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名叫牛壯的佃農一副不知道自己很讨人嫌似的,還跺了跺腳,彈了彈雪,說道:“俺站外頭好一會兒,可把俺凍壞了!不過這天越冷越好,代表明年是大豐收啊!俺明年一定要好好種地,争取把阿妹娶回家!”
這話,對牛壯這一平平無奇的佃農來說,當真大言不慚啊?
果不其然,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牛壯。
衆人的反應各不相同:袁紹和袁術一如既往,對牛壯嗤之以鼻,實在不大感冒;曹操則目露驚奇,而劉備、關羽和張飛則頗爲期待!
劉辯不動聲色,嗅了一嗅杯中葡萄酒:可惜了……方才還是熱的,被牛壯這番一鬧,酒都有些涼了,根本沒法暖身呢?
再看胡老頭和胡阿妹這對父女,則對牛壯頗爲瞧不上。
區别在于:胡老頭看不起牛壯是佃農的身份,而胡阿妹純粹是不喜歡牛壯這個人。
倒是胡氏,竟對牛壯相當關心,問道:“冷不冷?鞋子是不是濕了?先脫下來,我拿一雙幹淨的借你?”
牛壯撓了撓頭,還記得要維持住僅剩的禮儀,沒有當衆脫鞋子。
見狀,胡氏便取來火桶,以供牛壯坐在火桶裏,把全身衣服鞋子給烤幹。
牛壯也不拒絕,舒舒服服地坐在火桶裏,還蓋了一條綿被,快活地說:“暖和!真暖和!總算活過來啦!”
胡阿妹扭過臉去,都不想理會牛壯。
胡氏則抿嘴掩笑,樂道:“我若沒記錯,牛壯家裏也有火桶罷?”
聽罷,劉辯側過臉來,豎耳聆聽。
就聽牛壯說:“這還用說?火盆、火桶和火炕,一個不少!還能燒熱水,抱着熱水看窗外的大雪呢?……俺再也不用頂着刺骨的寒冷,用凍得通紅腫脹的雙手去刨那可能存在的食物,也不必爲了節省柴和,而強喝凍成冰塊的水,更不用擔心一覺醒來,俺家爹娘就永遠地離開了——”
後面一段話,牛壯說得甚是輕聲。
就仿佛在自言自語。
反正劉辯一時沒能聽清,還以爲牛壯是在念叨日子變好了。
劉辯略微地滿意。
事實上,他更想知道:是不是家家都有火盆、火桶和火炕?
這樣,大家就不受凍了。
同時,這也是他來「木屋區」的原因啊!
差點被他給忘了。
劉辯好奇道:“你……會看窗外的大雪嗎?”
牛壯望了一望劉辯,大約沒記起劉辯的身份,甚是熱情道:“以前不看,現在麽?那就不一定了。講真的,冬天的白雪原來真的可以讓人覺得美麗啊!”
聽着牛壯難得文绉绉的回答,胡阿妹冷哼一聲,不客氣道:“美麗?有多美麗?你且說與我們聽一聽?”
牛壯張了張嘴,筆劃道:“冷是冷,但觀雪景,那是真的美?世界全是白色,白得發亮,蓬松蓬松的,很像點心……”
牛壯努力地描繪着,卻因肚子裏沒有多少墨水,而誇得非常單調。
胡阿妹道:“就這?就這?——雪像點心?這是甚麽說辭?既是點心,你咋不多吃幾口雪呀?沒準真能吃出點心味兒!”
牛壯詞窮,沒法反駁胡阿妹。
低下頭來,牛壯不吭一聲。
胡氏嗔了一眼自家女兒,嗔道:“阿妹,莫鬧,你又擠兌牛壯了。”
胡阿妹頭疼,無奈道:“母親,你怎麽總向着牛壯?你是我的母親,還是牛壯的母親?”
胡氏道:“我自然是你的母親。”
“——等俺娶了阿妹,你會是俺和阿妹的母親!”牛壯不死心地補充一句。
“牛、壯!”胡阿妹惱羞,一字一句說,“你死了這份心罷!父親絕不同意我嫁給一介佃農……”
牛壯急道:“俺會賺錢!賺很多很多錢!保證能夠養活你們一家三口……”
胡老頭道:“你在做夢!俺不會允許女兒嫁給佃農了!要嫁就嫁給……”
餘光一轉,胡老頭冷不丁轉向劉辯一行人,直把劉辯吓了一跳。
劉辯心裏發毛,不由地想:不會罷?不會罷?難不成我們當中,會産生出一位幸運者嗎?那可太……太糟心了。清了清喉嚨,劉辯快言快語:
“胡大廚,粟飯可曾煮好了?”
