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計劃,劉辯帶人踏入書閣後,原該指揮大家先把「諸子略」涉及到的書籍,諸如儒家學說「十三經」版的《易》、《詩》、《書》、《禮》、《春秋》、《左傳》、《公羊傳》、《谷梁傳》、《禮記》、《孝經》、《論語》、《孟子》和《爾雅》,道家學說的《老子》、《列子》、《莊子》和《尹文子》等找出來,搬到一旁的案幾上,直接抄寫才對——大夥兒都把紙和筆帶來了,總不能浪費,對罷?
然而,令劉辯意外的是:尚未開學,書閣裏便有不少熱愛看書的學子們。
書閣很大,一眼望不到盡頭。放眼望去,一排又一排架幾堆放滿滿的竹簡書、紙張書籍不說,還設有不少書案、椅幾,以便學子們閱讀、作筆記。
這不,劉辯就瞄見好幾個角落裏,就有學子們埋頭抄寫。
哦豁~敢情不止他一人有抄書的念頭麽?
更有甚者,學子們也不是一味地看書,而是時不時與身旁的書友相互讨論。
尤其是前方面對面坐于右角落裏的那兩個少年,尤爲矚目。
那兩個少年非常年輕,差不多和他劉辯同齡,也是十三、四歲的樣子,端的美姿顔,哪怕穿戴普普通通,亦透露不凡,活脫脫人中俊傑,生生把刻苦學子們襯托得黯淡無光,兼之面帶笑容,引得好幾個看書累了的學子們頻頻關注——
也不曉得那兩個少年,有沒有察覺周圍學子們的目光呢?
收回視線,劉辯淡定地聽從門口的「書閣管理者」說,想要看書、借書者,必須「登記」,隻能在書閣看,不準帶到書閣外。
劉辯表示明白,領着衆人進行登記。
之後,劉辯一邊悄聲地示意荀彧等人先把儒學的「十三經」找出來再說,一邊忍不住地豎起耳朵,觀察起那兩個少年一舉一動。
而劉辯之所以會觀察那兩個少年,是因爲劉辯認爲那兩個少年是人才。
秉着「是人才便不可錯過」的原則,劉辯悄咪咪地留意起那兩個少年。
便見一名少年将手中竹簡書丢至案幾,一臉沒好氣,正要說甚麽,卻被另一少年眼疾手快地接住。另一少年搖了搖頭,用責怪的眼神注視同伴,低聲道:
“兄長,輕拿輕放。還有,閣内要盡量保持安靜。”
那名少年嘴角抽了一抽,吐槽道:“賢弟,你仔細聽一聽,這裏一點也不安靜。”
說歸說,那名少年卻自覺地降低了嗓音。
另一少年好脾氣地颔首,将竹簡書放到案幾上,再埋頭看書。
那名少年無聊地手托下巴,盯着同伴津津有味地翻書,居然耐心地等候片刻。
“——辯哥!”這時,劉辯的耳邊,響起諸葛亮的苦惱聲音,“這些字怎麽念啊?”
嗯?
劉辯愣了一愣,扭過頭來,低頭一看,看見諸葛亮苦着一張小臉,拿着《管子》這本竹簡書,不知所措地指着一行字。順勢地,劉辯輕聲地讀道:
「凡有地牧民者,務在四時,守在倉廪。」
“辯哥,我不會寫字怎麽辦啊?”諸葛亮小臉都紅了,羞的。
劉辯眨了眨眼。
諸葛亮羞得都擡不起頭,低落道:“辯哥,我也想幫忙,可是我……”
諸葛亮适時地戛然而止。
劉辯理解:此時的諸葛亮才八歲,識字不多,寫字……八成也困難。
伸出手來,劉辯溫聲道:“無妨。咱們紙張備得足夠多,阿亮先練字幾天也可以,等你寫得好了,再抄書也不遲。”
“真的嗎?”諸葛亮兩眼亮晶晶,一掃之前的失落,“那我就練一陣子,一定能幫得上辯哥你。”
諸葛亮愉快極了,忙不疊地捧書走開。
但被劉辯給攔住了。
劉辯有趣地看着那本竹簡書,略帶一絲好奇,問道:“阿亮,可知這本書是誰寫的?”
諸葛亮道:“——這個我知!是官子!”
劉辯:“……”
張了張嘴,劉辯差點「哈哈」兩字笑出聲來。
但他忍住笑意,糾正道:“不是官子,是管子。”
“管子?”諸葛亮重複地念了一遍,“管子,管子,管子……我記下了!”
