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地,進入管子城時,劉辯一行人也稍微費了一點兒功夫。
甫一入城,劉辯一行人便獲得了隆重的關注度,四面八方的視線齊齊地落到自己的身上……劉辯隻能感慨:管子城的居民們生活條件還不錯,警惕心也足夠優秀,不然怎麽有精力監督起人來,這是吃飽了撐着嗎?
下一刻,劉辯覺得他想多了。因爲……
放眼望去,管子城裏的設施破破爛爛,歪歪斜斜,可謂一堆又一堆殘垣斷壁,尤其是越接近城門口的地方,損壞程度尤其厲害。
最滲人的是:他瞧見遠處設有一座又一座軍帳,根本沒有甚麽管子城的居民們……他能遇見的大多數之人,皆是紗布纏身的傷兵們。
然後,有好幾個傷兵們正在熬湯,那湯裏放的也不是甚麽蔬菜、獸肉或者樹皮,而是一截又一截木頭……仔細一看,有點弓弩或是盾牌的痕迹,但這可能嗎?
誰會煮弓弩盾牌吃啊?——怎麽吃法?
劉辯囧了,不得不猜想:對方應該煮的是樹杆之類?
總之,劉辯稍微地環顧四周,不算意外地發現:這座小小的城池易守難攻,亦是遏制夷族的西向的要道,已被打造成一座防禦型堡壘了。
不管怎麽樣,打量幾眼管子城後,劉辯的第一反應是:快把已方所攜帶的辎重捐給公孫瓒和其軍隊嗷嗷!讓對方好好地補一補身體,痛痛快快地吃一頓飽飯……幽州之危應已解決了罷?!
瞄了一瞄衆護衛們攜帶的辎重,劉辯眸光閃閃,思量如何等來公孫瓒,并向公孫瓒捐出物資,表明自身的立場。可是……
可是,他還沒等到公孫瓒的身影,就被一群面目猙獰的傷兵們給圍住了。
傷兵們約有幾十人,站成一排,堵住劉辯一行人,兇狠地喝道:
“你這小娃娃,怎地來這管子城?你不曉得管子城之前很混嗎?如今,城外好不容易才平定下來,斷斷不容忍你這外來者的加入!
你這家夥是不是有甚麽陰謀?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我要檢查檢查!”
隻這一句話,直接曝露了傷兵們的意圖。
傷兵們是想打劫人嗎?
“誰?!”何先、何白和何木等幾個善戰的護衛們邁前一步,擋在劉辯的身前,寒臉地瞪着那群傷兵們。
“大膽!!”田豐邁前一步,不客氣地質問,“你們又是何人,竟敢冒充公孫瓒的士兵!
你們是歹人罷?!”
田豐好生機敏,直接把對面傷兵們視作地痞了。
“殿下!”這是曹昂、袁譚、袁熙等護衛們則輕聲一呼,擔心地看向劉辯。
更多的護衛們,則是默契地将辎重放在劉辯的身邊,齊齊地手持兵器,不約而同站成一個圓形,将劉辯和辎重護在其中,并敵視在場的所有傷兵們。
見狀,曹昂、袁譚、袁熙等護衛們也握住武器,擺出戰鬥的姿态。
雙方對峙起來,并且氣氛越來越尖銳。
許是這頭動靜太大,以緻不少傷兵們湧來,亦是參與進來,想要分羹一杯。
就在雙方差點幹起架來,一道男聲平地大吼:
“你們在做甚麽?!”
聲音響亮,令衆人尋聲望去。
便見一名青年的武将策馬,率衆前來,正好把劉辯一行人的後路給堵着了。
見罷,那群傷兵們欣喜不已,紛紛地叫道:“将軍!将軍,這夥人臉生,行動太可疑了!我等正要拿下他們!”
“你在亂說!”田豐臉色一黑,義正辭嚴地怒斥,“是你們想行歹人之舉在先!倒是反來冤枉我們了!”
“你……”那群傷兵們略微詞窮,一時想不出反駁之語,隻得拿眼瞅向那名年青的武将,似乎指望年青的武将能夠拿定主意。
眯了眯眼,劉辯波瀾不驚地打量眼前的青年武将,已然猜出對方的身份——先前距離太遠,劉辯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公孫瓒的長相,但這不妨礙他從年青武将的铠甲、盔帽穿着以及自身的英雄氣質,外加衆傷兵們對其态度,就能确認一、二!
有心想要結識對方,劉辯清了清喉嚨,大聲道:
“敢問将軍是公孫瓒否?!”
年青武将愣了一愣,挑眉道:“你認識我?
——沒錯,本将軍正是公孫瓒!”
