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聽罷,畢嘩嘩氣急反笑,“殿下你會數數嗎?甚麽叫幾人?——你把我一千四百人說成幾人……你是瞧不起我嗎?”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劉辯輕描淡寫地點頭。
登時,畢嘩嘩氣到磨牙,暗地後悔自己爲甚麽要逞口舌之快。
“你們還不快抓人!”畢嘩嘩飛快地理好心緒,對一衆壯漢們下令。
“我看誰敢!”袁紹率先地反應過來,怒吼,拔劍。
與此同時,曹操、袁術、劉備、關羽和張飛,乃至石越,亦亮出兵器,還站成一圈,将劉辯護在中間,并警惕周圍的壯漢們。
呼啦地,往日劉辯不曾注意的角落裏,忽然竄出了百來名護衛們,包括存在感不高的何苗和張燕,也沖了過來,站在曹操等人的身邊。
然而,杯水車薪。
以百餘人迎戰千餘人,的确希望渺茫。
疑似拿捏住劉辯一行人無法脫身似的,畢嘩嘩道:“怎麽?高高在上的殿下不好奇嗎?不問明甚麽原因嗎?”
劉辯冷靜得不像一名快要十三歲的小少年,波瀾不驚道:“本王也有一句話,想要告訴閣下你。”
“哦?甚麽話?”畢嘩嘩饒有興趣地問。
劉辯道:“反派死于話多。”
——你再嘩嘩,仍不動手,隻怕就沒機會了……話說你是不是小觑了曹操、袁紹、劉備等人?
也許曹、袁武藝不精,但也吊打一衆普通的武夫們罷?
更别提劉備麾下還有關羽和張飛這兩員絕世猛将——有道是「于百萬軍中取上将之頭,如探囊取物耳」這話說真不是玩笑,不信參考烏桓夷族的單于張純,可不就被關羽給斬殺了麽?
那時,劉辯他們迎戰張純的烏桓夷騎,是多少兵馬?——是十萬騎兵!
對比眼前這千餘人,且是步兵……委實不夠看呀?
況且,真讓關羽和張飛出手,這千餘人不夠塞牙縫的?……話又說回來,畢嘩嘩你竟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網羅到破千人手,可見南皮縣的民心大有問題呀?
默默地斜視石越一眼,劉辯隻想等這事結束後,再好好地找石越談一談人生。
敏銳地感到劉辯的視線,石越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想說甚麽,又住了口去。
輕輕地,石越手指一部分壯漢們,輕微地搖了搖頭。
劉辯心下一動,仔細地打量那一部分壯漢們,略微欣慰地發現:對方并不是南皮縣人……由此可見,這群壯漢們皆是來自外郡?
意識到這點的劉辯緩了緩氣,卻好生郁悶:這下可好,他對石越完全沒法生起氣來……無奈地,他隻好将注意力轉移到畢嘩嘩的身上,瞅一瞅畢嘩嘩是何反應。
畢嘩嘩是何反應?——乍一聽到劉辯的諷刺,畢嘩嘩愣了一愣,慢了一節拍,才沉下臉來,喝道:“無知!你能反駁也隻有現在了……上!”
把手一揮,畢嘩嘩示意衆壯漢們攻向劉辯一行人。
“誰敢傷害殿下!!”袁紹和袁術皆是神色一青,說話驚人得一緻,“你們可知我是誰?——我乃汝南袁氏!出身四世在公!你們若敢傷了殿下,就是與汝南袁氏爲敵!……我看誰敢!”
一通斥責,直令衆壯漢們遲疑起來。
見狀,畢嘩嘩臉都青了,怒斥:“你算哪門子汝南袁氏?真以爲我不曉得汝南袁氏扶持的是董侯殿下,而不是史侯殿下嗎?……”
這、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啊?
聞言,劉辯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袁紹和袁術。
就見袁紹和袁術身體一僵,面色也難堪,憤怒地駁道:“你……你又是何人,竟敢污蔑汝南袁氏!我汝南袁氏心向漢室,效忠陛下,哪有甚麽扶不扶持——”
“露餡了罷?”畢嘩嘩冷笑,“你們敢說陛下意在董侯,而非史侯嗎?——陛下重視的是董侯!如此,你們汝南袁氏也該心向董侯才對!”
這……
這理由很好很強大,直令袁紹和袁術沒法還擊——
不不不!
必須還擊!
否則史侯殿下——劉辯,又該怎麽辦呢?
莫要忘記了袁紹和袁術如今效力的是劉辯這一史侯殿下啊?
咬牙地,袁紹說:“你是何人,竟敢妄議朝廷,揣摩陛下,是心存歹意嗎?”
“你……少來轉移話題!”畢嘩嘩說,“我隻問你,陛下是不是意在董侯?”
