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地站起身來,劉辯不慌不忙道:“注疏乃是注和疏的并稱!
注是指對經書字句的注解,又稱傳、箋、解、章句。
疏是對注的注解,又稱義疏、正義、疏義等。”
他按标準解釋回答,并在内心竊喜:太好了!這題不難解答!
果不其然,鄭玄滿意地撫須道:“不錯,你說對了。
你且坐下。
但在坐下之前,請告訴老朽,新來的你是誰,叫甚麽名字。”
劉辯:“……”
嗯?
眨了眨眼,劉辯後知覺地反應過來:這是另類的自我介紹方式嗎?
找陌生的新學子答題,再讓新學子報上姓名,後讓同窗們認識嗎?
清了清喉嚨,他說:“我叫……何辯!我姓何,名辯,尚無字。”
好險,好險!他差點脫口而出,又說成「劉辯」了……「劉」姓雖也常見,但亦代表漢室,很容易讓人察覺到他的身份啊!
他得捂好馬甲。
他目不斜視,朝衆學子們鞠個躬兒,再默默地坐下。
爾後,鄭玄沒再找他「麻煩」,開始進行了下一輪的講解。
當然,也有下一名新學子被點名。
下一名新學子年僅七歲,名叫趙爽。
……和諸學子們一樣,劉辯認真地聆聽鄭玄的講課。
盡管大家都沒帶筆墨紙硯,好在鄭玄先生是一位負責的老師,講課力求通俗易懂,便于諸學子們快速地記憶。
也虧鄭玄先生體力和耐力相當優秀,連續講了兩、三個時辰,都不覺得疲憊。
感歎有好幾個學子們,坐得難受了,竟然離席!
——自然地,另有學子們補位地坐了過來,才不理會之前學子們離席的原因!
老實說,劉辯也坐累了,很想走動走動,活動活動筋骨,但他忍住了。
原因無他:且觀孫竹、周俞等學子們,個個聽得專注。
有了對比,劉辯他又如何敢亂動呢?
總之,這屆學子們的素質普遍較高。
逃學的學子們也隻才十幾個。
不知不覺,一上午的時間匆匆而逝。
臨近中午,大家神采奕奕,仍有精神,可惜鄭玄先生年紀大了,卻是吃不消了,疲憊了——當鄭玄先生借授課一事,輕描淡寫地問完另一新學子後,并沒再把《儀禮注》講解下去……拍了拍手,鄭玄道:
“今天的課程就先學到這兒。七天後,老朽再來教你們《禮記注》罷!”
諸學子們默不作聲。
這時,劉辯悄聲道:“爲何會是七天後?我以爲應是明天?”
鄭玄挑了挑眉,揚聲道:“你是新來的學子,怕是不清楚學子們的「課程計劃」——周俞,你與何辯坐得最近,你且告訴他,何謂「課程計劃」罷!”
周俞便站起,朝劉辯他拱了拱手,答道:“何師弟,所謂「課程計劃」是指今天學「六藝略」,明天學「諸子略」,後天學「詩賦略」,第四天學「兵書略」,第五天學「術數略」,第六天學「方技略」……如此,一個循環完成,第七天可不就該再學「六藝略」麽?”
劉辯恍惚道:“敢問書院是不是還采取半天制教程?——上午學習,下午自習?”
周俞挑眉道:“是的。”
學習?自習?——後者的詞兒真新鮮!
“學生沒問題了。”劉辯先朝周俞行禮,“多謝周師兄一番解釋。”
“何師兄你客氣了,客氣了。”周俞回禮。
劉辯與周俞相視一笑,默契地坐……
且慢!
「下」字尚未落音,劉辯又道:“先生,敢問學生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鄭玄道:“與學術無關者,老朽不想聽。”
嘴角抽了一抽,劉辯心想:那麽,我請你擔當南皮書院的名譽院長,乃至真院長這事,你八成也不會同意了?
“學生暫時無話可說。”劉辯說,一點也不想被拒之門外,更不想當衆丢臉。
“各位,還有問題麽?”鄭玄問,環顧諸學子們,“若無問題,七天後老朽再來檢查你們所學!記隹,這次要考的會是《儀禮注》……”
聽罷,諸學子們保持沉默,算是默認。
“既然沒有疑問了……”鄭玄整理和收拾案幾上擺着的竹簡書,重新地捧好竹簡書,正要邁步地離去——
“老師!”有一學子大叫出聲,“不布置題目了?”
