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視李氏，他心下吐槽：就隻——甚麽？你倒是把話說全啊？
李氏耳根子紅起，垂頭，終于道：“就隻時間稍長，還請公子見諒。”
他：“……”
定定地打量李氏尴尬的樣子，他恍然意識到真要織出絲綢成品，差不多要等待半年——桑苗長大，摘取桑葉，喂養桑蠶，待到桑蠶吐絲了，最快也要二十天來？
再靠相關的技術，諸如甚麽抽絲剝繭，搗鼓出缫絲，再用适合的水溫烹煮蠶繭，獲得蠶絲，并用幾根蠶絲合成一根生絲，再按一定規律進行紡織，制成織品，最後經過精練、漂白、染色、印花等一系列工序，才能織成絲綢成品……零零總總，沒有半年光景誰會信啊？
捂住胸口的手正在微微地顫抖，那是他後知後覺，憶起紡織輕工業涉及到不下三十道工序，真要一條龍地完工，必需花費不少天數……這還是純人力手工的前提下，都不包括桑樹非要成長到成熟——若讓桑樹長到成年期，沒個幾年是不用想了，不提也罷！
所以說，他借了六千錢，果然隻是用來交學費麽？
賺錢回本啥的，根本是遙遙無期嗎？
他面癱了一張臉，怎麽也想不通昨天他爲甚麽會答應借錢給李氏。
他不想和李氏說話。
偏偏李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再三地保證道：“公子，請耐心等待，妾身保證，一定不會讓你吃虧。公子是何等人物，妾身哪敢诓騙你呢？”
他：“……”
他明白李氏的意思：絲綢利潤高，買賣萬般好，但要出成品，就得等耗熬！
唉！
他歎了歎氣，不由地記起他在渤海郡推行的窯場——話說窯場制作瓷器雖比絲綢編織簡易一點，但也需要各種人力和時日……好罷！慢吞吞但卻高質量的瓷器産出率他都能忍受下來，也不在乎多一門繁瑣的絲綢輕工業？
沒準今後他還有機會種植茶葉——賣茶葉也能獲得高收入啊？……提前幾十年發展茶文化，令北方乃至整個漢室天下都流行喝茶的習慣？
這種植茶葉不也耗費精力麽？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兀自地安慰自己半天，總算平複了心态。
——不急！急個甚麽？不就是近期砸了錢，暫時地賺不到錢麽？想一想你究竟爲甚麽要賺錢，你賺錢是用來治理和發展你的封地渤海郡啊！如今……
如今，他心虛起來。但他樂觀地想：真要缺錢了……大概、可能、或許回去找曹操、袁紹等人暗示幾句，應當能解燃眉之急罷，假如渤海郡又缺少資金的話？
他好生郁悶：沒想到當了半年的渤海王，他仍然很窮啊！
錢總也不夠花。
不過，無妨！
就當給漢朝貢獻一份三套件文化的傳承罷？盡管茶葉一事壓根沒啥着落。
打起精神，他看向李氏，認真道：“有心了。隻是你該清楚，真要大規模地實現絲綢的産量，隻你一人恐怕不方便罷？——你有足夠的人手了？”
李氏一愣，大約沒想到對方會相信自個兒……眼圈輕微地泛紅，李氏肯定道：“公子，有的！有很多！事實上，妾身在黃縣認識不少手藝精湛的朋友，大家都贊同妾身的打算，還會幫妾身——”
他懂了，再次地感慨李氏人脈真足，真可謂奇女子也。
“既然你早有規劃，我就不多說甚麽，隻管到時分錢即可。”他微微一笑，高興地總結，認可了李氏的條件。
李氏紅光滿面，竭力地忍住激動之色。
他猜如果周圍沒人，李氏八成會手舞足蹈，高興的。
接下來，他和李氏一邊圍觀孫策等人種植桑苗，一邊借機地聊起如何編織和販賣絲綢。
他驚奇地發現：李氏頗有見地，當真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
