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恍恍惚惚，隐隐地覺察到了甚麽，有心想要開口，卻終是甚麽也沒說。
曹操……真不敢明說。
其餘人亦粗粗地喘氣，似也意識到了甚麽。
眼瞅衆人表情各不相同，劉辯眸光微閃，非常理解：老實說，他向衆人隐晦地表達并不想返回洛陽登基……此乃聞所未聞，前所未見也。
哪有皇子或太子選擇「流落」皇宮之外繼位呢？
這視朝廷、視皇宮、視大臣、視太後、皇帝、皇後爲甚麽？視爲無物嗎？——那麽，一國都城又算甚麽？禮儀又有甚麽意義？威嚴何在？正統又何在？
總之，縱觀曆代新帝繼位的情景，沒有一人會如劉辯那樣……所以說，劉辯的「異想天開」把衆人聽懵了，給整不會了。
殿下想做甚麽，嗯？——是要另起爐竈嗎？
爲甚麽？
洛陽不好嗎？
衆人迷茫片刻，卻敏銳地捕捉到殿下的真實想法，無意識地對比起渤海郡南皮縣與洛陽，哪一座城池更加繁華。
唔～其實根本不用比較。
閉着眼睛都知道渤海郡即使有殿下治理，也比不上洛陽文化底蘊之深厚，經濟發展之雄厚。
所以，問題來了：假設，假設殿下想在南皮縣選一風水寶地登基啥的，洛陽那邊又該怎麽辦？——往後，殿下真繼位了，還回洛陽嗎？
若是不回……洛陽那邊該如何解決？文武百官……又該何去何從？
全都遷來南皮縣嗎？
衆人面癱了一張臉，毫不掩飾糾結。
殿下啊殿下，你可真會玩兒。
盡會折騰我等。
劉辯不說話，衆人也不敢出聲。
于是乎，雙方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也沒瞪出一個結果。
這樣僵持下去，是不行的。作爲第一位拜殿下劉辯爲主公的人，曹操深呼一口氣，強迫自身回過神來，張了張嘴，幹巴巴地道：
“主公，你有甚麽心事，直接說罷！旁人我是沒法保證，但我曹操本人，絕不會對主公你的任何決定，提出質疑——主公，曹孟德誓死追随你！！”
最後一句話，曹操說得分外有力。
當着衆人的面兒，直接向劉辯表忠。
聽罷，衆人的臉色更是陰晴不定。
劉辯歎了歎氣，歎道：“我有一些話語，拿不準當講不當講。”
許是之前劉辯的「奇思妙想」把衆人吓到了。這會子，耳聽殿下想要吐露心事，衆人竟也不敢搭話了。
仍是曹操，堅定道：“主公，請說！”
曹操嚴厲地環顧袁紹等人，用眼神威懾衆人，仿佛在說：「無論如何，你們當中誰敢背叛主公，就休怪曹某我手下無情了。」
曹操這一番威脅，令衆人默不作聲。
彼時，連猛将關羽和張飛，亦罕見地保持沉默。
見狀，曹操滿意地扭頭，二度望向劉辯。
劉辯滿頭黑線，一時都不曉得該怎麽評價曹操的言行：話說曹操你這般維護我，還願與衆人爲敵，這是真的嗎？
總覺很玄幻啊？
而且，曹操真要與衆人爲敵，劉辯相當擔心曹操會不會是關羽和張飛的對手。
因此……
他瞄了一瞄劉備，很想讓劉備表個态度。
他沒察覺自個兒視線落到劉備的身上時，曹操默默地手握成拳，有些生氣和忌憚。
再觀劉備，着實吃了一驚，似乎不大理解爲甚麽殿下會重視自己的意見……想了一想，劉備雖說暫時理不清思緒，卻能保持冷靜，溫聲道：
“殿下，你在擔心甚麽？”
言下之意：沒甚麽好擔心的，哪怕談崩了。
殿下，放心說罷。
……劉辯隻想幹笑。
就當衆人都贊同了？
定了定神，劉辯心知此事不說個清楚，隻怕會沒完沒了，不如早點攤牌，大家也不用亂想，左右爲難……他心道：要相信諸位，要相信諸位！
好歹大家一起共事半年多了，怎麽着也不會反目成仇罷？
實在不行，順從大衆的意見也未嘗不可，橫豎早晚都要面對。
無非是将來是否麻煩了一點。
思及此處，他先道：“諸位，今日所談之事，我希望你們能夠保密，不要對外人道哉！這事隻是我個人的想法，并不是甚麽重要事兒……你們莫要緊張。”
胡扯！