公孫瓒,那名年青武将,傲然地承認。
彼時,劉辯年少人矮,站在護衛們當中,一時都找不着人來,但他仍然努力地朝年青武将的方向拱了拱手,朗聲說:
“本王是渤海王,兼任渤海太守,見過公孫瓒将軍!
本王聽聞将軍被圍困管子城,故而前來支援……現今,恭喜将軍解除圍困之危!
早聞将軍之大名,本王心生仰慕,有話想與将軍說,不知将軍可否一邀?”
劉辯兩眼亮晶晶,表現得非常主動。
這反令公孫瓒皺了皺眉。
公孫瓒終于抽空地打量眼前自稱渤海王、渤海太守的……少年?但見少年長得秀秀氣氣,一點也不威武的樣子,且很明顯,都未及冠,不禁地道:
“你……真是渤海太守?!
我可不信,能任太守之人,哪有你這般年紀小?!”
眨了眨眼,劉辯道:“将軍,你可知本王是誰?”
“你是誰?”
“本王名辯,是父皇陛下的長子!”
“皇子辯?原來你是皇子辯啊?……幸會,幸會?”
公孫瓒的回應,無一不表明此人根本就不關心朝廷之事,連皇子是誰都不了解……這人八成是熱衷于征戰沙場,鎮守邊關,而不是朝廷廟堂、勾心鬥角。
這反令劉辯心生幾分感動:嗚哇!太好了!總算有人對他的年紀提出質疑……話說他快十三歲了,根本就該留在洛陽城,當尊貴的皇長子才對,而不是小小年紀就破格提拔,被任爲太守,被發配偏遠之地——
呃~盡管最初是他主動提及沒跑兒。
正當他和公孫瓒好不容易地搭上話時,忽聽另一熟悉的嗓音響起:
“将軍!原來你在這裏?
殿下,你怎麽跑來城裏了?你讓我等好找——
你們幾人,速去通知玄德将軍、雲長将軍、益德将軍和張燕将軍,就說殿下進城了!……快去,快去!
何苗将軍,你看殿下——”
面不改色地,劉辯踮起腳來,伸長脖子,吃力地望向公孫瓒那邊,但見另一嗓音者,果然是趙雲。
此刻,趙雲正在吩咐四個士兵們,而四個士兵們亦領命,疾步地離去……
趙雲話音未落,劉辯忽見有人硬擠進來,擠到他的眼前,揚聲道:
“殿下!!”
劉辯定睛一看,眼前之人,不是何苗,又是誰呢?
“何……何下掾?”劉辯輕呼。
在公衆場合,劉辯自然不能直稱何苗爲「二舅舅」。
何苗眼圈兒都紅了,拱手下拜道:“殿下!是苗有錯诶!弄丢了殿下,還請殿下重罰!苗絕無二話!”
咦?咦?——這話怎說的,他怎敢罰何苗呢?明明是他自作主張,覺得管子城安全了,這才擅自地跑進城裏,想要快速地遇到公孫瓒……“何下掾,快起身,快起身。”他連忙地親扶何苗,把何苗扶起,“此事也怪本王,本王并未聯系你們。”
何苗善解人意道:“殿下說哪裏的話兒!方才是在戰場上,戰場上瞬息萬變,稍不留神就會失去性命……殿下也是爲了我等好,才沒冒然地派人前來。”
劉辯幹笑,不好再說甚麽了:無論他說甚麽,何苗都會找出理由,替他圓話!
并且,相信不止何苗一人會這麽做法,大約連劉、關、張等人,皆會這樣說!
果不其然,不等他與公孫瓒再說幾句,就見劉備、關羽、張飛、張燕等人領兵相繼地趕來。哪怕隔着一群護衛們,劉備等人亦朝他劉辯拱手行禮,并道:
“殿下!幸好你平安無恙,否則……”
“殿下!關某來晚一步,讓殿下受驚了!”
“殿下!那群家夥是怎麽回事?竟敢瞪你……哼!俺老張幫你瞪回去!實在不行,俺老張幫殿下你把人揍跑……”
“殿下!某繳獲戰馬兩千匹,還請你過目!”
吧啦吧啦地,劉辯被衆将們環繞,好不熱鬧。
與此同時,周圍的士兵們也越聚越多,多到一定程度,都不遜于公孫瓒的。
同時,爲了打消公孫瓒的警惕——畢竟他劉辯是初會公孫瓒,而公孫瓒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他……“王叔。”劉辯小聲地開口,手指公孫瓒,“你不和公孫将軍說兩句嗎?”
