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幸好那晚，隻有天知地知，劉辯知，和公孫瓒知，再無第五人知曉？
想是這麽想，劉辯卻難免有點心虛。
是以，他才興了一絲念頭，想再問一問公孫瓒，确定公孫瓒的立場。
便聽公孫瓒道：“記得。”
說得那叫一個坦坦蕩蕩，差點曲扭了劉辯的五官。
真的記得嗎？——公孫瓒啊公孫瓒，你是記得「倘若當今天子立次子爲太子，而不是長子殿下爲太子，我必率領大軍，進軍洛陽，勤王」這句誓言嗎？
勤王诶！
你真明白勤王的意思麽？
不！
你根本不明白！
你八成是喝醉了，說了胡話！
劉辯感動不已，卻十動然拒，猶不死心地追問：
“将軍真的下定決心了？”
“……”
終于，公孫瓒不說話了。
看來公孫瓒記起那晚所說之話，是甚麽意思了？
略微地失望，劉辯感受最多的，卻是輕松，溫聲道：“将軍，其實……”
「你不必放在心上，那晚的約定就不算數了，反正誰也沒留下小紙條」這句話劉辯還沒說出，便見公孫瓒把手一擡，擡道：
“殿下，你不必說了，我都清楚。”
清楚？
你真的清楚嗎？！
劉辯簡直風中淩亂，一言難盡道：
“公孫将軍！你可知這意味着甚麽嗎？！”
“知道。”公孫瓒答得好不淡定。
直令劉辯覺得公孫瓒應和田豐談得來：敢情二人都有一顆反骨之心麽？
别玩笑了！
囧了囧臉，劉辯都沒力氣與公孫瓒争論了，幹巴巴地道：“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将軍，以後方便收信麽？我會時常寫信給你？”
在信裏勸人得了。
這會兒，一時半刻他是沒法說服公孫瓒，闆正公孫瓒的想法了。
公孫瓒道：“我也會回信與你。”
劉辯和公孫瓒相視一笑，終是拱手拜别。
劉辯并不清楚，當他和公孫瓒提及那夜的誓言時，除了張世平和蘇雙，劉備、關羽、張飛、張燕、何苗和田豐，皆暗地交換了彼此的目光，神情透出一抹古怪。
告别之際，劉辯還對趙雲說：“當然，子龍校尉的話，本王也不會落下。”
冷不丁被殿下點明的趙雲受寵若驚，亦拱手道：“子龍期待殿下的來信！”
劉辯帶領衆人，踏上返回渤海郡的第二故鄉之旅。
目送劉辯一行人遠去，公孫瓒看向趙雲，半開玩笑半調侃道：“子龍，你真不後悔嗎？畢竟殿下很看重你呢？我猜有志之士若有機會結識殿下，隻怕個個都想依附殿下，怎麽唯獨你卻迷途知返呢？”
趙雲道：“主公，子龍也不瞞你！當今天下大亂，不知誰是明主，百姓有倒懸之危，我們常山人經過商議讨論，決定要追随能夠實施仁政的地方！早在您領兵，多次地擊退夷族進犯的時候，我們就決定要偏向将軍你……
所以，哪怕殿下也能實施仁政，我子龍亦不改其心意。”
公孫瓒聽罷，略有動容，便道：“子龍俠義！從此你便跟随我四處征讨罷！我也絕不會讓夷族肆意侵擾我大漢的土地！”
公孫瓒和趙雲結伴回府。
半路，公孫瓒忽然輕拍腦袋，說道：“糟糕！差點忘記一件重要之事！”
“何事？”趙雲問。
公孫瓒把手一指，指向遠方，歎道：“今年快要結束了。昨晚我收到來自洛陽城的來報，說是洛陽那邊派人要來薊縣——收稅！”
“收、收稅？”趙雲瞠目。
公孫瓒冷笑一聲，解釋道：“說得冠冕堂皇！誰不知實是搜刮斂财！你可知洛陽使者是誰麽？”
“是誰？”趙雲順勢地問。
“是趙忠！趙忠的義子，叫趙……趙甚麽來着？”公孫瓒歪了歪頭，認真回憶半天，也記不起那人的名字，“算了！這不重要！你隻要記得那人也姓忠，到時喚對方趙先生即可。”
說至「趙先生」時，公孫瓒臉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嘲諷。
趙雲則默然。
事實上，趙雲聽過趙忠的大名：趙忠，雖也姓趙，卻不是趙雲的同鄉。
