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抱緊馬脖子，嚴防摔下馬來。
氣喘籲籲地，曹昂從未有過如此疲憊之感。
身體癱軟之餘，居然還能體驗一把瀕死的經曆，着實令曹昂吃不消兒。
反正在衆人眼裏，衆人瞧見曹昂被現任的烏丸單于張純，追殺得滿頭亂竄！
曹昂想逃入石門山，張純則會搶先一步，堵在入口處準備擊殺曹昂。
曹昂也不敢硬闖，隻得後退，後退，遠離張純。
可這退後，反而把張純的注意力又給拉走了——張純不進石門山，又該怎麽辦？
無奈地，曹昂隻得再次地發起沖向石門山的意圖。
爾後，又被張純眼疾手快地堵上。
然後……死循環！
現在，張純手持長刀，馬術娴熟，奈何策馬奔跑，每次快要接近曹昂時，卻總能被曹昂狼狽地避過——甭管曹昂的動作姿勢有多麽難看，好歹曹昂苟住了小命！
而且，曹昂的任務已是超額完成！
曹昂還得暗地慶幸自個兒年輕，每天都有堅持地練武。是以，曹昂在危機關頭，求生欲極強，冷靜地控制馬匹之餘，并未上演甚麽一不小心就栽落下馬，被缰繩絆住腿腳，最終被馬拖走，落個拖死的結局……幸好沒有！
但是，再這樣下去，曹昂自忖亦堅持不了多久。
——曹昂交手經驗甚少，并不是每回都能避開兇險啊！
任由汗珠流下，曹昂死死地盯住對面的張純，神經繃到了極緻。
……與戰場上的曹昂情況截然相反，袁譚和袁熙并不需要像曹昂那般，非要面臨死生抉擇，可觀二人的反應，也依舊有所影響，被吓了一跳。
該怎麽說呢？
隻能說：袁譚和袁熙料中開頭，卻料不中結尾！
想過曹昂會經過一番苦戰……不不不！嚴格來說，袁譚和袁熙會以爲：
曹昂會像書中故事那般，征戰沙場，殺敵隻在彈手之間，一戰成名之類，哪怕是甚麽誘餌——誰規定誘餌就一定不能大殺四方了？
總之，袁譚和袁熙卻從未想過：曹昂……真像誘餌一般，隻負責吸引并承受敵軍主帥的攻擊，還得打起十二萬分小心，否則性命難保。
從敵軍主帥追擊曹昂，到目前曹昂逃逃停停，隻才幾息功夫罷了，袁譚和袁熙卻覺度日如年……似袁譚和袁熙都難受極了，就更别提身處風暴之眼的曹昂了，内心會是何等煎熬。
視線稍微地挪動，劉辯目睹曹昂和張純的追與殺，忍不住地擔心曹昂會不會被張純給誅殺……還沒好麽？餘光瞥向田豐，劉辯一時心急，小聲道：
“元皓先生？”
歎了歎氣，田豐故意道：“再等片刻，再等片刻！殿下勿急，此時敵軍士氣正盛，切莫引起敵軍的懷疑。”
諸們将不語，而張飛則不滿道：“敵軍，敵軍，又是敵軍！俺視烏丸，如同土雞瓦犬，也沒怎麽厲害！殿下若派俺，俺絕對……”
話音剛落，關羽斜視張飛，說道：“三弟。”
張飛縮了縮脖子，卻道：“二哥，俺說得不對嗎？”
關羽撫了撫須，便不語了。
眼見關羽和張飛又和好如初，田豐終于吐出三個字來。
“——可以了。”
謝天謝地，這三個字猶如希望的曙光，頓令劉辯松了一口氣。
劉辯二話不說，命令道：“關羽将軍！你且上罷！”
“喏！”關羽朝劉辯拱了拱手，多嘴了兩句，“關某雖不才，卻也願意去萬軍之中取他首級，來獻殿下！”
言罷，關羽翻身上馬，驅馬沖向張純——
“咚！”
不知何時，戰場傳來一陣陣低沉而清晰的擊鼓聲。
“甚、甚麽？”劉辯吓了一跳，直覺聽錯。
“咚咚！”
擊鼓聲富有節奏感，宛如心髒般地跳動，令人屏住呼吸，又沸騰起來。
“咚咚咚！”
真的是擊鼓聲！
“咚咚咚——”
是誰在擂鼓？！
劉辯輕皺眉頭，陷入思索，迅速地反應過來，望向遠處的管子城，便見城樓之上已然沒有人影了……這時，張燕豎耳傾聽，開口道：
“殿下，此鼓聲乃是從那扇城門裏發出的。”
把手一指，張燕赫然所指的方向，乃是管子城！
劉辯挑了挑眉，「哦」了一聲，心道：果然，果然是公孫瓒在擂鼓助威麽？
助威得正是時候啊！
——劉辯自是記得：公孫瓒就被圍困在管子城，長達近半年了！