劉備:“……”
慢慢地轉過身去,劉備望向公孫瓒,眼裏劃過一絲驚訝與意外,仿佛才發現公孫瓒似的,遲疑道:
“你……你是伯珪嗎?公孫伯珪?”
伯珪是公孫瓒的字。
公孫瓒定定地注視劉備,笑道:“玄德,你才看見我嗎?”
劉備抱了抱拳,赧然道:“早就看到了,隻是不敢确認。”
“現在呢?确認了嗎?”公孫瓒問。
聽罷,劉備幹脆地擠出護衛隊,來到公孫瓒的面前,仰頭道:“你就那樣對待你的朋友嗎?”
公孫瓒利落下馬,作出擁抱的姿勢。
劉備則痛快與公孫瓒相擁,高興道:“伯珪!”
“玄德!”公孫瓒亦抱住劉備,并拍了一拍劉備的後背。
二人放下手來,重新地站好。
公孫瓒一掃之前的疏離感,上上下下地打量劉備,發覺劉備的穿戴規格都變了,詢問劉備,問道:“當前你去了哪兒?你不是安喜縣的縣尉麽?怎地……”
劉備耳根子一熱,歎道:“别提啦!你這消息,都是半年前的罷?——事實上,幾個月前,我得罪人了,就不當縣尉了,流浪好一陣子,幸遇殿下!”
目光一轉,劉備轉向劉辯,充作中間人,給公孫瓒介紹起劉辯來——“伯珪啊伯珪,說來不怕你笑話。”劉備用一副感激和懷念的口吻說,“我本打算返回薊縣,投奔于你,誰知剛好你不在薊縣。我又四處走了一走,決定剿一剿黃巾賊,就遇上了殿下。
殿下乃是皇帝陛下的皇長子,年紀雖小,卻極有主意,自請前往渤海郡,說是要造福當地百姓。你應當聽過,渤海郡原爲濱海之城,遠離洛陽都城不說,還遭受天災匪患,一向蕭條!
然而,殿下來了,一切就變了!
若有機會,伯珪你一定要來渤海郡瞧上一瞧!渤海郡很好,極好!比起其餘郡城,可要繁榮多了!百姓們不再挨餓受凍,其治安也良好,并沒出現甚麽欺壓百姓之事,可謂安居樂業!……”
吧啦吧啦地,劉備對渤海郡的治理相當推崇,話裏話外都不着痕迹地順帶誇起劉辯,誇得劉辯都想捂臉了:我、我有這麽厲害嗎?
我不知道哇?——我還覺得渤海郡有好多地方沒建設好呢?
至少青磚建造的飯肆、藥肆、裁縫肆啥的,都沒建完罷?
再者,火炕好了沒?——這都快冬天啦!……
暈暈乎乎地,劉備每借渤海郡誇劉辯一句,劉辯就默默地檢讨一次,直感封地基建的速度太慢太慢了。
還不夠啊!
但願這個冬季,他要把該建的設備,全都建好!
手握成拳,劉辯鬥志昂揚,直至公孫瓒說:
“看來玄德你對殿下很看重啊?”
這令劉辯回過神來。
嗯?
殿下?
——太好了!公孫瓒終于記住了他的尊貴身份!
劉備兩眼彎彎,還想再誇甚麽,不提公孫瓒的感想,反正劉辯就是頭皮一麻,清了清喉嚨,強勢地插話道:
“那啥,我們就幹站這兒嗎?——今天諸軍激戰一場,大敗烏丸,揚我大漢國威,難道不該暢快地慶祝一場嗎?
本王帶來足夠的食物,可供諸位開懷吃喝啊!”
一言既罷,衆人寂靜一片,仿佛不敢相信——
主要是公孫瓒那兒!
也對:公孫瓒和其麾下士兵很久都沒有吃到好酒好飯好菜了。乍一聽到劉辯要犒請大家,一時驚喜過度,都回不過神了。
“多謝殿下賞賜!”萬籁俱寂之際,田豐的喊聲尤爲清晰,“殿下之所以趕來管子城,正是因爲殿下聽到公孫瓒将軍爲保幽州不被夷族入侵,苦守了城池半年啊!
公孫瓒将軍對漢室朝廷、對皇長子殿下之忠心,其忠心可鑒也!又逢糧草不濟,殿下得知此消息,便來這城裏,特意給大家送糧了,這很合理,不是嗎?!”
田豐這席話語,成功地将公孫瓒綁上劉辯的戰車……至少在外人看來,的确如此。
公孫瓒則若有所思,想說甚麽,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一向直來直往的公孫瓒沒法應付能言狡辯的田豐,隻覺田豐話裏有話,卻不懂該如何反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