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對方沒說。”石越難得停頓了一下,臉色難看得很。
這倒是奇事了。
挑了挑眉,劉辯道:“對方說要見本王?”
“是的。”石越嗫嚅嘴唇,欲言又止。
“怎麽了?”他問。
石越吞吞吐吐道:“回禀殿下,犯人經受嚴審,整個人……”
劉辯恍然,懂了:畢嘩嘩遭受嚴刑,渾身狼狽嗎?
搖了搖頭,劉辯道:“無妨,無妨!本王……”
話音未落,衆人皆道:
“殿下!不可!!”
劉辯:“……”
這話該死的眼熟呀?
嘴角抽搐,劉辯道:“那你們打算怎麽做?”
衆人面面相觑。
良久,曹操才手握成拳,略有不甘地道:“主公,再過一、兩天,再見犯人也不遲……到時,犯人的傷勢至少能愈合,不怕吓到主公。”
劉辯張大嘴巴:果、果然啊!畢嘩嘩是受了重刑嗎?渾身是傷?
忍不住地,劉辯腦海裏浮現出一位全身是血的傷者,要麽缺胳膊少腿,要麽蓬蒿頭發吐着血……太可怕了!他被自己的想像給吓着了。打個激靈,他說:
“好罷,就緩幾天!剛好這「冬季長跑」也快結束了!”
衆人這才相互一視,露出欣慰的笑容。
于是乎,劉辯一行人理好心緒,安靜地坐好,等待參賽者們的歸來。
參賽者們回來了,倒沒有像以前那般,累得氣喘籲籲,或是擡不起手腳。
貌似鍛煉的效果顯著呀?——參賽者們耐力大幅度提升,還無師自通地學會如何保存體力,以便長跑快到終點時,還有力氣加速!
不錯,不錯!
兩眼彎彎,劉辯對參賽者們的表現頗爲滿意。
這樣就夠了!
老規則:這次由石越負責統計參賽者們的成績,再根據成績發放獎勵。
而參賽者們或者前往食房吃飯,或者回家吃去……大約覺得「冬季長跑」不新鮮了,連圍觀群衆都少了許多。
“我們也去食房罷?”劉辯提議,“填飽肚皮才精神,晚上才能處理文書啊?”
衆人不置可否,便随劉辯前往食房……說來也奇:隻要和殿下同吃一桌,廚師們的飯菜總是額外美味呢?
一連幾天,劉辯一行人都是如此生活。
伴随參賽者們習慣了每天跑步,「冬季長跑」也終于落下帷幕。
太完美了。
比賽結束的那天傍晚,劉辯起身,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許離場,爾後才道:
“諸位,本王有一請求:從明天起,「冬季長跑」雖已結束,本王卻希望你們能堅持跑下去,直至這個冬季結束……當然,若是可行,本王更想見到你們每天都抽出兩個時辰,進行跑步!
那條賽道,想必你們也都熟悉了罷?本王會保留它,不會拆了它,它不會妨礙到甚麽,大家盡情地跑罷!
對了!本王會派遣巡邏騎兵,每天作記錄!所以各位放心,不會讓你們白跑……但凡跑完者,皆有獎勵,獎勵大多按照原來的發放,也許會有所簡化!具體措施本王會發布公告,此公告長期有效!”
聽罷,所有人都激動了:每天跑步有獎勵?!
太好了!
那不就等同于每天都能賺到補貼家用嗎?
不約而同地,所有人皆都下拜,拜道:“殿下英明!殿下仁慈!殿下英明!殿下仁慈!……”
“各位快快起身。”劉辯作虛扶狀兒,也滿意極了:哈哈!真不錯啊!全民皆兵,全縣百姓們都能充當兵卒,那就不存在甚麽練兵啦!
可以省下一筆大大的開銷啊?
他可太機靈了!
擺了擺手,劉辯宣布所有人自行散去。
所有人戀戀不舍地離開。
“回去罷?”劉辯揮手,示意曹操等人也可休息後,便對何先等護衛們說。
劉辯說到做到:既要拟寫一份新的公告,那就趕緊回府寫去,免得晚上又要審閱文書,忙得沒有空兒——最近,文書莫名地又有增長的趨勢,有一半來自郡外的商販們,皆對渤海郡的陶瓷十分感興趣,想來研究渤海郡的特有瓷器……
哧吭哧吭地,劉辯趕回府邸,鑽進書房,腹中打稿,提筆寫下新的公告:
「昭告四方百姓,渤海王,兼領渤海太守推薦全縣平民們每天參與長跑鍛煉,以便鍛煉體能!還請諸位積極響應!不限時!凡能跑完賽道一個來回者,皆有賞賜!