#隻要我打斷胡老頭的亂點鴛鴦,麻煩就不會落到我的頭上#
“啊?粟飯?”果不其然,胡老頭被劉辯轉移了注意力,“還沒煮……”
“能否煮一鍋粟飯呢?”劉辯誠懇地道,“我聽曾阿牛醫師說,隻吃菜而不吃飯,個頭會長不高……”
“是、是麽?”胡老頭果斷地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和嚴肅性,一口就答應,“殿下,你且稍等,俺這就給你們煮飯去——”
胡老頭忙不疊地鑽進小廚房了。
許因胡老頭本是廚師,以緻胡老頭這大男子成天窩在小廚房,都不覺得有任何便扭感和違和感……眼見胡老頭離場,衆人默默地緩了緩氣——
且慢!
爲甚麽要緩氣?!
——八成是被胡老頭給唬住了!
輕扣案幾,劉辯道:“胡大廚對你的印象可不怎麽樣嘛?”
劉辯是對牛壯說。
牛壯結結實實地愣住,結巴道:“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很難猜嗎?
單看你倆的表情和态度,就知你們水火不容!
“你這性子的确應當改一改了,太跳脫了,完全不讨喜啊?”手托下巴,劉辯若有所思,不答反問,“你識字嗎?”
牛壯搖頭道:“不識!”
“假如有一天,南皮縣有條件建立一所學院……”
話音未落,劉辯遭到了四面八方的視線洗禮。
袁紹率先地開口,質問:“殿下,你要建學院?”
“——殿下?”牛壯擡頭,呆了一呆,似才反應過來劉辯的身份。
劉辯對袁紹說:“沒錯。”
“說到學院——”本王就不困了!劉辯精神抖擻,準備先給衆人排個雷兒,“本王打算建一座學院,先供一批想學習、但卻不識字,且懂事的成年人,比如牛壯你,進入學院學習,也不必學得太久,就以三個月爲期罷?以最短的速度培養最好的人才,達到人才争取擔任小吏們職務!諸位,你們意下如何?”
成爲人才,不就能擔任小吏員們職務,從而改善自個兒爲佃農的身份了嗎?
一旦改善好了,牛壯能入胡老頭的眼兒,不就能娶回胡阿妹了?
——機智,機智,他可真是大機智啊?
就是耗時長了點兒。
除了袁紹和袁術,衆人吃驚之餘,都紛紛叫好,還提出若幹條建議,聽得劉辯點頭如撥浪鼓似的。良久,袁紹見到劉辯和衆人讨論得熱切,而自身卻沒法融入其中,不禁地擡高嗓音,大聲道:
“殿下!!”
這次,劉辯終于「聽見」了……
耳朵略有一陣子鳴叫,劉辯問:“怎麽了?”
“殿下,你是想依靠學院而培養人才嗎?——那麽,「察舉人才」又該怎麽辦呢?”袁紹冷臉地質問。
不愧是世家出身,一下子就抓住重點了。
當今朝廷,依靠「察舉制」來選擇吏員們,是自下而上推選人才,雖能保證選才的标準能貫徹實際,選出真正的人才,競争相對公平,但卻難掩弊端:
倘若「選舉權」被少數公卿大臣、名門望族所控制,往往會推薦名望家庭的子弟,而不管其學問品質如何,如此一來,其察舉範圍越來越狹窄,緻使人才也大多名不符實了……
當然,世家和豪強才不會承認人才名不符實。
再觀袁紹,出身四世三公,是名副其實的世家子弟……因此,當劉辯聽到袁紹的疑問,劉辯便肯定了:袁紹并不贊成靠學院培養的學生來選拔人才。
擺了擺手,劉辯輕飄飄道:“「察舉人才」也能繼續實行嘛?兩種尋人才的方法并用,也行得通?這合理罷?”——小孩子才作選擇,大人全都要!
“合、合理。”袁紹說。
劉辯也心虛:唉!沒膽子當面宣布要取消「察舉制」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