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軍帶着魯曉娟去參加一個互助會,這種活動你應該有了解,西方國家比較普遍。一群人圍成一圈來坐,大家輪流講述自己的故事。”
楊逸笑道。
李夢菲點了點頭,她小時候有在國外生活過幾年,即便那些記憶到現在已經很模糊了,有些常識還是懂得的。
“他們去參加的互助會,圍坐在一起的就是一群跟他們經曆類似的家長,都是孩子被拐走,還在苦苦地尋找。有的是辭了工作去找孩子,日日夜夜都在想找到孩子,夢裏都是這些,疲倦不堪。”
“有的又過于亢奮,說自己找孩子故事的時候,一邊笑,一邊哭,感覺像是精神不太正常,但這個媽媽知道自己沒瘋,她隻是逼着自己每天精神抖擻,這樣才能堅持下去,才不會輕易放棄。”
楊逸描述得繪聲繪色,甚至還模仿了這些父親、母親的神态,說到那個又笑又哭的大姐時候,他握着拳頭,加油打氣,也是臉上笑着,眼眶泛紅。
這就不是什麽尋找記憶中的爆發點了,楊逸能一下子紅了眼眶,純粹是因爲共情。
電影裏這個看起來有些神經質的媽媽與其他人的情緒不一樣,但她說每天一條條街地找孩子的故事,還有給自己、給大家加油打氣後立刻眼淚飙出的樣子,真的是太好哭了!
她過得一點也不比其他人容易,但爲了找到孩子,爲了不說出“放棄”兩字,她成功逼瘋了自己。
“都不容易.”
李夢菲内心也受到了觸動,她的腦海裏已經勾勒出了這些父母的模樣,感覺他們都是鮮活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或者情緒低沉,或者笑得勉強。
“是的,包括組織這個互助會的,那個叫韓德忠的老闆。他比所有人都有錢,比所有人的消息也更加靈通,每次都很積極地包上大巴,帶着所有人去找孩子。但即便是這樣的老闆,他的兒子也丢了。”
“按理說,韓總這樣的有錢人,住的還是高檔的别墅區,封閉管理,非常安全,應該不會有問題。結果他隻是領着孩子去一趟超市,一個轉頭的功夫,沒看好,孩子就沒了。”
李夢菲的手指又絞到了一起。
或許,韓總這樣的故事,給她的震撼感更大。
她們家何嘗不是這樣,住的是私人的莊園,有自己聘請的保安,也有保姆、園丁,安全上不存在什麽問題。
可是,即便疏忽隻有一次,那也釀成了骨肉分離的巨大悲劇!
可能韓總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韓總組織這樣的互助會,是一種自我的救贖,同時也是在積善行德,覺得這樣能爲自己找回孩子,增加一些比較玄學的可能。但對于田文軍、魯曉娟,對于其他人來說,加入了這樣的隊伍,何嘗不是在茫然無助的尋子道路上看到了一座明亮的燈塔?他們能互相鼓勵,互相幫助,甚至還能在韓總的帶領下,跨省去找被公安機關抓到的拐賣兒童的犯罪團夥,當面去問自己孩子的下落。”
李夢菲認可地點了點頭。
如果說她之前代入梁曉蓓的角色,是将自己想象成是一個溺水的人,一次又一次被悲傷給淹沒,找不到任何生存下去的希望,那麽現在田文軍和魯曉娟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群溺水的人,他們不僅找到了可以劃回岸上的皮筏,還在互相鼓勵,互相幫助,互相救贖!
“就這樣,又一年過去了,他們經曆了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在大家都精疲力盡的時候,田文軍接到了一個電話,有一個快遞員告訴了他孩子的下落,這次對方不要錢,聽着比較靠譜!”
李夢菲也精神一振,聽楊逸說了這麽久,一直都是找不到、找不到,這次似乎是真的找到了希望。
“韓總陪他們去了當地,偷偷地進村,打算在确認是自己孩子之後,聯系當地的公安機關把孩子解救出來。田文軍和魯曉娟已經按捺不住了,他們遠遠看着就覺得孩子很像他們的鵬鵬,然後在韓總打電話的時候,他們就悄悄地摸到了人家院子裏,抱起孩子,看他額頭上的疤痕。”
楊逸說的語氣也不像之前那樣沉重了。
李夢菲聽得也是有點小激動,她希望這個故事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雖然楊逸說過,這個故事是真人真事改編的。
“鵬鵬在走丢前額頭受了傷,會留疤。他走丢的時候是三歲,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年,孩子長大了,身高、模樣都有很大的變化,但額頭上的疤痕應該不會騙人!田文軍和魯曉娟按住孩子,将他額頭上的劉海撩起來一看,真的是有疤,而且形狀、長度都一模一樣,這條疤已經牢牢地刻在了田文軍和魯曉娟的心裏!”
找到了?