“阿亮,可知管子又是誰呢?”劉辯再問。
諸葛亮搖了搖頭,卻道:“這人是「諸子」之一!”
劉辯挑眉:你倒是機靈,領悟到何謂「諸子」麽?
“不錯,此人乃是「諸子百家」之一,名曰「管仲」——”劉辯夾雜一絲微妙的心緒,替諸葛亮科普說,“這人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是先秦時期的法家代表人物。相傳八百年前,管仲得到鮑叔牙的推薦,擔任國相,輔佐齊桓公成爲春秋五霸之首!對内大興改革、富國強兵;對外尊王攘夷,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被尊稱爲「仲父」,後人尊稱爲「管子」,譽爲「法家先驅」、「古今第一相」!
而這《管子》是先秦時期各學派的言論彙編,内容博大龐雜,包括法家、儒家、道家、陰陽家、名家、兵家和農家的觀點。你若讀得通透了,對你大有好處。”
“仲父?……古今第一相!好厲害!”諸葛亮雙眼睜得老大,盡管神情迷茫,疑似聽不大懂,但卻不妨礙諸葛亮對「管仲」的青睐——當即地,諸葛亮說,“辯哥,但願今後,我也能成爲「古今第一名相」!”
劉辯心下一動,撫了一撫諸葛亮的腦袋,認真道:“那從今天開始,阿亮你得好好上學,争取學到好本領。”
“嗯!”諸葛亮重重地點頭,精神抖擻地練字去了。
劉辯再瞧荀彧等識字寫字之人,亦已動筆了。
而不會寫字的人,亦在勤奮地練習。
很好!
劉辯滿意地撫掌:相信傍晚時分,大家會有所收獲罷?
他期待書閣的珍貴書籍有被抄完的那一天。
但願那一天會早早到來……
“唉!”
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又将劉辯的注意力給吸引走了。
眸光一轉,劉辯轉向不遠處的少年。
仍是之前那兩個少年,聊起天來。
“兄長,你看我有好半天了,可有看出甚麽門道沒?——如果沒有,還請兄長再看幾遍書,莫要浪費時間。”另一少年頭也不擡地說。
那名少年則老成地歎了歎氣,小聲地抱怨道:“賢弟,離開學還有兩天,這兩天咱倆該如何打發才好?——我實在不想再看《鄒子》了……這有甚麽用?全書神神道道,扯甚麽「五德終始」,有何用?還不如重溫《孫子兵法》,更爲實際。”
另一少年兩眸彎彎,偷樂道:“那兄長你倒是重溫《孫子兵法》呀?也沒人攔着你。”
那名少年撇了撇嘴,無精打采道:“不了!《孫子兵法》看多了也膩味!我隻盼這天下局勢,能讓我帶兵打仗,練一練手,話說……”
伸出手來,另一少年捂住對方的嘴巴,無語道:“兄長,慎言。”
那名少年伸手把同伴的手拿開,不以爲然道:“老師曾說談論漢室,隻要合理,就不拘束——我不過是就事論事,有何說不得?況且你不也這樣認爲?”
“你……你……”另一少年耳根子紅起,低聲地抱怨,“此乃公衆場合,兄長少說幾句,大不了等到辯論賽時,再請兄長辯論——我記得可清楚了!去年咱們組就敗給陳先生了,兄長不想再赢回來嗎?”
磨了磨牙,那名少年卻是不吱聲了。
悶悶地,那名少年重新把竹簡書拿起翻看。
可惜那名少年似乎不喜歡略帶玄學的學說,沒看一會兒,又恹恹地丢到一角。
這次,許是另一少年大意,又或是那名少年用力太猛……總之,《鄒子》竹簡書被丢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摔落聲。
這下,驚動了「書閣管理者」。
“你們在做甚麽?”就見「書閣管理者」面帶不善,快步地走來,一字一句說,“既然不想看書,那就離開書閣!書閣雖是藏書之地,卻也不是你們這群頑劣小子們肆意鬧騰的地方!”