第一名者,賞一百錢、一袋米糧和一套綿衣!
第二名至第十名者,賞一袋米糧、一袋谷種!
第十一名至第一百名者,賞一袋米糧!
另外,跑完賽道一個來回者,皆可包吃三餐一天,遇到生病、受傷等意外突發之事,可免費獲得治療,直至痊愈爲止!
此公告長期有效,視情況更改!」
吹幹字迹,再蓋上渤海太守印绶,劉辯将這封公告交給袁術,命令袁術将其抄錄三百份,廣發到南皮縣的各個角落。
對于這件差事,袁術喜得樂見,一改劉辯印象裏的不大樂意。
咦?
劉辯側目,斜視袁術,詢問原因,得知袁術把諸葛玄招攬到麾下——袁術雖說反感登記賬冊、抄錄文書公告啥的,但卻能夠交給諸葛玄去辦呀?
這能不高興嗎?
劉辯:“……”
劉辯無話可說。
目送袁術退下之後,劉辯又像往常那般,忙于翻看文書。
這次,劉辯冷不丁地看到有一文書上寫到「有一遊醫從薊縣而來,來到浮陽縣後,租了一間房屋,改成藥肆,不小心地治死病人兩個,想要私下花錢消災,奈何病人的家屬們沒有同意,是以兩家齊齊地狀告那一遊醫,請求縣令給個說法。
縣令本也生氣至極,卻在開棺驗屍的時候,發覺那兩個病人死因蹊跷:看似傷風感冒,實則不然!據聞病人生前持續高熱和腹痛,即便服了遊醫開出的藥方,也無濟于事……結果生生病了兩天,便死了。
縣令認爲病人之死另有原因,而遊醫罪不治死,不忍處死遊醫,卻見病人的家屬們非要遊醫以死償命,哪怕遊醫散盡家财,也難逃死劫。
縣令想了半天,亦想保住遊醫,故請殿下幫個忙兒,隻說遊醫是薊縣人,不可随意處置,先緩一緩遊醫的死罪……」
看得劉辯一愣一愣。
再瞧那一文書的出處:不出意外地,赫然是由浮陽縣令劉備……的親信代筆執寫!
這還沒完。
劉辯又在陽信縣、高城縣送來的文書中,相繼地翻到幾個内容雷同的報告。
一次、兩次是意外也就罷了,四次、五次又該怎麽說?!
思量片刻,劉辯同意三縣的文書請求,允許對方借機地扣留醫師們,再各自派人去監督……然後,劉辯才輕拍腦袋,總算記起好幾天都沒關注的畢嘩嘩了!話說畢嘩嘩的傷勢好轉了麽?
直覺告訴他,也許三縣的幾個病況會與畢嘩嘩所說有關,同時劉辯也略微地擔心南皮縣真有甚麽危機……故此,劉辯派人詢問南皮縣令石越,按照約定,畢嘩嘩能否帶到他的面前,而石越同意了。
少時,石越押着久違的畢嘩嘩來到書房去拜見劉辯。
劉辯瞧見畢嘩嘩四腳皆被束縛,竟卻人模人樣,并沒他想像中那般凄慘……輕扣案幾,劉辯開門見山道:
“多餘的廢話本王就不說了!你且說一說,爲何要見本王。”
“你……你!”畢嘩嘩呆呆地注視劉辯,似是反應不過來。
猛地,畢嘩嘩瞪大雙眼,張牙舞爪地沖向劉辯——
但卻很快便被遏制住!
且不提何先等護衛們從四面八方沖來,一邊保護劉辯,一邊擡腳,狠狠地踢向敢來靠近的畢嘩嘩,一腳就把畢嘩嘩給踹飛!
可憐的畢嘩嘩,不但身體受制于人,還連滾地面好幾次,趴在地上半天都緩不了勁來,兼之跌倒之際不小心透露的胳膊,劉辯眼尖地瞥見那兩條胳膊都帶有可怕的傷痕,明顯……明顯畢嘩嘩真被用刑了!
但這也是畢嘩嘩活該。
劉辯一點也不同情。
波瀾不驚地盯着跌倒在地的畢嘩嘩,劉辯道:“就這?——敢情你說要見本王,隻是借口罷了?甚麽南皮縣會有危機,全是你胡謅的罷?”
眯了眯眼,劉辯的表情相當危險。
畢嘩嘩邊咳,邊笑,狂笑,笑道:“哈哈哈哈——史侯啊史侯,我并沒胡謅!你所管轄的南皮縣已經出現危機了!可笑你卻至今沒能察覺到!