才這樣想着，劉辯就聽見周圍一片歡呼：
“關将軍！關将軍！關将軍！哦哦……！”
咦？！
劉辯定了定神，後知覺地看見關羽提着張純的首級歸來。
劉辯：“……”
嗚哇！發生了甚麽事？！
我才走神一下，怎地……怎地關羽就把張純給斬了？！
劉辯覺得，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因爲他錯過了關羽斬殺張純的過程與英姿——
好不遺憾地，劉辯道：“關将軍做了甚麽？”
劉辯向劉備問話。
劉備頓了一頓，輕描淡寫道：“殿下，我家二弟也沒做甚麽，無非是提刀騎馬，沖至張純單于的面前，手起刀落，斬于馬下。”
劉辯側目：沒了？
隻見劉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說完了」的樣子。
真令劉辯風中淩亂。
該、該咋評價呢？——劉辯隻恨自身爲甚麽要走神，這一幕媲美于《三國演義》裏的「關羽斬顔良誅文醜」，就那麽活生生被他錯過了……他好後悔。
相比他的後悔，全軍皆稱頌關羽，直喚「關将軍」，喚個不停。
卻見關羽下馬，從全軍的贊美聲中，走至劉辯的眼前，恭敬地拱手道：
“殿下，關某回來了。”
劉辯下意識道：“關将軍，歡迎你回來！隻可惜本王沒有煮酒，否則「溫酒斬張純」，亦不在話下罷？
此次關将軍你立大下功，待到論功行賞時，本王定要犒賞你！”
關羽咧嘴一笑，卻斂起笑容，再道：“殿下，如今烏丸失去了單于，此是進攻烏丸突騎的大好時機，還請殿下切莫再錯過！”
劉辯耳根子一紅，正要應下，卻聽田豐道：
“且慢。”
關羽挑眉，而田豐面朝近三千步兵們，熟練地作出一串手勢！
“小曹，小曹……”
對比關羽凱旋而歸，曹昂的歸來就顯得無比寂寥：
衆人的目光全被關羽吸引走了，隻留下袁譚和袁熙這一對小可憐兄弟，看在曹昂沒人照顧的份上，便自動地走上前來，一左一右架住了曹昂，生怕曹昂體力不支，會當場昏倒——
那臉面，可就丢大發了！
事實上，卻是袁譚和袁熙想多了。
曹昂固然疲憊是快要昏厥過去，也隻是「快要」而已。
神奇地，曹昂始終吊着一口氣在。
袁譚和袁熙一左一右，殷勤地照顧曹昂。
步兵們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地，全軍都記下了，異口同聲地吼道：
“烏丸單于戰死了！烏丸單于戰死了！烏丸單于戰死了！……烏丸沒有單于了！諒你們是幽州人士，若來投降，爲時不晚！！”
聲音之大，内容之統一，足夠讓對面隔了一段又一段距離的烏丸突騎們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否認都難！
不到片刻，烏丸突騎們真就呼啦地亂成一團：突然失去單于的烏丸突騎們理所當然地墜入一片茫然！
接着，許因烏丸突騎們人數很多，多達數萬，不到十萬兵馬——劉辯尋思：好歹烏丸突騎們與公孫瓒和其軍隊對峙鬥争半年，怎麽算也不可能仍有十萬！不過……
不過，不管怎麽說，烏丸突騎們數量衆多，遠比劉辯的步兵們和公孫瓒的軍隊，是以烏丸突騎們又分成兩派，争執不休：一派自覺已方隊兵力衆多，可殲敵對面的數千步兵們，替逝世的單于報仇；另一派則不信任自家同伴，認定失去單于的情況下，烏丸突騎的指揮水平根本不夠！
是故，當烏丸突騎心心念念的管子城的城門忽然被打開，烏丸突騎的臨時首領們正要下令，攻進城中時，冷不丁地躲在牆城之上的衆士兵們，對準那群臨時首領們，發出數枚弓箭，或是射中臨時首領們，或是吓了臨時首領們一跳。
這還不算完。
從城門裏沖出來的是另一支步兵們，雖沒配上戰馬，穿着也陳舊，可觀對方的身手，忒是矯健，更别提另一支步兵們的主将，亦混迹戰場之中……
眯了眯眼，田豐努力地望向那頭，出聲道：“殿下，公孫瓒将軍出現了。”