把手一攤,「書閣管理者」理智地請兩個少年離開書閣。
兩個少年自知理虧,灰溜溜地離去。
末了,另一少年多看了幾眼丢在地上的《鄒子》,表情相當心疼。
但是,以這兩個少年的舉止,兩個少年大約是借不到這本書了。
劉辯歪了歪頭,若有所思。
此書是「陰陽學說」的範疇,亦是「諸子略」之一,是故劉辯搶在「書閣管理者」之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本《鄒子》,出言要借這書一晚,并保證呵護。
「書閣管理者」同意了。
于是,劉辯暈暈乎乎,快速地辦理借書流程,并帶《鄒子》,往閣外奔去。
劉辯想借這本書,順便地追上剛才那兩個少年。
但他跑得太快,都沒來及得通知荀彧等人。
是以,他并不清楚,當他奔出閣外,荀彧等人立即擡起頭來,都沒抄書的心思。
諸葛亮除外。
“你們五人,跟着……辯公子。”荀彧對何先等五個護衛們說。
何先、何白、何木、何河和何水二話不說,丢筆就跑。
當然,何先等人自要暗中保護殿下,絕不能大大咧咧地追着殿下跑兒。
萬一惹着殿下不高興了,那該怎麽辦?
故此,哪怕劉辯人在「北海書院」非常安全,何先等人也隻會默默地保護劉辯本人,而不敢放任殿下離開自己的視線。
幸運地,劉辯追上那兩個少年。
嚴格來說,是那兩個少年像是覺察到了他的跟蹤,故意地放慢腳步。
不約而同地,兩個少年轉過身來,齊齊地望見了他。
喘了喘氣,劉辯開口道:“太好了!終于追上了!我還以爲……還以爲追不上呢?——方才我見你們對《鄒子》相當稀奇,便尋思把書借給你們。
敢問兩位……師兄姓名?我觀二位英姿不凡,皆是豪傑之姿,很想認識你們!
我姓何,名辯,來自冀州渤海郡南皮縣,見過兩位……師兄。”
劉辯規規矩矩朝兩個少年拱手行禮,面不改色地報出假名。
但這主動,直令兩個少年怔了一怔。
兩個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劉辯,但見劉辯年紀輕輕,面容清俊,雖不是文武雙全,卻也透着一股貴氣,再加上穿戴不俗,想來家境也不錯,再觀态度,态度親和有禮貌,沒有甚麽高高在上,不由地也升起一縷攀交之意,遂道:
“師弟有禮了。其實我也隻才來這書院一年罷了。對了,我叫孫竹。”
另一少年挑了挑眉,隐晦地瞄了一瞄孫竹,遂對劉辯說:
“在下周……周俞,俞允的俞。”
孫竹?周俞?
劉辯面上對兩個少年開心地鞠個躬兒,心下卻嘀咕:爲甚麽我總覺得你們倆應該叫:孫策、周瑜?——倘若周俞不特意解釋「俞允的俞」,劉辯他真能把「周俞」聽成「周瑜」……話說這是二人的本名嗎?
劉辯有心想問甚麽,卻不敢直白地問。
沒法子,誰讓他用上了假名呢?——他是劉辯,而不是何辯……他故意改叫何辯,還不是爲了防止意外和麻煩?
啧!
劉辯心道:劉辯啊劉辯,你都對人不誠實了,又何必要求别人對你誠實呢?
思及此處,劉辯淡然地接受對方名喚孫竹和周俞,才不是甚麽孫策和周瑜。
輕拍腦袋,劉辯再将《鄒子》捧高,再問:“孫竹師兄,你真不想看?”
孫竹撇了撇嘴,郁悶道:“謝謝你,但我對此不感興趣了……”
聳了聳肩,劉辯道:“那太可惜了。我對《鄒子》略有心得,本想與兩位師兄切磋一下呢?”
“哦?”周俞饒有興緻了,“何兄,你對「五德終始」有所了解嗎?”
“怎麽?難不成周師兄也聽過「五德終始」嗎?”劉辯反問。
周俞矜持道:“略知一、二。”
“可否說與我聽呢?”劉辯謙虛地請求。
“沒問題。”周俞應下,卻被孫竹給打斷了——
“你們太過分了!盡挑我不善長的!若是「領兵作戰」,我敢說你們倆都比不上我!”孫竹說得分外自信。
周俞笑而不語。
劉辯則驚奇道:“如何領兵作戰?——書院會舉行作戰演練嗎?”
孫竹興奮道:“會!!”
“何時?”
“年底!”
劉辯:“……”
哦~那算了!半個月後我就該返回渤海郡了!
劉辯微笑道:“真期待啊!到時我倒要瞧一瞧,孫師兄你的表現,是不是如你所說那般強大。”
孫竹鬥志昂揚道:“一言爲定!你也别退縮!說不定我和你還能比試一番呢!”
劉辯和孫竹相互一視,彼此的眼裏都迸出一抹對戰的火花。
很煞風景地,周俞咳了兩聲,說道:“何師弟,能不能借我《鄒子》看幾天?”
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