再不管理,整個渤海郡都會遭難!哈哈哈哈……”
畢嘩嘩瘋狂大笑,神情癫瘋,活像被逼瘋了——
該不會真被逼瘋了罷?
被牢裏的刑法?
“能告訴本王,到底是甚麽危機嗎?”劉辯問。
畢嘩嘩道:“遲了!遲了!你們完蛋了!你們永遠不會知道這是怎麽發生的……”
“少來打啞謎!”劉辯皺了皺眉,半真半似地許諾說,“你若告訴本王,本王就饒你一條性命,否則你就葬身在南皮縣的大牢裏,很快!”
冷冷地,劉辯盯着畢嘩嘩。
許是劉辯的眼神過于冰冷,畢嘩嘩終是打個激靈,不笑了,低聲道:“瘟疫。”
瘟疫?
劉辯和石越一愣,不由地相互一視。
“甚麽瘟疫?”石越神色一變,大步地走上前去,一把揪住畢嘩嘩的衣領,毫不客氣地威脅,“你若老實地招出,本縣令還能免你一死,但你再敢耍花招,别怪本縣令當場将你誅殺!”
“——三縣!”劉辯則脫口而出。
早在畢嘩嘩提及「瘟疫」這兩個字時,劉辯就該想到了!
“甚麽?”石越滿頭霧水。
劉辯道:“之前,我收到來自浮陽縣、陽信縣和高城縣這三縣的文書,有幾本文書就提到醫師替人治病風寒,卻把病人治死了……”
“啊?!”石越張大嘴巴,似是意識到甚麽,面色變得煞白。
“怎麽?!”劉辯心下一沉。
石越松開畢嘩嘩,對劉辯拱了拱手,沉聲道:“殿下,大事不妙!前幾天,南皮縣也有病人兩、三人,亦是受了風寒而病死,卻因家大業大,死後家屬們分配不均,便争吵不已,還鬧到了縣令府……”
石越側目,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喃喃地道:“原來從那時起,瘟疫就已……”
咬了咬牙,石越怒了,瞪向畢嘩嘩,出腳,再踹兩下畢嘩嘩,喝道:“事到如今,你還要隐瞞作甚?你以爲隻憑你說甚麽「瘟疫」,殿下和我就會饒了你嗎?
想得真美!
寸功未立,你就想着饒命……呵!信不信本縣令立即砍了你的腦袋,還是砍得不徹底的那種,讓你的脖子一晃一晃,就不掉下來——”
石越一改往日的溫文儒雅,變得極其惡毒起來。
“說不說?!”石越作勢畢嘩嘩再不詳細交待,再用大刑伺候。
畢嘩嘩一改方才的瘋癫,大聲道:“這事還要怪史侯!
是史侯你得罪了十常侍,卻猶不自知!自是不清楚那些十常侍們爲了對付史侯你,已經不擇手段!對方布局殺招三環,而你又破局兩環……但也到此爲止了!
最後的殺招,你們絕對避不開!”
石越懶得詢問前兩環殺招,直接道:“甚麽殺招?快說!”
畢嘩嘩便道:“我的義父聽從另一中常侍的建議,派我前往塞外草原,悄悄地購買幾隻病死的牛羊,并做成肉脯,帶到渤海郡……”
“本王明白了。”劉辯咬牙。
石越亦道:“可惡!殿下,定是那幾隻病死的牛羊被做成的肉脯,才會導緻「瘟疫」的侵襲!昔日,遊牧夷族曾令「薩滿巫師」埋羊牛所出諸道及水上,用以詛咒漢軍,漢軍果真得病,士氣大跌——
殿下!病死的牛羊會傳染疾病!”
劉辯聽罷,心下一沉,隐隐地意識到:此應傷寒症狀!
傷寒,傷寒,根本不是甚麽傷風感冒,而是一種特殊而危險的傳染病!
感染者,會持續高熱、腹痛、腹瀉或便秘,更有甚者會出現玫瑰疹、腸出血、腸穿孔等,緻死率非常高——
不信你回憶回憶張仲景和《傷寒雜病論》,就會了解漢末時期的傷寒病是多麽可怕!……藥丸!當前張仲景在哪兒?張仲景還沒寫出《傷寒雜病論》啊!
而他劉辯……也不懂如何治療所謂的傷寒啊?
這可咋整?
劉辯頭皮發麻,和石越頭一次感到棘手。
“殿下!冷靜,冷靜!”石越說,“理解這殺招是瘟疫,我們也不必太擔心……如今是初期,隻要我們預防得當,應該能闖過去!
再者,我們應該慶幸,慶幸此時是冬季。”
冬季,溫度低,聚集少,不易傳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