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氣好氣!
沒人察覺到劉辯心裏是如何郁悶:救援幽州,救援幽州,救援好了幽州也就罷了,怎地還把趙雲給拱手送人了?——太吃虧了!太吃虧了!
不對不對,不吃虧不吃虧!這沒甚麽好抱怨……趙雲心心念念本就效仿霍去病之流,想去保衛邊疆一事,明明是好事啊?他抱怨啥兒?何必阻攔趙雲呢?
劉辯兀自地生着悶氣,無意識地接過袁譚主動的敬酒安慰,而袁譚也因良好的長相和稚嫩的年齡而喜提公孫瓒的注意……卻聽公孫瓒道:
“此是何人也?”
“這是袁譚,乃袁氏家族子弟。”劉辯努力地調整心态,向公孫瓒多嘴了一句,“南陽袁氏,四世三公,可謂聞名天下……正因出身四世三公的袁氏子弟袁紹和袁術就在本王的麾下效力,是故袁紹之子順便作了本王的親兵!
方才敬酒之人,正是袁紹先生的長子。”
适時地,袁譚又上前一步,替公孫瓒倒了一盅酒。
這使公孫瓒心中一動。
接着,公孫瓒拍了拍手,便見兩名年輕的小将們從角落處走來,走到劉辯的眼前,整齊地朝劉辯行了行禮。公孫瓒道:
“殿下,我乃一介武夫,并不懂得如何育人。這兩個小子皆是我公孫一族稍有才華的小輩,亦算我的從弟!如果殿下不嫌棄,就請殿下收了,哪怕讓這兩小子端水掃地,也沒關系。
公孫越!公孫範!還不向殿下行禮!”
名喚公孫越和公孫範的兩名年輕小将們再朝劉辯抱拳,鞠個大大躬兒,低眉順眼地,态度甚是安分。
嗫嚅了嘴唇,劉辯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良久,劉辯才道:“公孫瓒将軍,你真要把你的從弟送來本王這裏?……本王一向對親兵的選拔要求甚爲嚴格,隻怕你的從弟們并不能——”
适時地戛然而止,劉辯看向公孫瓒的眼神,充滿不贊同。
誰知,公孫瓒比他還狠,說道:“殿下,以這兩小子的資質,若能成爲殿下的親兵,也是這兩小子的造化,如若不能,便打發這兩小子爲仆役罷,我絕無二話。”
嘴角抽了一抽,劉辯心道:你敢這麽安排你家的從弟們,我可不敢把你家從弟們當成仆役啊?真成仆役了,我真不信你會無動于衷啊?——輕微地颔首,劉辯道:“公孫瓒将軍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也罷,本王就留爲待用罷?”
劉辯看向公孫越和公孫範,發現這兩個年輕小将們不愧是公孫瓒的族弟,其長相居然也挺順眼,氣勢雖說弱了些兒,好歹有一丁點武将的樣子?冷靜地,劉辯道:
“兩位小将軍,本王雖與你們族兄公孫瓒将軍是爲朋友,但是本王先把醜話放在前頭:你們若不能通過親兵的選拔,本王就不能把你們收爲親兵,到時……”
他持保留态度,并不打算把公孫越和公孫範貶作仆役……當然,至于在場之人是如何想的,會不會真把公孫越和公孫範當成仆役,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聽罷,公孫越和公孫範齊聲道:“明白,殿下!就依殿下!!”
劉辯:“……”
如此,如此他就算成功地收下公孫越和公孫範了嗎?
唔~總感覺……感覺有些微妙和丢臉啊?——劉辯仔細地想了一想,後知覺地想到:好像哪裏不對勁兒?
正常情況下,不該送他美人,上演甚麽「美人計」、「聯姻」啥的,才對嗎?
爲何他接二連三所收之人,會是對方的兒子、後輩?——曹操的兒子也就算了,連袁紹也來湊熱鬧……這會子輪到公孫瓒了,竟然送他兩個族中子弟!
仍是男的!
這和之前有何區别?!
他該慶幸對方還沒生下女兒嗎?
劉辯:“……”
不不不!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他得抽個空兒,與公孫瓒通個氣兒。
嚴格來說,是想與公孫瓒……抱團。
眸光閃閃,劉辯默默地思量,思量慶功宴結束後,他該向公孫瓒說些甚麽。
關于趙雲如願地投奔公孫瓒麾下,而公孫瓒許是出于「同情」或「補償」的心理,亦把公孫越和公孫範交給劉辯這一事兒,總算落下帷幕。
劉辯示意公孫越和公孫範與何先等護衛們交流片刻,增進一下彼此的交情,卻絲毫沒留意到一旁曹昂、袁譚和袁熙的臉色不大好看。
且不提曹昂受傷,礙于包紮形象太容易破壞現場氣氛,沒法出席宴會,與衆将們一同暢飲,隻說袁譚和袁熙,暗自交換目光,就默契一緻,達到約定,那就是:
一定!一定要盯好公孫越和公孫範,絕不允許公孫越和公孫範肆意地親近殿下……哪怕殿下與公孫越和公孫範說兩句話,那也不行!