原來，李氏祖上就曾以紡織和販賣絲綢爲生，惜歎到了李氏這一代，家業衰敗，父母早早病故，身爲女兒，李氏無依無靠，就隻能嫁人，誰知丈夫卻不幸地罹難……就見李氏越說越上火，咬牙切齒，恨恨地道：
“宋黃！宋黃……哼！”
他呆了一呆，慢了一節拍才想起宋黃不正是黃縣的前任縣令麽？可惜此人已死，不然李氏可不會輕饒對方。
唏噓之餘，他忽然遺憾待到李氏号召朋友進行紡織時，他應已回到渤海郡了。
于是乎，他轉移話題，又和李氏商讨了接下來的打算：李氏和幾個夥伴們合作，掌握了絲綢制作的重要環節和關鍵工藝！李氏監控全局，負責和檢查一切，提供相應的技術，而那幾個夥伴們則出錢、出力和出場地——
李氏還說：“公子，你若不信，妾身明天便帶你去見養桑蠶的地方罷？妾身的朋友專門騰出一片大大的空地，以養桑蠶們。隻可惜後期的紡織過程，公子怕是見不着了……”
言罷，李氏倍感失落。
他則又好笑又心疼，感動道：“你會寫字麽？到時寫信，書信于我？”
李氏欣然道：“也好，也好。”
他笑了，又問：“對了，敢問你的名字是……？”
說來慚愧，他隻知對方姓李，其名卻不清楚。
李氏怔了一怔，低聲道：“妾身名「芸」，就喚妾身「李芸」罷！”
“李芸？”頓了一頓，他重複地念道，“李芸？李芸？……”
很普通的名字嘛？似乎沒有多少亮眼之處……不不不！應該是：話說這麽直呼對方的姓名，是不是很沒禮貌呢？
卻見李氏兩眼彎彎，難得流露一抹笑容，應道：“妾身李芸，拜見公子。”
言罷，李氏認認真真地朝他行禮。
他趕緊地扶起，可不敢勞累李氏。
“三弟！”就在這時，遠處有一嗓音響起，“你們在聊甚麽呢？”
是孫策，他的結義大哥。
他尋聲望去，還沒開口回答，孫策又說：“三弟你瞧，我們種下許多桑苗了！”
聞言，李氏适時地笑起，笑道：“哪有許多，分明還有一半沒種完。”
孫策重重地歎息，“那就隻能明天再種了？——你瞧，天都要黑了！”
他和李氏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天。
可不是？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已是黃昏時分。
該回小城了。
他瞅向李氏，主動道：“要不明天再種罷？”
李氏也不反對，順勢道：“就依公子。”
之後，衆人收拾一番，正要返回……“三弟！”孫策冷不丁地叫住了他。
惹得李氏尋聲望了過來。
無視四周的好奇視線，他望向孫策，問道：“大哥，怎麽了？”
孫策開門見山道：“我有話想要單獨說與你聽。”
聽罷，他便命令衆人原地等候，再和孫策一前一後，來至一處偏僻的角落。然後，他才問：“大哥，何事？”
孫策道：“方才我與衆人撒桑種時，衆人告訴了我一些有關牟平縣的情報，三弟想知道麽？”
“——你說。”
孫策道：“這牟平縣的縣令，是宋賭，與宋黃認識，是其叔父。”
“啊？”他張大了嘴巴，委實沒料到牟平縣令還能與宋黃有關。
“而宋賭此人，還不曾得知宋黃已死，仍在牟平縣作威作福。”孫策說。
劉辯他都不曉得該如何反應了。
他繃住表情，問道：“大哥，你是想……？”
孫策神情自然，說話也坦然，直白道：“假如可以，我希望三弟你也順便把這昏庸的牟平縣令趕走，換我來當！”
他瞠目結舌，結巴道：“大哥，你……你爲甚麽會有這種想法？”
何時你也甘願擔任小小的縣令一職了？
撓了撓頭，孫策道：“此舉目的有三個：一則是我想留住二弟，讓二弟能在「北海書院」繼續學習，莫要忘了二弟還頂着「渤海郡奏曹史」的身份啊？二則是我想借此護住牟平縣的絲綢産業，保護李氏的安全；三則……”
孫策猛地住了口。
孫策好不赧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