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原來荀攸竟也會誇贊南皮縣的「食房」,還推薦給荀彧嗎?
劉辯收回視線,臉皮輕微地抽搐,一時不知該說甚麽才好。
敢情……敢情荀攸也是一枚吃貨嗎?居然向荀彧介紹過南皮縣的「食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劉辯娴熟地領着一群人去廂房吃飯。
隻是,前去廂房的途中,劉辯又後悔了:話說食房的人數依舊熙熙攘攘,頗爲熱鬧,他帶人跑來食房,豈不是給廚師們加重負擔了?——早知如此,他就該帶荀彧等人去胡阿妹所打理的酒肆了!
南皮縣的最大酒肆,也不逞多讓啊?
放慢了腳步,劉辯有心想與衆人商議,要不改道酒肆得了,誰知他迎面就遇見了好幾名眼熟的廚師們。
廚師們一見劉辯來了,紛紛打雞血似的,可殷勤了,忙不疊地恭請劉辯等人入坐最好的、最幽靜的廂房,還想在敬愛的小殿下面前表現一番。無奈小殿下不給面子,徑直地點了胡老頭當廚,留下一地芳心碎片。
劉辯幹笑,而荀彧莞爾。
荀彧第一次見到廚師們争相對某人熱情不已……盡管這或許是底層廚師們對大人物最基本的态度,但這不妨礙荀彧敏銳地感覺到:廚師們似乎很關愛殿下,哪怕殿下并不需要。
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荀彧恍惚地想着,繼而不由地回憶起有哪些吏員們會受到底層百姓們的衷心愛戴。思量半天,荀彧倒是想起确有不少,但觀那些人物,無一不是清貧的學者、儒士,或者品性高潔之人。
重點來了:這群廚師們尊重殿下,是不是表明殿下……并不如陛下所說,是所謂的「輕佻無威儀,不可爲人主」呢?
……劉辯并不清楚,荀彧也從荀攸的嘴裏,聽過洛陽小道消息兩、三件,其中就包括半年前史侯初次觐見陛下,而陛下對史侯的評價。
——也不曉得這等流言是從哪裏傳出,反正陛下渾然不在意!
“先生,請來嘗一嘗南皮縣的小菜罷?”荀彧的耳邊,響起劉辯的聲音,“……這些小菜合不合先生之口?先生會不會習慣?”
定了定神,荀彧回過神來,看清桌幾擺放的十幾道食物,差點看花了眼:殿下謙虛了,這哪是甚麽小菜,分明是一桌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就算拿與洛陽城最有名氣的酒肆比較,也毫不遜色!
荀彧道:“殿下多慮了,文若覺得會很好吃。”
劉辯兩眼彎彎,邀請道:“那好,先生就請嘗一嘗罷?”
就這樣,荀彧在南皮縣有幸地吃到一頓非常豐盛的美食。
直把荀彧撐得肚皮都有些難受。
最後,劉辯告别袁紹、曹操等人,先帶荀彧散一散步,再打道回府。
而在大家各自散席之際,誰也沒有察覺到食房又來了四個人。
四個威武雄壯的青年男子。
嚴格來說,這四個青年男子更像是武将。
并且,食房的吃客們隻知這四個人也是最近才來南皮縣來着,是爲參加「日常長跑」訓練,圖個名次,弄點糧帛罷了。
如果吃客們知曉今天劉辯殿下帶人來吃飯了,說不定會讨論起這四人的「豐功偉績」,諸如這四人來遲了,沒能趕得上「冬季長跑」比賽,卻在後來的「日常長跑」裏次次包攬了前四名的好成績,直令衆人有點眼紅。
再者,吃客們還會再感歎劉辯殿下制定的「長跑」計劃十分受人歡迎:但凡家鄉太窮的、沒法活下來的流民們,隐約地聽聞南皮縣有長跑活動,能往南皮縣流動的,幾乎都往南皮縣遷移……相信再過幾個月,南皮縣的人口可能會再翻一倍。
就是不明冀州郡守們、縣令們見此情形,會不會嫉妒殿下。
便是嫉妒也無妨!
殿下如今雖領冀州渤海太守的頭銜,但觀冀州其餘郡縣,沒有一人能比得上殿下!
除非陛下任命冀州牧,否則殿下人在冀州,可謂萬人之上!
可惜吃客們沒看見殿下會來。
而殿下劉辯,也錯過吃客們的議論。
“喂!今兒是我赢了!”第一個青年男子說,神情甚是桀骜,“高覽,你輸了!願賭服輸,由你請客!”