“我也問你,你怎麽知道陛下在意的是董侯,而非史侯?”袁紹據理力争,“董侯比史侯殿下年紀更小,陛下稍稍地溺愛幼子,又怎麽了?這很正常罷?”
風水輪流轉,這次終于輪到畢嘩嘩語塞了。
沉默好一會兒,畢嘩嘩才道:“不管怎麽說,陛下更重視董侯,乃是真實!而且史侯意欲舉兵造反,也是不容置喙……”
“甚、甚麽?舉兵造反?我嗎?”冷不丁地聽至此處,劉辯目瞪口呆:甚麽情況?爲甚麽我要舉兵造反?……我自己都不曉得我要舉兵造反啊?
“怎麽?難道不是?”畢嘩嘩說,“史侯被陛下發配到偏遠之地,便以爲形迹隐秘,私自便在偏遠之地募兵,隻爲有朝一日能領兵攻入洛陽……
史侯啊史侯,你少扯甚麽長跑,扯着再完美的幌子,也瞞不過陛下的眼睛——”
畢嘩嘩毫不掩飾臉上的惡意,從懷中取出一份信封,晃了一晃,揚聲道:
“可知這是甚麽?”
“這是甚麽?”劉辯問。
畢嘩嘩像是故意在等這個時機一般,大聲地宣布:
“是陛下的密旨!
陛下得知史侯你在南皮縣的舉動,十分憤怒,決定下令捉人,押你返回洛陽!
諸位!你們還愣着做甚?——還不把史侯拿下!”
畢嘩嘩說話頗爲頤指氣使。
蓋因這次,畢嘩嘩拿出密旨,緻使衆壯漢們再沒疑慮,便眼神一冷,殺向曹操等人。
“二弟!三弟!保護殿下!”劉備大喊,率先地避過一名壯漢的偷襲,順勢地擡起一腳,狠狠地踹向對方,直接把對方給踹倒!
頓時,場面失控,混亂不已:壯漢們人數雖多,卻架不住對手一個賽一個強大!
這個豹頭環眼的白臉武者好生厲害,一杆丈八蛇矛使得出神入化,稍不留神就能捅穿一對兒人;那個面如重棗的長髯武者也強大得過了頭兒,一柄青龍偃月刀耍得虎虎生威,如同割草,眨眼便能取人首級……
更别提甚麽曹操、袁紹、劉備等人,雖不如張飛和關羽那般武藝高強,卻也不是區區一介壯漢所能相提并論……很多時候,需要三、四個壯漢們才能圍困曹操等人,惜歎那群護衛們也不是善茬兒,個個功夫也不弱兒。
很快地,現場就出現傷亡,且全是畢嘩嘩這邊的壯漢們。
就仿佛壯漢們是紙糊的,非常不經打。
畢嘩嘩心下一寒,頭皮也發麻,實在沒料到對方說動手就動手,說砍人真砍人,真流血,真腦袋亂飛……這對一向隻知魚肉百姓,而百姓不敢反抗的畢嘩嘩而言,是多麽沖擊三觀!反正畢嘩嘩腦中一片空白,都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幸好壯漢們的數量夠多,真要殺盡,也要費好一番工夫。
現在,畢嘩嘩開始思忖退路:該怎樣才能脫離戰場,保全自身。
……劉辯壓根料不到:千餘壯漢們在畢嘩嘩眼裏,根本就算不上人,充其量是工具人,是勒索敲詐南皮縣的重要手段——
惜歎劉辯不按套路行事!
若擱其餘郡縣之地,隻需畢嘩嘩登門拜訪,亮明中常侍畢岚義子的身份,再稍稍地暗示幾句,或是威脅幾句,便能達成目的……誰知現今,畢嘩嘩遇到劉辯,卻是不幸地踢到了一塊鐵闆!
思及此處,畢嘩嘩更是咬牙切齒,又見壯漢們損失得越來越多,心知再猶豫,隻怕所有壯漢們都戰死了,自個兒也沒法逃得掉。
由此乎,畢嘩嘩瞅準機會,帶了十來個壯漢們,逃跑!
然後,畢嘩嘩沒能跑得太遠,就迎面地撞上一支隊伍——
嚴格來說,是一輛馬車!
馬車樸素,車後跟有一支隊伍,隊伍的數量不少于五百人……
甫一見到畢嘩嘩帶人逃跑,這支隊伍二話不說,将畢嘩嘩等人圍了起來。
随後,畢嘩嘩等人被五花大綁。
這還沒完。
抓住畢嘩嘩等人後,馬車裏的人氣運丹田,大聲一吼,吼道:
“都給老夫住手!!
畢嘩嘩已被拿下!爾等門客,還不停手!!”
