視角,接連拍攝的好幾場戲。
萬雅娴點了點頭,剛才塗了口紅的她抿嘴一笑,直接給楊逸演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狀态。
都是老演員了,楊逸不需要多啰嗦,點到即止,怎麽演,他相信萬雅娴也心裏有數。
等轉過頭來,楊逸又拿起對講機。
“春生,我讓你動的是張東升的椅子,不是動徐靜的椅子。徐靜的椅子不能動,聶哥你的鏡頭也要跟剛才我說的那樣,角度.雅娴你過去,先坐到椅子上,靠向表姐那一邊。”
他這個鏡頭要給觀衆的暗示是很多的,不僅僅是兩個人的距離,還有被主人家放在牆角的嬰兒車。
所以,廖春生隻是調整一下座位,鏡頭裏呈現出來的效果,就已經跟楊逸想要的效果出現了很大的偏差。
“聶哥,你過來一下,你看這個鏡頭,我需要的是什麽?是這輛嬰兒車,在徐靜這一邊,但我們現在不能挪這個嬰兒車,隻能是你鏡頭角度來調整。徐靜坐的這個姿勢不會大動,但你要确保她的肩膀沒有遮擋住嬰兒車。”
楊逸把聶昱辰再次喊過來,指着監視器跟他說。
爲什麽有這種要求?
楊逸沒有跟聶昱辰解釋太多,聶昱辰作爲攝影師需要做的是執行。
但嬰兒車這個物象,就是他要向觀衆傳遞的一個暗示。
張東升和徐靜的感情出現隔閡,跟他們沒有孩子有很大的關系!
嬰兒車雖然是别人的,但它的寓意就是孩子。
甚至後面要拍的鏡頭裏,還有一個保姆抱着孩子從他們身後走過的調度。
以及前面拍的第一個鏡頭,徐靜的表姐勸她生一個孩子,都在反複地暗示這個問題。
本來因爲張東升“無能”,徐靜與他都已經在鬧離婚了,現在又是看到别人家的幸福,别人家的孩子,心情可想而知。
所以,在這幾個鏡頭裏,楊逸把辛爽導演的細節控發揮得淋漓盡緻。
甚至不隻是這幾個鏡頭,今天早上拍的他們在家交流的鏡頭,那些諸如“紅雞蛋”等物象,也都是導演安排在畫面裏的細節。
沒有直接向觀衆們解釋,卻處處都是暗示!
“好,我們準備拍第二個鏡頭。”
楊逸把鏡頭、布景安排好,自己才回到酒桌前。
萬雅娴扮演的徐靜已經進入了狀态,她胳膊肘撐在椅子扶手上,身體向表姐那邊傾靠過去,臉上堆滿了笑容,好像聊得很開心的,眼神都很柔和愉快,不像上午面對“張東升”時候那樣冷漠嫌棄。
“來了啊?”
有親戚用粵語跟張東升說。
“有點事,我跟徐靜說了。”
楊逸俯着身,一邊将裝着輔導資料的包放在椅子上,靠着椅背,一邊賠笑着回答,準備坐下來。
說到“徐靜”的時候,他還用一個流暢的動作,指了一下徐靜,才在椅子上坐下。
“Cut!”
廖春生喊了停,楊逸走過去監視器,準備看看拍攝效果。
“這個鏡頭可以,我感覺一鏡過沒問題。”
葉富明也坐在監視器旁邊,笑着跟楊逸說。
他這幾天還沒有戲份,但還是過來看楊逸拍戲。
楊逸本來想給他一個副導演的身份,讓他也幫自己把把關,有時候可以盯一下監視器什麽的。然而,葉富明并不想當導演。
他這個人很軸,盡管《隐秘的角落》劇組籌備、拍攝至今,很多事情都是他陪着楊逸去做的,付出的辛苦完全稱得上副導演這個名号,但葉富明還是很堅定地拒絕了楊逸的提議。
他就隻想當一個演員,演好自己的戲,成爲一個好的演員,就足夠了。
這輩子沒打算、也不想往導演的方向去靠。
楊逸沒辦法,隻能尊重他的選擇。
不得不說,葉富明的眼光還是可以的!