趙忠乃安平人士，爲宦官，中常侍之一，在職時以搜刮暴斂、驕縱貪婪見稱，漢帝極爲寵信，常謂「趙常侍是我母」……昔日在常山真定縣，就有縣令爲了奉迎趙忠的義子，大肆斂财，鬧得不少百姓們怨聲載道。
要不是趙雲及其趙家村出面，及時地穩住局面，隻怕當地百姓們要家破人亡了。
思及此處，趙雲忽又驚道：“殿下？殿下！殿下貴爲渤海王、渤海太守，豈不是也要……？”
公孫瓒點了點頭，總結道：“所有州、郡皆會如此！隻怕殿下也免不了這一關。
再者說了，冀州牧……暫且空着，如今論冀州以誰爲主，反倒是殿下呢？
唉！但願殿下能忍住。”
難得地，公孫瓒長籲短歎。
趙雲徹底說不出話來。
可憐的殿下！
想來殿下回到南皮縣，還得應付來自朝廷的十常侍之一派出的使者嗎？
……劉辯一行人滿載物資，浩浩蕩蕩地趕路，隻盼能早點回到渤海郡。
不過，劉辯一行人距離渤海郡，尚有不少的路程要走。
原本，劉辯一行人輕裝上陣，本該幾天就能抵達。可惜現在，劉辯一行人多了不少物資需要運送，以緻整體的速度慢了下來。
好在劉辯一行人不甚在意。
夜幕降臨，劉辯一行人安營紮寨在野外。
吃完晚飯之後，就在劉辯早些就寝時，劉備、關羽和張飛再也沒能忍住，開起小會來——主要是張飛提議來着……小小的帳篷裏，張飛确定周圍沒有外人，才道：
“大哥，攤牌罷！那晚地上的字迹，你也看清了罷？你就别瞞俺了！”
劉備面不改色道：“看來你和二弟也是呢？”
張飛撓了撓頭，尴尬道：“俺當時隻留意到小殿下喝酒了，擔心小殿下是不是喝酒沒人理，因此……”
因此，張飛才特意地跑了回去，哪知就見小殿下和公孫瓒這兩人皆都趴倒在地，而地面寫有一行字迹……講真的，可把張飛吓得不輕。
劉備仔細地打量張飛，亦瞄了一瞄心有戚戚的關羽，登時了解自家二弟和三弟的情況類似，皆是擔心殿下，而去找殿下，誰知就看到那一行字迹——
“我和你們一樣。”劉備歎了歎氣，又說，“可惜怪我太吃驚，光顧自身的安危，沒能把字迹抹除……”
關羽和張飛亦互視一眼，耷拉腦袋，一前一後道：
“是某太粗心了！”
“二哥，俺也一樣！”
劉、關、張三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張飛期期艾艾道：“大哥，二哥……”
“甚麽？”劉備回過神來。
張飛咧笑，小聲道：“兩位哥哥覺得殿下如何？”
嗯？
眸光閃了一閃，劉備若有所悟。
果不其然，就聽張飛哧吭哧吭地說：“大哥，可還記得初來南皮縣時，你乘夜去找殿下，想幫殿下，還對俺們說，殿下上能解決宦黨掣肘，下能打擊地方豪強，最終還天下一片太平——”
劉備：“……”
劉備很想扶額：我何時說過這話了？——我是「認爲」而已！
耳邊，劉備再聽張飛說：“然後，二哥認爲殿下雖有明君之姿，卻輸在年紀尚幼。大哥你也表示殿下若沒法親政，就……就……”
就甚麽？
張飛終是沒把話說完，隻是跳過那一句，小心翼翼地求證，問道：
“大哥還堅持己見嗎？”
劉備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
良久，劉備才道：“是的！我雖效忠殿下，但我仍要堅持己見！殿下若能順順利利，倒也罷了，如若不能，我亦接任，再續匡扶之舉，也未嘗不可！
二弟，三弟，你們呢？該不會動搖了？要舍你大哥，不顧一切地追随殿下罷？”
劉備平靜地注視關羽和張飛。
關羽則肅然道：“怎麽會？！
大哥！一日你爲我的大哥，終身你就是我的大哥，這點是永遠不會變的……大哥願意輔佐殿下，我爲大哥的義弟，自然也會幫助殿下，絕無二話！
哪怕有一天，大哥你要叛于殿下，我亦生死相随！”
一旁，聽得張飛的臉色都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