……不曉得護衛們之間暗潮湧動的劉辯,仍舊若無其事地陪同公孫瓒飲酒吃宴,直至這場堪比武将謀士交流會的慶功宴慢慢地落下帷幕。
彼時,衆人難得放松一場,都有些醉醺醺的,差點直接躺地睡覺了。
多虧一衆護衛們出手,攙扶的攙扶,擡人的擡人,務必把人擡到能安心熟睡的帳篷中去……這時,劉辯才瞧見四周都沒多少人了。
好機會!
難得與公孫瓒交心的機會!
心下一喜,劉辯打起精神,對公孫瓒說:“将軍,本王有話想與将軍說!将軍可否與本王說些心裏話呢?”
嗯?
公孫瓒眯了眯眼,暗地打量劉辯,但見劉辯滿臉通紅,兩眼朦胧……很明顯,小殿下他喝醉了——
因此,他在說醉話?
聽一聽,聽一聽甚麽叫心裏話?
小殿下才多大,怎就有甚麽心裏話呢?
這八成是小殿下醉了罷?
擺了擺手,公孫瓒亦不覺得自己醉了,婉拒道:“殿下,有甚麽話,還請明天再說?……你醉了。”
後面一句話,公孫瓒說得甚是輕聲。
“啊?”劉辯呆了一呆,“我醉了?——不!我沒醉!
我認爲你才醉了!
你都開始說胡話了!”
公孫瓒道:“甚麽胡話?我哪裏說胡話了?”
“你說我醉了!但我根本沒醉!”劉辯反駁。
卻被公孫瓒單手抓住。
一手扣住劉辯的肩膀,公孫瓒伸出另一隻手,把劉辯的頭發揉亂,并指着劉辯的腦袋,哈哈大笑,笑道:“看你,還說沒醉?——分明醉了!”
“你……”劉辯氣結,“我沒醉!我要和你說正事兒!将軍能不能将周圍的暗衛們支開?同樣,本王也會讓護衛們退守門外。”
“還沒說醉!哪有門?哪有屋?——你是認定自個兒在屋裏嗎?”公孫瓒狂笑,手指劉辯的鼻子,笑得樂不可支,“說罷!說罷!你想說甚麽?
看清楚四周,四周根本沒人!
再者,我也沒有甚麽暗衛,你到底在說甚麽啊?”
公孫瓒搖了搖頭,十分費解劉辯的要求。
“沒……沒人嗎?”劉辯環顧四下,隻覺腦袋沉沉,有一丁點想要睡覺,好在周邊确實無人,倒也能與公孫瓒直接商量。沉吟半晌,劉辯才道:
“将軍,本王想要請教你,你對當今朝廷有何了解嗎?”
公孫瓒搖了搖頭,直白道:“不了解。”
“那你對誰是當今天子……重視嗎?”劉辯再問。
公孫瓒道:“當今天子不是陛下嗎?陛下不是你的父親嗎?”
“沒錯……”劉辯才說兩個字,就聽公孫瓒道:
“你不是陛下的長子嗎?——就算我再無知,我亦知你會是未來的儲君。”
咦?
劉辯眨了眨眼,愣愣地望着公孫瓒。
公孫瓒撓了撓頭,露出一副難得迷茫的神色,問道:“怎麽了?”
“我還以爲你不關心呢?……話又說回來,你可知我雖爲父皇長子,父皇卻并不重視我,也不立我爲太子?”劉辯風輕雲淡地說,完全不在意他抨擊當今天子有甚麽不對,“父皇想立我那同父異母的弟弟爲太子——
敢問将軍,你持何想法呢?”
“想法?還能是甚麽想法?”公孫瓒理所當然地道,“陛下想多了!陛下再想立皇次子爲太子,隻怕天下也不樂意!
是故,殿下你不必在意陛下的看法,反正陛下也隻敢想一想,并不會做出那種荒唐之事。”
公孫瓒說得有理,劉辯卻聽得出神,不由地記起《三國志》有記載,說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漢帝病重,仍不忘記要立次子劉協爲太子,駕崩前還托孤,欲把劉協托付給宦官蹇碩,讓宦官蹇碩策劃并扶持劉協登基,但事敗……
思及此處,劉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歎道:“萬一呢?萬一父皇真做出那樣的荒唐之事呢?