衆人聽罷，内心不約而同地大叫：在外登基，那叫不重要的事情？你忽悠誰呢？
想是這樣想，衆人當然不會直白地指出。
衆人點了點頭，乖乖地附和道：“殿下，我們不緊張，我們洗耳恭聽。”
劉辯：“……”
總、總覺得你們是在安慰我啊？
深呼一口氣，劉辯把手一攤，再道：“諸位請就坐，容我細細道來。”
衆人便找個合适的位置，席地而坐。
就像真正的幕僚一般，聆聽主公暢所欲言。
劉辯環顧衆人，沉思片刻，想好措辭，也不矯情，開門見山道：“諸位，正如你們所想，我想在南皮縣登基，并把南皮縣定爲國都，你們意下如何？”
衆人：“……”
開局就是一番王炸，直把衆人炸得不知所措。
腦中一片空白，衆人傻乎乎地望着劉辯，一時接不上話來。
猜到殿下不想回洛陽登基，但卻沒想到殿下的決定那般迅速，居然想把南皮縣定爲國都，這這這……這好像也沒甚麽大不了？
無非是洛陽那兒……打個激靈，袁紹瞠目道：
“殿下，你是認真的？你可知你這一做法，會引起多大的震動嗎？”
“我明白。”劉辯直視袁紹，一字一句說，“可是，終歸是我當初被遷往南皮縣擔任渤海王，如今我又怎能因爲登基，就要再千裏迢迢地趕路，趕回洛陽呢？
洛陽能被定爲國都，憑甚麽南皮縣就不能？”
“這……這……”袁紹結舌說，“董太後、陛下、何皇後，甚至朝廷大臣們，都不會同意——”
“我也是這麽想的。”劉辯輕笑，平靜地反問，“既然都反對，爲何還要立我爲太子，還讓我繼承皇帝的寶座？”
“這個……那個……”
袁紹思緒混亂，簡直沒法思考了：殿下啊殿下，你是不是說反了？——明明是陛下立你爲太子，而何皇後和大将軍見陛下病重不起，唯恐沒法治理天下，這才讓你繼位……
袁紹風中淩亂，無法回答。
劉辯總結道：“既然支持我登爲皇帝，那我怎就不能把南皮縣定爲國都了？”
衆人嗫嚅了嘴唇，反駁無能。
良久，袁術起身道：“殿下，你可想過，你真要把南皮縣定爲國都，那南皮縣定要大力建設，隻這皇宮建造，就要耗費巨大的财資，更别提百官們同不同意在南皮縣上……上朝？”
袁術說起「上朝」二字，五官特别扭曲。
反正袁術想象不出那群位高權重的老臣們會拖家帶口，紛紛地同意遷往南皮縣的情景。
太驚悚了好伐？
且不提出自本家「袁氏」的重臣們，光是董太後那裏，就沒法同意罷？
更别提陛下了……哦～袁術木然地記起：當今皇帝得了一種怪病，一直昏迷，直至今日，仍舊不醒——那沒事了！
袁術不由地想起大将軍何進。
大将軍何進會答應嗎？
即便大将軍何進答應了，那朝廷大臣們呢？
思及此處，袁術也說不明是懷着何樣的心情說：“殿下，你可曾考慮到就算你非要立南皮縣爲國都，不肯回洛陽登基……朝廷大臣們該怎麽辦？
假如朝廷大臣們都不同意呢？”
袁術隻覺沒眼看了：殿下真要登基，總要有文武百官在場罷？
沒人捧場還登基……此是想被天下士人笑話嗎？
說出去，活像殿下要把漢室天下分爲兩半似的，讓人感歎多此一舉、沒事找事！
卻見劉辯咧了咧嘴，風輕雲淡道：“朝廷大臣們？——同意的話，我自會留職位給對方，重用對方；不同意的話，那我也不會拒絕對方的提前緻仕……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總有真正的人才會支持我的，對罷？
畢竟我是天子啊！”
劉辯兩眼彎彎，明明一副笑臉，但其笑意卻不達眼底。
聽罷，衆人不由地打個寒噤，總算品出了殿下的打算：去舊換新嗎？
是了，是了……朝廷大臣多挾持，尤其是那群宦官們，明明隻是宦官，卻掌握着比大臣們還重要的軍權。
真要侍奉新帝，去不去南皮縣，對官宦們而言，果真是一道坎兒。
如此一想，此舉……倒也不錯？
可惜，曹操、劉備、關羽和張飛隻覺耳目一新，直覺可行，但觀袁紹和袁術，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