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平和蘇雙站起身來，幾乎默契十足地道：“殿下，郡府錢庫充盈，完全可以支付修路的費用！我等無異議！”
劉辯撫掌道：“太好了！那麽，修路所需的一切費用，就由兩位先生資助了？”
張世平和蘇雙齊齊地拱手道：“敢不從命。”
完全不還價，且一副豪爽的架勢。
真把「有錢不是萬能的，沒錢是萬萬不能的」這句俗語發揮得淋漓盡緻，端得令劉辯暗喜心頭，甭管張世平和蘇雙作爲豪商，家資有多少，但觀二人如此壕氣，實令人舒爽啊！
有錢後，方便辦事，實在太好了。
衆吏員們聽罷，默不作聲。
尤其是袁紹，更是瞠目結舌，似被張世平和蘇雙的豪爽給驚呆了。
微微一笑，劉辯眸光一轉，轉向曹操，冷不丁道：“曹主簿。”
劉辯說的是曹操。
曹操怔了一怔，拱手道：“主公，請問何事？”
“你可願負責監督「渤幽路」的修建進程？”劉辯問。
袁紹神色一凜，定定地望向曹操。
曹操疑似沒感覺到袁紹的注視，奇道：“主公，爲何會指派曹某？”
——因爲烏桓元氣大傷，不需要你再修建「平虜渠」了……既然《三國志》記載的你能爲攻打烏柦而開設運河，上起滹沱河，下入弧水，就表明你對興修水利之類的工程，也不算陌生？
劉辯心想，卻不敢把這話說出口來。
眉頭一挑，劉辯激将道：“怎麽？你擔心做不好？——那好，本王再換人……”
“主公！”曹操忙說，“主公既然信任曹某，曹某自當竭盡全力，絕不辜負主公的期望！還請主公同意曹某監管修河之事！”
不等劉辯開口，曹操再向張世平和蘇雙抱拳，笑道：“張少府，蘇少府，修建「渤幽路」一事，還請兩位先生助我曹某一臂之力罷！”
張世平和蘇雙下意識地拱手回禮，後又記起……殿下還沒開口同意呢？自個兒怎麽就越俎代庖了？
鞠躬的姿勢登時僵住，張世平和蘇雙尴尬地瞧向劉辯。
劉辯失笑，歎道：“曹主簿都如此自薦了，本王敢打擊曹主簿的積極性麽？——也罷，本王同意曹主簿你監督「渤幽路」的修建，切莫讓本王失望！”
“喏！！”
曹操、張世平和蘇雙齊聲地響應。
“很好！”劉辯點頭，“到時，渤海郡内的道路由你們三人負責，至于幽州境内的，煩請你們三人和幽州使者商議罷？若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再來上報本王！”
“喏！”三人領命。
劉辯輕扣案幾，拍案道：“此事就這麽決定了！
接下來，是關于浮陽縣、高城縣和陽信縣的治理！”
劉辯快言快語，說起下一話題，順利把眼光對準劉備、關羽和張飛。
驚得劉備、關羽和張飛猛地站起，活像自身做了甚麽錯事似的。
事實上……唔～咋說呢？一言難盡！
劉備人爲浮陽縣令，治理情況尚可，關鍵是高城縣與陽信縣，一縣賽過一縣得差勁：根據石越的調查和彙報結果，若論治安和練兵啥的，關羽和張飛當真是一把好手，一個頂倆還不止，做得頭頭是道，但也就此打住罷！
首先，關羽輕慢士大夫，而張飛剛好相反：重大夫而輕士卒！
這樣，造成的後果是：知識掌握在士大夫手裏，而高城縣沒有士大夫——世家或豪強，高城縣百姓們雖沒受到壓迫，奈何也沒多少管理人才去治理高城縣……隻靠關羽，委實沒法及時且有效地解決雞毛蒜皮的瑣事，以緻當地百姓們頗有微詞。
另外，高城縣靠海，資源也算豐富，可惜關羽不善合理地利用資源，以緻高城縣……越過越窮。
至于陽信縣，張飛敬重世家或豪強——幸好陽信縣隻有一、兩家非常安分的士族，貌似是年前被大量佃農遷移的情景給威懾住了……總之，陽信縣士族們規規矩矩，雖能輔佐張飛處理瑣事，惜歎陽信縣民兵們動不動就被張飛打罵鞭抽，緻使當地百姓們也頗有微詞。
陽信縣民兵們也不是憑空而降，全是陽信縣百姓們自願地報名參與，圖的是一份生活保證，本質是「平民」，而兵卒遭到張飛毒打，就等同于張飛欺負陽信縣百姓們……啧！