話音剛落,餘下的壯漢們失了主心骨,立即亂作一團,再也沒心思動手了。
與此同時,曹操等人也善解人意,幾乎在敵人失去戰意的同時,也停止攻擊。
就這樣,雙方神奇地對峙,倒沒再厮殺了。
雙方休戰,五百人的隊伍則趁機地湧上前去,一邊大喝「不準反抗」,一邊将餘下的壯漢們捆作一起,使對方徹底地失去反擊的可能性。
不僅如此,五百人的隊伍還面不改色地清掃戰場,将凄凄慘慘戚戚的死者們堆積一處,還找來幹柴,點火,幹脆地火燒……
其動作之流暢,神情之自然,教人懷疑對方是不是常做此事。
盡管戰場的狼藉令劉辯心頭很不舒服。
但是,劉辯憑借強大的承受力,迅速地調節好心情。
劉辯沉思片刻,對何苗說:“何下掾,你且傳令,令巡邏的騎兵們想個法子,讓所有參賽者們再多跑一圈……不!是五圈!在本王沒處理好這事之前,不準參賽者們回來!倘若對方問起,就說食物不夠,隻能提供一頓晚飯——”
“哈哈哈哈!”何苗還未領命,就聽馬車裏的人莞爾笑起,“殿下啊殿下,五圈會跑死人啊!一圈也足夠了,耽誤不了多久!”
何苗默不作聲,望向劉辯。
劉辯挑眉,隻覺對方聲音相當面熟,便改口道:“就按先生的吩咐去辦,務必讓參賽者們多跑一圈。”
“喏。”何苗拱手,領命而去。
目送何苗策馬遠去的背影,劉辯回過神來,搖搖地對準馬車,輕微地鞠個躬兒,朗聲道:“本王多謝先生支援之恩!敢問先生是……?”
“哈哈哈哈!”車中之人再次地大笑,“這才過了多久,殿下就不認得老夫了?”
說罷,車簾被掀開,久違了的荀攸面孔映入劉辯的眼簾。
“——荀先生?”劉辯驚呼,卻并不意外。
荀攸含笑地朝劉辯拱了拱手,登下車來,但沒走到劉辯的身前。
“荀、荀先生!”劉辯隻得主動地迎了上去,并朝荀攸回禮,“你、你怎麽來了?”
“瞧你這話說的,老夫怎就不能來?”荀攸反問,“殿下不歡迎老夫嗎?”
“怎會?”劉辯搓了搓手,“本王隻覺先生來的不是時候……”
不說還好,一說……荀攸意味深長地注視劉辯,意有所指道:“老夫來得不是很巧嗎?倘若再晚一步,畢岚義子可就逃跑了啊?
這對殿下來說,難道不算一件屈辱嗎?”
劉辯:“……”
劉辯接不上話:事實上他臉皮挺厚,并不覺得這算屈辱。
揉了揉額,劉辯道:“多謝荀先生幫忙,不然本王肯定抓不到這人。”
言罷,劉辯似是想起甚麽,眸光變得黯淡。
曹操等人回想先前的密旨,跟着劉辯失落。
“怎麽了?”荀攸眨了眨眼。
“沒、沒甚麽。”劉辯言不由衷,“我隻記起父皇并不待見我,父皇從不考慮立我爲太子——原以爲我躲到這偏遠之地,卻仍遭受父皇的恨意!荀先生,你知道嗎?父皇竟然派人……派人抓我,還想押我回洛陽!
父皇想做甚麽,嗯?——狠下心腸對付我?哪怕我是父皇的孩子?”
“殿下,冷靜,冷靜!”伸出手來,荀攸摁住劉辯,“到底發生了何事?你且娓娓道來,老夫自有主張。”
還娓娓道來?——劉辯實在很想翻個白眼:他才沒興趣說明呢?
“把密旨找來!”劉辯對曹操等人說。
曹操搶先道:“喏!”
緊接地,曹操從畢嘩嘩身上搜出那封密旨。
乍一瞧見那封密旨,曹操「咦」了一聲,五官差點裂開了……
甚麽情況?
劉辯問曹操,問道:“孟德縣令,怎麽了?”
“殿下……主公!主公,這不是密旨,隻是一封尋常的家書。”曹操說。
啊?!
劉辯等人則睜大雙眼,瞠目地盯向曹操。
曹操晃了一晃手中家書……啊~不對!是密旨,震驚道:“那家夥竟敢假傳聖旨?簡直不要命了!”
臉色一青,劉辯也懵了,後知覺地懊惱自身:我真傻,真的,我爲甚麽要相信畢嘩嘩的胡說八道?
卻見曹操将那封密旨交給荀攸過目。
荀攸認真看了,評價道:“不錯,不錯。”
“甚麽不錯?”劉辯問。
荀攸道:“——畢先生編得故事不錯!”
劉辯:“……”
編故事?
劉辯真心跟不上節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