“差點忘了!”鄭玄懊惱地想拍自己的腦門,最終暫時地放下竹簡書,來回踱步,沉吟片刻,才開口說,“公雞一隻,值五錢;母雞一隻,值三錢;小雞三隻,值一錢。今有一百錢買雞一百隻,請問可買公雞、母雞和小雞各多少隻?”
衆學子們:“……”
這?!
衆學子們面面相觑:現在倒還記得題目,但等午飯過後,大約會忘光了……
疑似看穿衆學子們的想法,鄭玄好笑道:“你們還不快回去,拿筆和紙記下!”
話音剛落,衆學子們紛紛地朝學堂門口奔去,恨不能立即地返回家中,把鄭玄先生布置的題目記錄下來……劉辯就誇張地瞧見有不少學子們嘴裏默念,不停地重複鄭玄的題目,實令人動容又好笑。
劉辯安靜地坐在那兒,目送一衆學子們各種鬧騰。
片刻後,學堂冷清下來。
鄭玄先生也不曉得何時趁機地離開。
他的耳邊,響起周俞的聲音——
周俞說:“何師弟,你怎地不急着回舍館記下題目?”
眨了眨眼,劉辯回過神來,答道:“兩位師兄不也是?”
可不是?——荀彧等人爲了避嫌,不但沒與他劉辯本人接觸,反而像普通學子們一般,亦手忙腳亂地沖出學堂,一副「我快記不住了」的驚慌之感……反觀孫竹和周俞,則坐在原地,壓根沒有走人的打算。
“這不是見何師弟你沒走麽?”周俞說,理由還挺别緻。
“方才人太多,我沒走成。”劉辯撇嘴。
孫竹饒有興緻道:“現在沒人了,你還不走?”
“這便走,這便走。”他邁步,走出學堂,“兩位師兄,我先走一步!”
他想回「大舍九号」,趕緊記題,記題啊!
“何師弟!”卻聽周俞喚他,“這題不難,答案在《九章算術》裏……”
言下之意:劉辯可去書閣看《九章算術》,應能找出答案!
擺了擺手,劉辯表示記下了。
他快速回「大舍九号」。
這時,荀彧等人也在。
二話不說地,劉辯道:“你們可曾寫了?寫下先生布置的題目?”
“寫了。”荀彧頭也不擡,奮筆疾書,不等劉辯開口,又放下筆來,吹幹紙後,将其交到劉辯的手裏,“——殿下,請看!”
嘴角一抽,劉辯徒勞地提醒道:“喚我「辯公子」!”
說歸說,劉辯低頭一看,看清題目後,再問:“誰能解題?”
衆人面面相觑,齊齊地搖頭。
又是荀彧,溫聲道:“公子,我雖能解,然而……”
适時地,荀彧戛然而止。
衆人紛紛地望向荀彧。
諸葛亮和徐庶最是好學,眼裏劃過一絲好奇,齊聲地追問:“然而甚麽?”
“然而,公子你想依靠這道題來拜見先生,就必須自個兒解題才行。”荀彧似是記起甚麽,口吻甚是調侃,一掃往日的嚴肅,“當然,你不能直接找先生解題,而是找先生的弟子才行。”
“文若算不算是先生的弟子?”劉辯冷不丁地反問。
荀彧怔了一怔,苦笑道:“不算。”
“那麽,崔琰先生呢?”他再問。
荀彧喜道:“算!”
“我明白了!”劉辯跑回寝居搜索包袱,找了半天,真就給他摸出一封信來——一封「學生崔琰寫給鄭玄老師」的推薦信!
昔日他找崔琰寫信,打的主意正是避免吃閉門羹。
兩眼彎彎,劉辯返回荀彧的面前,晃了一晃手中的推薦信,笑嘻嘻道:“文若,你瞧這信能不能派上用場?”
“能!”荀彧撫掌,用一種肯定的口吻說,“公子,原來你能解答這道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