因此，關羽和張飛對縣城的治理水平，可謂半斤對八兩，誰也别笑話誰。
而劉備雖沒像關羽和張飛那般踩雷，把縣城百姓們得罪個遍兒，卻也沒好到多少：劉備的治理才能，隻能說中規中矩，既不搶眼，也不墊底，總歸保證了浮陽縣百姓們溫飽……但這還不夠！
作爲胸懷大志的劉備，怎可隻滿足于當前的溫飽水平呢？
那必須要過上小康，乃至把浮陽縣發展成數一數二的濱海大城才對嘛？
再者，這三縣可全是靠海啊！天然是渤海郡發展海上事業的最佳場所啊！
思及此處，劉辯眼神炯炯，說道：“王叔，王叔，你可歡迎本王巡視？”
嗯？！
劉備眨了眨眼，大約沒料到劉辯說的是這項提議。
快速地回神，劉備道：“歡迎，歡迎，自然歡迎。”
劉辯兩眼彎彎，高興道：“真的？——春季後，本王就先巡邏浮陽縣，教一教王叔如何發展海鮮業罷？南皮縣一直等着你們浮陽縣、高城縣和陽信縣的長期海鮮呢？順利的話，再修建入海港口……
關縣令，張縣令，你們也不準缺席，一并聆聽，學着，用在你們管轄的縣城。”
甚、甚麽？
被點明的關羽和張飛吃了一驚。
張飛更是瞪圓了兩眼，驚呼：
“啊？”
“啊甚麽啊？”要不是爲了維護形象，劉辯真想翻個白眼，“難不成你想讓本王依次來浮陽縣、高城縣和陽信縣巡視嗎？也不怕累着本王！
本王之所以去浮陽縣巡視，是想給你們高城縣和陽信縣作個參考！若是本王把三個縣城全巡視了，全插手了，要你們三個縣令作甚？
要學會思考，知道嗎？”
關羽和張飛頓時不吱聲了。
“還有别的問題嗎？”劉辯問。
劉、關、張三人搖了搖頭。
“那就讨論最後一項——南皮書院！”劉辯說。
話音剛落，袁術、諸葛玄、崔琰、國淵、邴原、管甯和孫乾挺直了腰闆。
而其餘吏員們則神情微妙。
劉辯自顧自地問：“袁掾祭酒，南皮書院的建設進度如何了？這「祭祖」大典都過去了好一陣子。”
言下之意：盡管休浴期間本王不管事兒，但這南皮書院該建成了。
詭異的是：劉辯問的是袁術，回答劉辯的人，卻是諸葛玄。
諸葛玄起身道：“回禀殿下，南皮書院建好了，隻是……”
“隻是甚麽？”劉辯問，面不改色地無視衆人異樣的眼神，以及袁術略帶心虛的臉色——南皮書院這事本該交由袁術把關，袁術卻信心不足，竟讓諸葛玄插手了……幸好諸葛玄是袁術任命的縣丞。
“隻是，書籍……仍沒着落。”諸葛玄回答。
“書籍麽？”劉辯歎了一口氣，終于也感到愁了。
能不愁麽？——想要大量的書籍，要麽回洛陽，把便宜父皇的「太學石經」給抄回了，要麽去北海，求學于鄭玄大師，相信北海書院那邊應有大量的書本？
他的耳邊，還聽見諸葛玄說：“殿下，南皮書院有沒有書籍不是當務之急……”
“甚麽？”劉辯愣了一愣。
諸葛玄道：“當務之急是……南皮縣并沒多少人報名！”
“甚麽！”劉辯脫口而出，“沒人報名？”
“是的，沒人報名。”諸葛玄歎息。
“可知爲何？”
諸葛玄道：“殿下，據說大家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上不上學無所謂……”
扶了扶額，劉辯道：“本王明白了。本王決定——報名南皮書院！”
劉辯淚灑心田：啊！繞來繞去，我還是繞不開要去書院上學這一坎兒？
“殿下？”這時，衆吏員們紛紛地側目，震驚地望着劉辯。
“本王決定去南皮書院聽課。”劉辯輕描淡寫地宣布，“——石先生！找幾個能言善道的，替本王散播一條傳言，就說本王報名南皮書院，欲去南皮書院念書……”
石越應道：“遵命！稍後老夫去辦。”
劉辯點了點頭，面朝衆人，出聲道：“今年重中之重，是教育和培養人才！我想依靠南皮書院，三個月之内就能迅速地育出人才，不知衆人支持否？”
衆人：“……”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不知該說甚麽才好。
