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加思索,劉辯方道:“荀先生,你是說……那個家夥所說之話,全是騙人的?——父皇根本就沒打算押我返回洛陽?
父皇……父皇并不清楚我在南皮縣是何舉動,對嗎?”
荀攸愣了一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反問:“殿下,你覺得陛下清不清楚你在南皮縣是何舉動呢?——殿下,你打算在南皮縣做甚麽?”
劉辯:“……”
劉辯恨透了他剛才太多嘴。
爲甚麽要提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啊?
似是看懂他的郁悶,荀攸道:“殿下,無需擔心,殿下不押你回洛陽倒是真的,至于你在南皮縣的行動……陛下卻略知一、二呢?”
“啊?”劉辯心被揪起,緊張片刻,又想:咦?我緊張作甚?——我又沒在南皮縣舉兵造反?……頂多我隻在南皮縣舉辦「冬季長跑」比賽啊?
圖的是鍛煉南皮縣百姓們的體質,充分地利用冬天寒冷這一契機,調動南皮縣百姓們的積極性,免得對方成天窩在家裏,坐吃山空。
哪怕是冬天,百姓們也有活計要忙,諸如女子多是做「女紅」,或針線,或紡織,或刺繡,或縫紉等,縫衣服、納鞋底,一個不少;男子則騎馬射箭,勤于訓練,要不埋頭苦讀,要不出門遊曆……
其實,他所推行之事,不是很正常嗎?
不能因爲南皮縣,乃是整個渤海郡,曾和北方的冀州、青州、幽州類似,皆是受到黃巾之亂的困擾,使得百姓們流離失所好幾年,就要否認這些習俗罷?
西漢時期,還因「兵農合一」,朝廷更加鼓勵民間冬閑時習射,教民以應敵呢!于是,習刀練劍之風亦漸興起……
而他所做的,無非是擴大練習範圍,從個人到全體而已……他咋就懷有謀反的心思了?!
劉辯:“……”
虎了一張臉,劉辯汗顔:自個兒是不是太大費周折了?啊哈哈~
幹笑兩聲,劉辯随口道:“父皇怎知我的一舉一動?”
言罷,他閉上了嘴。
他的第一反應:莫非是二舅舅何苗定期給洛陽那邊寫信,這才導緻……?
不!
倘若二舅舅何苗寫信會洩露情報,那麽袁紹和袁術身爲袁氏子弟,豈不是更容易中招兒?——畢竟袁氏家族出身的大臣們在朝堂的影響力可謂名列前茅啊?
他驚疑不定,卻聽荀攸說:“不才老夫有幸面見陛下幾次,就把殿下在渤海郡的幾項舉措說與陛下……陛下聽了,很是吃驚呢?”
劉辯:“……”
哦豁~破案了!敢情是荀先生你說的呀?
便宜父皇很吃驚麽?
他一時有點語塞,不知該說甚麽才好——他不太敢當面地詢問荀攸,詢問荀攸有關便宜父皇對他的印象如何,是否有所改觀……估計沒啥好話。
隻要母後是何皇後,而大舅舅是何進大将軍,且想拉攏朝中大臣們……劉辯他就别想指望便宜父皇對他抱有期待:莫要忘了何進大舅舅是外戚不說,便宜父皇對外戚也沒啥好感啊?
卻見荀攸晃了一晃手中密旨……啊~不是!是家書,說道:“殿下,你也看一看罷?”
荀攸将那封差點惹出了禍事的家書交到劉辯的手中。
劉辯仔細一看,看見這封家書的内容相當令人無恥:竟是中常侍畢岚吩咐義子畢嘩嘩多弄一點财帛,多多益善——畢岚還說陛下極度缺錢,渤海郡正好有錢,讓畢嘩嘩最好去渤海郡探一探,沒準有意外的收獲!
總結一句話:畢岚那老東西竟敢挑唆畢嘩嘩公然地搜刮百姓們的财富,還拿陛下當幌子,把矛頭對準渤海郡!
這是意外,還是預謀?
目光微閃,劉辯道:“信上說父皇極度缺錢?果然是因「流民城」的緣故嗎?”
“……流民城?”在場衆人側目。
劉辯一本正經地轉述道:“聽聞今年冬天十分寒冷,洛陽城就不幸地遭受不少寒冷的侵襲!無數百姓受凍,無家可歸,最終湧向洛陽城,多達數萬!
父皇心系流民們安危,不忍趕走流民們,遂在洛陽城附近搭建一座「流民城」,以便流民們臨時落腳——
如今,流民們數量衆多,以緻單憑洛陽一城,是沒法提供大量的物資啊!