假設我的父皇不立我爲太子,将軍會幫我奪回太子之位嗎?”
“啊?”公孫瓒傻眼了,“殿下,你是甚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劉辯臉色淡淡,“假如有一天,我的父皇立我的弟弟爲太子了……”
“這不可能!”公孫瓒打斷了他的話。
劉辯耐心道:“我隻說假設。”
“假設也不行!”
“那好,我的父皇就要立我的弟弟爲太子了,而我這當哥哥的還活着,還活蹦亂跳,還在渤海郡——”
“陛下怎敢?!”公孫瓒把眼一瞪,實在不敢想像當今天子會昏聩至此:不立長子爲太子,反而立次子……無論長子是何德性,都不能越過長子啊?更何況這位皇長子殿下頗有勇氣和魅力。咬了咬牙,公孫瓒手握成拳,熱血沸騰道:
“殿下,你放心!倘若真有那一天,我公孫瓒必支持殿下你奪回帝位!!”
“真的?”劉辯呆了一呆。
公孫瓒信誓旦旦道:“真的!”
“真的?”劉辯不敢相信,再問一遍。
公孫瓒亦不含糊道:“真的!”
“口……口說無憑!”劉辯既高興又不安,既竊喜又迷茫,幹脆地叫嚷起來,“寫下來!寫下來!寫下來再簽上你本人的大名,這樣本王才會相信!”
“好!來人!取筆墨紙硯!”公孫瓒大吼。
奈何并沒有任何人前來,更别說有人遞來甚麽筆墨紙硯了。
公孫瓒大叫一聲,幹脆地跑到一片空白地,拔出腰間佩劍,并用劍在地上劃寫一段話,劃得那叫一個龍飛鳳舞……最後,公孫瓒再簽好名字,對劉辯說:
“殿下,你且過來瞧一瞧,我寫得可對?”
言罷,公孫瓒打個哈欠,很沒形象地蹲坐一邊,生怕踩花了字迹。
卻見劉辯走路暈暈乎乎,搖搖晃晃,一頭栽倒在那片地上,睜着一雙眼皮正在打架、無理取鬧要休息的兩眸,磕磕碰碰地念道:
“我乃公孫瓒!倘若當今天子立次子爲太子,而不是長子殿下爲太子,我必率領大軍,進軍洛陽,勤王!”
“可對不?”公孫瓒含糊地問,已然睜不開眼睛。
“對……對!”劉辯亦吃力地開口,“不過,我總覺少了點兒甚麽。”
少了點兒甚麽呢?——劉辯思來想去,終于想起一件事實,那就是:
“将軍,你爲甚麽輕而易舉就答應了?”劉辯想站起,卻二度撲倒在地,自言自語地嘀咕,“我覺得罷,你若應下,肯定是我和你有過一段死生之交,又像俞伯牙與鍾子期那般,是知己,是絕對的支持者……總覺你把這事說得太掉價了。”
可惜的是,劉辯的吐槽公孫瓒沒能聽進去,因爲……
公孫瓒睡着了。
劉辯也沒能支撐住,真就和衣,以天爲被,以地爲席,就地睡了。
而當次日……
“殿下!殿下!”
他的耳邊,響起何先等護衛們的喊聲。
勉強地,他睜開眼來,隻覺渾身都難受,酸疼得很。
怎麽回事?
眨了眨眼,他瞧見何先、曹昂、袁譚、袁熙和新來的公孫越和公孫範,齊齊地圍在他的眼前,而他則躺在一塊地上。
地上?
糟了!
他猛地跳起,差點撞倒了曹昂。
謝天謝地,曹昂及時地避開了去。
“字——字——!”劉辯光顧地驚叫。
卻見地面泥土多多,哪有甚麽字迹?
慘了。
劉辯心想:是不是他的睡姿幅度太大,緻使他不小心地抹掉了公孫瓒将軍的誓言……文書。
這可咋辦?
沒了證據,将來洛陽真不幸地發生混亂,他又該如何平複洛陽呢?
他略微發愁,忽聽一道熟悉的男聲說:
“殿下?——殿下你怎麽在這裏?……主公說了,是時候該起程回薊縣了。”
是趙雲。
尋聲望去,劉辯真就見到趙雲騎馬跑來通知。
——趙雲必須是故意的!
劉辯心酸地想。
還有……主公?!
那是對誰的稱呼啊?
明明隻才一晚,趙雲趙子龍你就……
抿了抿嘴,劉辯忽覺嘴裏更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