第二個青年男子撇了撇嘴,滿臉不服,卻接受失敗,哼道:“請客便請客,有甚麽大不了?——顔良!你聽好,明天我必會赢你!”
第三個青年男子忍笑,安撫第二個青年男子,忙道:“别想太多,不想請的話,我替你請罷?”
第四個青年男子卻道:“别想了!有我們三人在,你休想勝出!”
“好啦!好啦!”第三個青年男子歎了歎氣,“你們倆個别欺負高覽兄了。”
第一個青年男子說:“少來!張儁乂,真不想欺負高覽那厮,那你請客啊!”
第四個青年男子附和說:“沒錯,沒錯!張儁乂,你敢不敢請?”
第三個青年男子不吱一聲。
第二個青年男子呸道:“不要爲難儁乂兄!顔良!文醜!我高覽也不是起不請客的人……來人!上菜!要最貴的!!”
第二個青年男子扭頭一吼,吼完,與其餘同伴們面面相觑。
四個青年男子瞪起眼來,誰也不誰服。
乍一看去,還以爲這四個青年男子勢如水火呢?
……将荀彧好生安置後,劉辯返回自個兒寝居。
甫一踏入寝居,劉辯還沒休息多久,就等來了徐庶的來報。
果不其然,洛陽那邊又來信了。
可是,當劉辯熟門熟路從徐庶手裏接到信件後,奇道:“怎麽隻有阿牛神醫的信啊?——父皇和母後、大舅舅沒寫信了?”
他等了好幾天,不爲母後和大舅舅的來信,隻好奇父皇的謎語答案——自打上次,他給父皇回信,寫了幾道謎語題後,父皇就不回他信了!
徐庶眼觀鼻,鼻觀心,恭敬道:“我隻替殿下收到這一封信。”
“無妨,無妨。”劉辯懶得給曾阿牛寫回信,遂擺了擺手,宣布說,“你且下去罷?……等一下!元直先生,你去沒去過「北海書院」?”
“北海書院?”徐庶眼裏劃過一絲憧憬,卻怔了一怔,“——并未。”
“元直先生你想去嗎?”劉辯問。
徐庶呆住了。
“啊?”半晌,徐庶才給出回應,“能去嗎?——何時?”
劉辯:“……”
彼時,劉辯都看完了曾阿牛的「求救信」:
『殿下:
俺要回南皮啊!陛下太難伺候了!俺在洛陽快呆不下去了!請殿下同意!』
淡定地收好曾阿牛的信件,劉辯說:“三月份就出發!到時,得麻煩你把八隻信鴿也帶往北海了……能辦得到嗎?”
徐庶咬了咬牙,無奈道:“殿下,我恐怕辦不到。”
劉辯歎了歎氣:也對!南皮縣距離北海郡,的确相當遙遠,把八隻信鴿帶過去,的确鋪張過了頭兒,沒準路上被當作盤中餐,那可虧大發了。
扶了扶額,劉辯道:“隻要你解決好信鴿的喂養,本王就帶你去。”
徐庶兩眼一亮,拱手道:“我明白了!多謝殿下!”
爾後,徐庶一掃之前的慢吞,變得分外精神,精神抖擻。
徐庶告退,快步地離開。
劉辯目視徐庶都走路帶風……
輕微一笑,劉辯輕拍案幾,忽然道:“何先。”
何先出現,拱手道:“殿下,有何事嗎?”
劉辯道:“本王想問你幾個問題。”
何先道:“殿下請說。”
劉辯先道:“何先,從南皮到北海,最快需要多久?”
何先道:“大概二十天。”
“多久?!”劉辯瞪大兩眼。
何先道:“快馬加鞭需要二十天!”
手捂胸口,劉辯表示這太刺激了,竟要耗費這麽久!
換個思路,劉辯再道:“走水路呢?”
何先嗫嚅了嘴唇,答不上來。
支吾片刻,何先道:“殿下,走水路沒多少人試過……”
放下手來,劉辯改成扶額,扶額道:“本王明白了……是不是沒有水路?包括海路,也沒條件?”
何先小心翼翼地點頭。
劉辯隻覺心累。
總感覺……總感覺他在南皮縣好像一事無成啊!
區區從南皮到北海的道路,竟是那般不通暢,看來他要造船,發展海路才行!
不過,想像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縱觀渤海郡所有工匠們,沒人是船工呢?……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大力招募船工呢?
南皮縣,南皮縣會有船工嗎?——不會!南皮又不是靠海!