是以,父皇才極度缺錢……”
話音剛落,劉辯就見荀攸抽了抽氣,咂舌道:“殿下,這話你是從何人嘴裏聽到的?!”
努了努嘴,劉辯努向一角裝死的畢嘩嘩,精準地扣鍋道:“是畢先生說的。”
“畢先生?——此人算哪門子先生?”荀攸滿臉嘲諷,還沒遭受牢獄之苦,仍是有話就說的直腸性子,當場就戳穿畢嘩嘩的謊言,“殿下,莫要被此人給騙了!……洛陽城一切如舊,壓根就沒多少流民!更别提甚麽「流民城」了。
沒想到,這厮的确能編啊?——膽子也大,竟敢欺騙殿下你!殿下,你沒上當罷?沒信對方罷?萬萬不能便宜了那厮!”
言罷,荀攸冷冷地瞥了一瞥畢嘩嘩。
畢嘩嘩則縮了縮脖子,不敢吱聲,尤其是在五花大綁的狀态下。
聞言,劉辯喜道:“果真?——如此,父皇傳令所有郡守、縣令們,給洛陽城捐物資和食物,也不屬實了?另外,北方一帶的州郡交由中常侍之一畢岚負責?”
荀攸渾身發抖,氣的,大聲道:“一派胡言!殿下!陛下根本沒有拟旨傳令,号召甚麽郡守、縣令們給洛陽城捐物資和食物!……并且,北方一帶的州郡皆由北方一帶的州牧、郡守來負責,與畢常侍沒有任何關系!”
劉辯适時地睜大眼睛,一臉震驚。
荀攸緩了緩氣,又道:“殿下!不說幽州、并州和青州,隻說冀州……如今冀州雖已平息黃巾之患,但其局部,卻仍有小股黃巾兵作亂,是以冀州當前最高的吏員,當屬殿下你這渤海太守!
冀州的其餘郡守們,不是逃了,就是身死,唯有殿下你這新來的太守,還存活……咳!老夫是說,唯有殿下你這新來的太守,甚有威望!
也因此,冀州境内的流民們,能往南皮縣遷移,就盡量地往南皮縣遷移……同時,這也是南皮縣人口占渤海郡總人口最多的主要原因之一!
所以說,北方一帶的州郡治理,倒與殿下有關,反與畢岚這人,毫無關系!”
劉辯:“……”
這下,劉辯當真不用假裝震驚了。
自從荀攸說出「渤海太守是冀州最高的吏員」之後,他的嘴巴就沒合攏了。
呆了一呆,劉辯呆呆地望着荀攸,腦中一片空白:他他他……他算不算是喜提「冀州之主」了?——雖無「冀州牧」一職加身,卻有管轄冀州的實權?
這這這……好像做夢一樣啊!太不真實了!
莫名地,他搖身一變,就變成冀州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了……連他自個兒都沒想過!
他咋就這麽厲害了?
明明他一天到晚都窩在府邸處理文書而已啊!
定了定神,劉辯謙虛道:“荀先生,你太高估本王了……本王隻是一介小小的渤海太守罷了,擔任不起荀先生你所說的重要責任。”
“是與不是,隻有殿下你自個兒清楚。”荀攸兩眼彎彎,意有所指。
劉辯終于感覺臉在發熱了。
他已經肯定:繼曹操之後,荀攸也看出他的目标了!
“——看來畢先生真是騙子,原來說的話,全是假的!”清了清喉嚨,劉辯生硬地轉折,轉向畢嘩嘩,冷聲地質問,“畢……畢嘩嘩,你可知罪?”
畢嘩嘩怔了一怔,竟有心思提問,問道:“知罪如何,不知罪又如何?”
劉辯不客氣道:“原本以你的罪名,罪不緻死!按本王的做法,會罰你做苦役,直至死去!可你卻敢襲擊朝廷吏員,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死罪逃難!
你若知罪,當按刑法處之!不過在你死前,本王會上表奏文,派人送往洛陽城,說明情況!之後,再對你行刑!
不知罪者,當場處斬!”
言下之意:前者是緩死,有機率不會死;後者是絕對的死刑,即刻斃命!
正常情況下,是人都會選擇前者,然而對畢嘩嘩來說,卻不——畢嘩嘩叫嚣道:“放開我!快放開我!我勸你最好放了我!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哼!”劉辯冷哼,“本王爲何會後悔?”