半晌，就見曹操定了定神，率先道：“此舉甚好！主公，我有一子，願意送去南皮書院念書，若能學到本事，就算孩子的造化！”
袁紹挑了挑眉，亦道：“殿下，本初有兩子，亦願送往南皮書院，隻當支持南皮書院！若能從書院畢業，相信定有幫助！”
有了曹操和袁紹的表态，衆吏員們醍醐灌頂，懂了，争相道：“殿下，我雖沒有孩子，但我有親戚！我家親戚有孩子，願去南皮書院學習！”
“殿下，如果書院缺學生，我去說服鄰裏街坊，讓對方的孩子們去南皮書院！”
“殿下，南皮書院隻招男生嗎？女生招不？”
“殿下，南皮書院何時開課呀？我好提前做個準備！”
……吧啦吧啦地，衆人響應号召，十分熱情，直令劉辯哭笑不得。
“——殿下！”諸葛玄也說，“我的孩子雖少，但我有三個侄兒，也差不多是念書的年紀，便全送往南皮書院，不知書院如何教人？……三個年紀相差甚大的學生們也要上相同的課程嗎？”
百忙之中，劉辯輕拍案幾，逐個地答道：“諸位！南皮書院不但招男學生，也招女學生，隻要女學生敢來！
另外，學生也該分好幾檔次：最小年紀不得低于六歲，最大年紀不限！六歲至十二歲的孩子學「三字經」，重在識字；十二歲至十六歲者，學習「六藝略」、「諸子略」、「詩賦略」、「兵書略」和「數術」；十六歲及十六歲以上者，學習前五門課程之外，還要選修「方技」！十八歲後才允許畢業，但要進行考試！考試不過，可參與每年的補考，補考次數不限……
但是，當前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南皮縣百姓們多不識字，可從識字教起！
你們同意當前招學，學生的年紀不受限制嗎？——孩子上課，歡迎；老人想來學習，亦可！包括女子！本王欲效仿孔聖，實行「有教無類」，可否？”
“可！”衆人回答，除了袁術。
袁術大聲道：“不可！”
“你說啥兒？”作爲敵視袁術的張飛，張飛瞪眼，不快地瞪向袁術。
袁術拂袖，難得怒視張飛，卻道：“殿下，三個月再怎麽快，也不可能把庸才教成人才！殿下想要飛速看到效果，應把學生們定爲士族出身——士族自小就學字，而普通的老百姓們别說識字了，根本就是頑石，不值得培養！”
“你……你胡說甚麽？”張飛不滿，揚聲地反駁，“俺不是士族出身，卻識字，俺咋就是頑石了？”
“怎麽？你的意思是：隻要你去書院學習，就能成爲人才？”袁術上上下下地打量張飛，滿臉嫌棄。
“你——”張飛氣結。
老實說，張飛本人不喜讀書，算不上人才，但要真去書院學習，成爲人才，也不是不可……然而，能不能成爲人才，成爲哪種人才，比如普遍世道認識的人才儒士，那就不是張飛樂意的了。
可惜，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遠不是張飛幾句話就能罵明白的……是以，張飛張了張嘴，有心想罵袁術，卻苦于語塞，隻急得漲紅了臉，連連地望向自家二哥。
剛好，自家二哥就挺讨厭儒士人才來着。
關羽邁前一步，用高大的身軀堵在袁術的面前，給袁術造成巨大的視覺壓力。撫了撫須，關羽道：“是不是去了書院學習，就能成爲人才？”
“那還用說？”袁術斜視關羽，卻默默地退後一步。
關羽再道：“關某觀袁術先生，還沒去過書院？——那麽，袁術先生是不是就不是人才了？”
袁術：“……”
這下，輪到袁術氣紅臉了。
而張飛則哈哈大笑，嘿聲道：“沒錯，沒錯，二哥說得對！俺不是人才，袁先生你還沒去過書院，你也不是人才……你和俺一樣，有甚麽好得意的？”
張飛嘲笑，絲毫沒有同僚之意。
“你！”袁術怒目。
劉備圓場，無奈地輕斥道：“三弟！”
張飛撇了撇嘴，扭過臉去，聽話地不理袁術了。
袁術卻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