楊逸坐到監視器前面,看了一遍他和萬雅娴剛才演的鏡頭,也認可地點了點頭。
萬雅娴的表情很到位,沒有因爲他的落座而變化,更沒有轉頭去看楊逸。
徐靜就是這樣,她依舊在漠視着張東升,好像不是她的丈夫來了,來的隻是一個她不想理會的人。
楊逸也覺得自己演的這一段很到位,張東升的卑微、讨好,都從身體的傾斜角度、眼神笑容,一一表現出來了。
倒不是說他對張東升的處境有多熟悉,楊逸隻是很能理這種“人下人”的感覺,十年的十八線小藝人,什麽辛酸苦辣沒品嘗過?
“過,我們拍下一場。”
楊逸回到酒桌前,拍了拍手,準備拍下一場。
下一場其實不是劇情中的下一個鏡頭,甚至還跳了幾個鏡頭,因爲攝影機的角度關系,他可以接着拍張東升坐下又起身,跟親戚們打完招呼準備又坐下的鏡頭。
“這裏需要保姆把孩子抱着走過去,我坐下的時候大姐您就入畫。還有你要從這裏走過去,在保姆之前。有一個找人的左右看的表情,但請注意不要看攝影機,不要看我們這邊。”
楊逸又跟兩位需要入鏡的群演交代一下。
爲什麽要安排前後兩個人走過呢?
保姆的安排前面提過了,反複交代“孩子”是造成張東升和徐靜隔閡的原因。
而另一個看似沒有意義的群演的經過,其實是視聽語言的需要。
張東升和徐靜中間隔得太遠了,如果中間沒有别的安排,就顯得鏡頭很空。
這也是細節。
楊逸以前是不懂的,但從辛爽導演的經驗裏,他弄明白了這樣一個看似随意的安排背後是有着什麽樣的考慮。
當然,楊逸也不僅僅是隻靠導演體驗卡,他還專門去找了導演專業的書來學習。
自己私底下把基礎一點點地打好,再去通過拉片和實戰去溫習導演的思維,他的進步也是肉眼可見的快!
“你來晚了,自罰三杯吧!”
這裏還不用拍嶽父的鏡頭,但在楊逸坐下來的時候,配合着坐在飯桌上的盧忠澤已經用很不客氣的語氣,說了一句。
楊逸笑容有些凝固,轉頭看向盧忠澤老師的方向。
“Cut!”
廖春生再次喊了停。
楊逸去看監視器。
不過,這次他沒讓一遍過,盡管這個鏡頭很短,群演演的也沒什麽毛病。
“雅娴,你的表情是到位的,做到了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但眼神還要再調整一下,盧老師講的時候,你的眼神也往盧老師這邊看一下。徐靜看她爸說什麽,後面無動于衷的反應才能呈現出來。”
楊逸過去跟萬雅娴講剛才NG的問題。
萬雅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盡量做到我們的視線轉動一緻,就盧老師說的時候,我們同時轉頭或者轉過來眼睛。”
楊逸說道。
“好,沒問題。”
萬雅娴笑了笑,側身靠向一側椅背。
“對,就這個靠的動作,你待會在我坐下來的時候也做一下!”
楊逸眼睛一亮,指着萬雅娴說道。
“表示徐靜還想往旁邊挪一挪,一點都不想挨着張東升嗎?”
萬雅娴笑了出來。
“沒錯,不過不能動作太明顯,你演得就像是不經意的一個動作,打心裏嫌棄,很自然地就出來了。”
楊逸描述一下。
萬雅娴點點頭。
楊逸再去找兩位群演解釋一下,雙手合十地感謝她們的耐心,才重新站到自己的椅子前面。
“XX場XX鏡第二次,開始!”
場記打闆,開始演戲。
“你來晚了,自罰三杯吧!”
盧忠澤說話。
老戲骨的台詞功底沒得說,他人沒演戲,但說的話,語氣太到位了。
好像很随意,反而更凸顯出了徐靜父親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姿态,也進一步地縮緊了家庭對張東升的束縛,那種壓迫感,身在戲裏的楊逸感受很深。
幾近窒息!
所以,他看過去的時候,臉上本來都不多的笑容直接凝固了。
“好,Cut!”
短短的一段,讓楊逸演得都還有點意猶未盡,但他又不得不站起身來。
萬雅娴演得怎麽樣?
有沒有跟他眼神同步,他得去監視器那邊看一下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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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