“……”
畢嘩嘩卻是不說話了。
劉辯也沒耐心等待畢嘩嘩老實地交待。
他還記得「冬季長跑」仍在進行時,可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他對石越說:“石縣令,你把派人把這群亡命之徒押進大牢,嚴加看管!本王稍後再來處置!”
“喏!”石越拱了拱手,大手一揮,“你們倆人過來!把人押去牢裏!”
便見兩名的護衛們上前,将這群被捆住的犯人們拖走。
随後,石越也暫時地離開。
——盡管劉辯從幽州返回南皮縣,還沒逛過南皮的大牢,想必南皮大牢應與他的渤海王府邸差不多,應該又大又嚴密又堅固罷?
裝得下那群犯人們綽綽有餘?
摸了摸鼻子,劉辯又吩咐衆人,把周圍打掃打掃,務必教人看不出這裏掀過一場戰鬥……至于荀攸和其五百人的隊伍,則被劉辯欲派何白安排住進渤海王府邸的客居——但是!
但是,卻被荀攸給拒絕了。
荀攸明顯被劉辯舉辦的「冬季長跑」給挑起了興趣,好奇道:“殿下,老人就不能充作護衛,跟随在殿下左右嗎?”
劉辯想了一想:挺有道理?
然後,劉辯松口了,同意荀攸站在自個兒的身後,而五百人的隊伍則被打散,分散地站在各個角落,兼充巡邏的騎兵們。
沒人會恐懼剛才的戰鬥,所有人都鎮定自若。
少時,何苗歸來,而衆人也把場地恢複成賽場,讓人挑不出毛病了。
“太好了!”劉辯拍了拍胸口,又對何苗說,“煩你再跑一趟,去引導參賽者們,可以回來了。”
“敢不從命。”何苗說。
又馬不停蹄地通知人去了。
片刻後,石越也返回,還命人多備了一張案幾和椅幾。
“請坐。”石越對荀攸說。
荀攸則眨了眨眼。
荀攸瞅向劉辯。
劉辯點頭道:“荀先生,你就坐下罷!”
荀攸拱了拱手,便依言地坐下。
巧了!荀攸坐在石越和曹操中間。
荀攸也不拘謹,開口道:“石先生,曹先生,好久不見了?你們在做甚麽呢?”
……吧啦吧啦地,石越和曹操幹脆與荀攸聊起天來。
一旁,袁紹、袁術、劉備、關羽和張飛默不作聲。
而張燕,又隐入人群之中,找不着蹤影。
劉辯耐心地等候良久,總算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踏踏的跑步聲。
來了!
劉辯打起精神,順勢地望去,便見遠處出現好幾個小黑點。
與此同時,曹操等人也安靜下來,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但見賽場處的小黑點由遠及近,變成參賽者們四個人,正在渾身大汗地奔跑,奔跑,跑得氣喘籲籲,五官都要曲扭了。
“這批賽跑者資質一般般。”曹操低聲地評價。
“爲何會這樣評價?”荀攸稀奇地問。
曹操道:“我認得這四張面孔,兩天前那四人跑得也挺快,後來體力不支,就沒力氣回來了……這四人的爆發力挺強,可惜耐力不好!再者之前不是讓參賽者們繞路了嗎?也足夠對方歇息夠了!”
荀攸:“……”
這四人恢複體力後,是一鼓作氣地沖刺嗎?
搖了搖頭,劉辯不再多想,而是像往常那般,吩咐衆護衛們照顧參賽者們,稍後再把參賽者們送往食房吃飯去。
參賽者們也沒多想——
得虧這段時日的長跑比賽,以緻大家對這項運動由期待、聚集,轉變成參賽者家屬們并不是天天侯在賽場之外,随時地迎接自家男人……
幸運的,今天就沒參賽者的家屬們。
否則劉辯少不得還說編一段說法,統一口徑。
“趁大家悶熱,快帶大家去食房。”劉辯說。
接着,參賽者們穿着不算厚實的衣服,排隊前往食房。
動作娴熟得仿佛上演過很多次。
看得荀攸兩眼一亮,撫掌道:“妙妙妙,太妙了。”
“荀先生餓嗎?”劉辯說,“先去食房,還是回府邸?”
荀攸道:“食房?——食房是甚麽?先去食房罷?”
聳了聳肩膀,劉辯心想:我就猜到!
在手一揮,劉辯說:“走!我們去食房!”
又要辛苦那群廚師們了。
劉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食房。
至于賽場,平平無奇,和以前沒啥兩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