李夢菲心裏一喜。
“但三年了,鵬鵬哪裏還記得小時候的爸爸媽媽,現在他被養在遙遠偏僻的農村裏,印象裏隻有養了他三年的媽媽。所以,忽然被兩個‘陌生’的大人抱着,他被吓哭了,叫着媽媽,一個農村婦女從房子裏沖了出來!”
李夢菲愣住了。
怎麽還有這樣的波折?
不應該是找到孩子,父母和孩子相認,然後歡天喜地地接回家嗎?
“說時遲那時快,田文軍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跑!”
“他抱着孩子,和魯曉娟瘋狂地跑出去,後面追着那個農村婦女,農村婦女大聲叫‘有人偷小孩,快來人’,村裏就沖出了一大群不知情的村民,在後面攆着他們追。”
李夢菲的心又提了起來。
“韓總也顧不上自己的安全,爲了掩護他們逃跑,他和村民扭打在了一起,後面被按在田地裏揍。”
“韓總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李夢菲被感動了。
“是啊,幸好,他聯系的警察及時趕到,不然他們逃不出去,也不知道會被那些揮着鋤頭的村民們打成什麽樣。”
警察到來的消息,總算是讓李夢菲松了一口氣。
這次鵬鵬應該可以回家了吧?
“DNA檢測結果出來,這個小男孩确實是鵬鵬,他們也成功地将鵬鵬帶回了深圳。但問題還沒有解決,鵬鵬不記得他們了,他一直是把拐走他的那個男人當成爸爸,把這個在農村養了他三年的女人當成媽媽。雖然拐他的那個人因病死了,但鵬鵬還是口口聲聲喊那個女人媽媽,不願意認田文軍和魯曉娟。”
“怎麽會這樣?警察叔叔應該有跟他說,那個媽媽是人販子,這兩個才是你的爸爸媽媽吧?”
李夢菲難過地問道。
“可是鵬鵬才六歲啊!三歲之前的記憶已經被覆蓋了,現在他印象裏,自己就生活在那個農村,自己的媽媽就是那個女人。所以,到了深圳,他并不喜歡爸爸住的地方,也不願意跟爸爸媽媽說話。”
楊逸沒有把李紅琴追到深圳的故事也說出來,因爲那個不是今天要講的重點。
楊逸跟媳婦說《親愛的》這個故事,主要還是讓她對“骨肉分離”這個概念有比較深刻的感受。
“那怎麽辦?”
李夢菲光是想着,就能體會到田文軍和魯曉娟的痛苦了。
曆盡千辛萬苦,才把孩子從人販子的手中搶回來,他卻不認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的心都要碎了!
“隻能是慢慢來,同樣是記憶覆蓋,同樣是用愛去感化他,讓他回到鵬鵬這個身份上來。魯曉娟離婚了,現任的老公接受不了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兒子身上的做法.”
“魯曉娟會跟田文軍複婚嗎?”
“會的,不隻是因爲她要和田文軍一起給鵬鵬一個完整的、溫馨的家,還有在尋子路上,她看到了田文軍的轉變,看到了他的擔當。”
“那就好,慢一點沒關系,鵬鵬應該會接受他們,畢竟他們才是他真正的父母。”
“對,鵬鵬會懂的,他在慢慢長大。”
楊逸和李夢菲對視着,彼此臉上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等等,還有韓總,還有其他人呢?”
李夢菲沒有因爲田文軍這個主角找到了孩子就忘記了其他人。
“韓總沒找到。”
楊逸猶豫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
電影裏是沒找到,但現實裏找到了。
劇本的介紹裏,有說韓總的原型在2021年找到了自己的孩子。
隔閡了十四年,“韓總”更慘。
但至少是找到了!
不過,楊逸沒有跟李夢菲說現實的事,而是講的電影,是電影裏的韓總。
“韓總那麽可憐,他幫助了那麽多人,還在解救鵬鵬的過程中被打,怎麽他還沒找到孩子?”
李夢菲爲韓總感到心疼。
“是啊,有一天晚上,韓總去找田文軍,但他沒有敲開田文軍的家門,而是坐在車裏發呆了很久。田文軍下來丢垃圾見到了韓總,韓總沒有回應他的打招呼,裝睡糊弄過去。但田文軍回去的路上,韓總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我做了這麽多,偏偏找到的是你,我找不動了。”
楊逸背出了韓總的短信,這條短信,讓他和李夢菲都感到了心悸。
“他也想找到他的兒子。”
李夢菲的美目再次蓄起了淚花。
“是啊!”
“他不會放棄,還會繼續去找的,是嗎?”
“是的。”
楊逸看着媳婦婆娑的淚眼,忍不住将她摟入懷裏。
電影裏的韓總放棄了,他的老婆重新懷了孩子。
“那他能找到他的兒子的,就好像田文軍一樣,是嗎?”
李夢菲已經深刻地理解到了這種失去孩子的情緒,她現在就好像一個無助的可憐人兒,蜷縮在丈夫的懷抱裏。
“是的!一定會找到!”
楊逸親了親媳婦的額頭,語氣很堅定。
小寒在拼字,差點忘記了發布新的章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