“是嗎？”劉辯伸長脖子望去，但見城門附近一片混戰，分不清誰和誰厮殺，“我們該怎麽做？——也攻向烏丸嗎？前後夾擊？”
“前後夾擊？”田豐輕笑，“倒是一條不錯的主意。可我認爲，換弓箭手上場，更爲合适。”
劉辯聽罷，隻想扶額：慚愧啊慚愧，咱們沒有準備弓箭手！
“殿下。”何苗邁前，認真地提醒，“騎兵隊。”
“騎兵隊？”劉辯怔了一怔，後知覺地記起何苗陪他前來，是特意調來五十名騎兵——盡管人數雖少，但卻人人配有一隻弓箭……
也因此，這支騎兵的真正兵種，乃是輕騎！
太好了！
撫了撫掌，劉辯道：“何苗将軍，你領五十騎兵……”
劉辯欲言又止。
話說派何苗作戰，真會合适嗎？——劉辯不覺得自家二舅舅有能力從戰場上及時地抽身！
疑似看懂他的心思，田豐道：“何苗将軍，你領五十名騎兵稍作掩護，去偷襲右邊的烏丸突騎！記住，隻用遠程攻擊即可！
倘若敵軍察覺，并選擇進攻，你也不必死守，且戰且退。
劉備将軍、關羽将軍、張飛将軍、趙雲将軍，還有……張燕将軍，你們各領五百步兵們，配合公孫瓒将軍，削減烏丸突騎的數量！
當然，對方再來攻打你們，你們也不必貪戰，且要轍退才好。”
張飛一頭霧水，快速道：“先生，這是爲何？”
“我們一口氣拿下對方的突騎，根本不現實。”田豐務實得很，“可還記得我們設伏兵的地方？——且把敵軍引到那兒去，我們才算成功！”
“可是，設伏的地方太遠了……”張飛嘀咕。
田豐亦道：“能起到作用就行！烏丸的突騎還是十萬呢？我們隻才多少人，正面迎戰，如何敵得過？”
這話頗有道理，張飛不說話了。
劉辯有留意到：趙雲手握成拳，眼裏燃起洶洶戰意，夾雜一絲若有若無的決心；劉備則略有感慨，八成是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回幽州去支援昔日的同窗公孫瓒；至于張燕，則兩眼放光，激動萬分……
“諸位！”清了清嗓音，劉辯将衆将們的思緒拉回，“你們可以出發了。”
聽罷，劉備等人齊齊朝劉辯行了行禮。
劉辯擺了擺手。
之後，劉備等人各領五百步兵們，前去協助公孫瓒作戰。
而公孫瓒也如傳聞所說那般，對烏丸……準确說來，是夷族，水火不容。
甫一再遇烏丸夷族們，公孫瓒可謂殺紅了臉，作戰特别勇猛。
老遠地，劉辯就能勉強地望清喊打喊殺中，公孫瓒的身姿最爲耀眼。
“……将軍！”
劉辯瞧見四面八方彙合而來的步兵們，化爲湧入大海之前的小溪，雖說微不足道，卻也不容忽視……
“公孫瓒将軍！”戰場上，趙雲眼疾手快地瞅見有一烏丸突騎想對公孫瓒将軍放冷箭，登時甩出一杆銀槍，直刺對方的喉嚨！
登時地，那一烏丸突騎身亡。
趙雲也不管滿地狼藉，對公孫瓒說：“将軍，請走這邊！”
公孫瓒卻不買漲，扯嗓子道：“不剿滅烏丸，我誓不回營！
馬革裹屍，痛快，痛快！”
趙雲撫掌，呢喃道：“馬革裹屍？痛快？痛快！”
随即，趙雲便和公孫瓒聯手，默契地配合，快速地收割烏丸突騎。
同一天空下的不同角落裏，劉備、關羽、張飛和張燕，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誘敵深入石門山後，引敵再入山林之中，進行伏擊！
而烏丸突騎正如公孫瓒等人所料，正因缺少單于，沒了統帥，正被一步一步瓦解，相信沒個八年、十年，大概……大概不太容易恢複頂盛時期的實力？
及至傍晚，烏丸突騎才死的死，散的散，逃的逃，徒留管子城的城外過萬坐騎。
坐騎皆是戰利品。
當然，偶爾也能從烏丸夷族的身上，摸出幾枚錢來。
夕陽西下，衆人自發地清掃戰場。
“該輪到我們出場了。”大後方處，劉辯自言自語。
曹昂已經調整好心态，與衆護衛們一同保護劉辯。
于是乎，劉辯一行人……進城了，進了管子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