真要招船工,靠海的縣城才該有船工罷?
苦了一張臉,劉辯繼續地思索:而且現階段造船,條件也不允許呢?
至少得讓他助劉備、關羽和張飛所管轄的浮陽縣、高城縣和陽信縣這三縣順利地繁榮起來,待到有錢了,才有條件買船或造船啊?
想靠海鮮發家緻富的靠海三縣現今仍舊天氣寒冷,緻使海邊的海鮮們得等上一、兩個月,待到暖和了,才能大力地養殖啊?
最最奇妙的是:三縣沒法發展船業,可從外縣引來船隻或船工——北海郡就靠海,船業發達……假使他從南皮趕往北海,一邊求學,一邊從北海購船或雇傭船工,命其從海上航行,回到三縣,是不是也能間接地帶動三縣的船業水平了?
咬了咬唇,劉辯來回走動,後又坐在案幾前,提筆,寫起行程計劃表:
「三月份,監督渤海郡春耕,糧食産業萬萬不能耽誤!
四月份,耕種不忙了,可讓南皮縣百姓們上學識字!
五月份,夏季快到了,天暖,可養殖海鮮!」
停下筆來,劉辯掰手指數日子:假設三月份他悄悄地前往北海求學,那麽來回四十天,即便他想早點返回南皮縣,也要四月份中旬才能回來……
五月份他要去浮陽縣巡視,是故留給他的時間,也隻剩二十天!
再加上何先說快馬加鞭才能二十天抵達……倘若路上發生甚麽意外,怕是不止二十天?——他強行地制定五天是處理異常情況!所以,他正常求學的時期是:
十五天!
“十五天嗎?”劉辯不自覺地咬了咬筆杆,再想摳出一丁點時日,卻是不妥:如若拖延,那時網不到海鮮,那可太糟糕了……更何況史書記載,他的父皇會在今年五月中旬駕崩!
假設曆史的軌迹沒起變化。
劉辯:“……”
啊!
他仰頭望向天花闆,隻差沒有長嘯:時機太緊了!
他還能不能愉快地種田,壯大自身的實力了?
若是父皇能再支撐幾個月就好了……且慢!
父皇……他的便宜父皇現在不寫信了,難不成是病重了?
心下咯噔,他越想越有道理,飛快地寫信,寫給曾阿牛:
『曾阿牛神醫:
你老實告訴我,我的父皇是不是病重了?你是不是沒法救治我的父皇?
無論父皇的病情怎樣,請你竭力地救治!即使治不好,也請你拖延父皇的病症,行嗎?至少讓父皇不要遺憾地離開!』
寫好後,劉辯将其疊好,說道:“何先,你把這信交給元直先生,就說本王改變主意了,還是決定給阿牛神醫回個信兒。”
他盯着何先,一字一句說:“此信不可讓任何人瞧見,元直先生也不行!你且盯着,盯住元直先生把信送出,再來回禀本王。”
何先想也不想地應道:“喏!”
遂慎重地接過疊好的信件,恭敬地執行任務去了。
少時,何先歸來,禀道:“殿下,信已平安寄出,元直先生完全沒看。”
“那就好。”他揮了揮手,示意何先退下。
何先朝劉辯行個禮兒,自覺地侯至屋外。
屋内總算清靜下來。
劉辯躺在榻上,進入夢鄉。
次日,又是新的一天。
可卻是渤海郡所有吏員們休浴的最後兩天。
渤海郡所有吏員們心懷百姓,完全不敢把休浴期全部用完,才返回崗位開始新的一年工作:大家都要提前回到工作崗位,稍微地适應一天,了解了解當地狀況。
故此,八個縣令……哦~不對!是七個縣令——石越作爲南皮縣令,不必動身出發,離開南皮縣!七個縣令們輪流地拜訪劉辯,與劉辯道别。
劉辯也适時地告訴對方:以後每個月初你要回南皮縣,來渤海王府邸的書房,像去年那樣,定期作個「任務彙報進度」——
對了!劉辯他還會不定期地開展議會,還望大家積極地配合!
眼見渤海太守勤勤懇懇,腳踏實地,衆縣令們動容之餘,連連地保證,必不缺席,遂收拾行李,帶着相應的随行副吏們,告别南皮縣,各奔西向。
大家走得太快了,以緻沒有任何一位縣令記起劉辯他可能要離開南皮縣,前往北海求學……這可太好了!
大家都沒察覺!
拍了拍胸口,劉辯松氣的同時,又悄悄地找上石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