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回洛陽……?”
劉辯挑了挑眉,頗爲詫異地看着夏恽。
真沒想到,夏恽還算有腦子,并沒直接地翻臉,而是借漢帝之口,将我押回洛陽?——你咋不說「請回洛陽」啊?說不定我會一時高興,直接地應下呢?
劉辯和荀攸暗地交換彼此的目光,皆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一絲了然。
也對:夏恽雖是不懷好意,但卻終是沒把話說絕兒,這倒容易迷惑其他不知情者,還真覺得劉辯被押回洛陽,就真回洛陽了……而且,途中會順順利利,不會出錯!
然而,劉辯他卻百分之百肯定:押回洛陽是假,在半途殺害他,倒是真!
甭管劉辯他猜得對不對,反正劉辯對「回洛陽」一事,十動然拒。
劉辯朝何先等護衛們輕描淡寫地使個眼色,便見何先等五名護衛們幹脆地将劉辯和荀攸團團地護住,并對周圍的壯漢們吼道:
“站住!敢對殿下不敬,别怪某對你們不客氣!!”
五名護衛們氣勢洶洶,一點也不懼四周的壯漢們。
橫豎壯漢們也才十來個出頭……何先很有把握:以五人對戰十二人,優勢在已方!
眼見劉辯和何先等護衛們不願束手就擒的模樣,夏恽也怕了,不敢強硬地押走劉辯——隻觀那五名護衛們,個個身手矯健,且渾身散發一股戰意,一看就知對方是從戰場上存活下來的老兵們……至于夏恽所帶的十二名壯漢們,亦是百裏挑一的好手,奈何對比五名護衛們,仍是不夠看!
由此可見,這五名的護衛們是多麽優秀!
夏恽略有心疼這次帶來的壯漢們,憂心雙方開戰,戰個兩敗懼傷,那該怎麽辦。
但見劉辯波瀾不驚地注視夏恽,平靜道:“——你以爲你是誰?”
夏恽還沒反應過來,耐心地解釋道:“老夫乃是夏恽,是陛下倚重的中常侍之一,你應該見過老夫的,不是嗎?”
作爲漢帝的心腹宦官,夏恽在劉辯進宮拜見漢帝時,親眼地見證了漢帝對劉辯說出「朕觀此子,此子輕佻無威儀,不可爲人主」這一評語,可謂作不得假兒。
如此,夏恽确是中常侍,漢帝所看重的宦官,并不是冒牌貨兒。
其口谕,「将皇子辯押回洛陽」,想來也是真的?
但是,劉辯會束手就擒、任夏恽宰割嗎?——不會!
飛快地理好心緒,劉辯環顧四周,壓根沒把這十來個精練的壯漢們放在眼底。斜視夏恽,劉辯似笑非笑,再問:
“你是誰?”
夏恽道:“老夫說了,老夫是夏恽——”
适時地戛然而止,夏恽看着眼前的少年,後知覺地住了口去。
手握成拳地,夏恽冷聲道:“史侯,你是打算抗旨嗎?”
“說了多少次,本王是渤海王,兼領渤海太守——叫本王「殿下」!!”劉辯皺了皺眉,決計不敢挑釁對方,說甚麽旨意是假的……飛快地思量,劉辯忽然變臉,自然而流暢地把小臉一皺,漆黑的眼珠裏染上一絲驚懼,大叫:
“這不可能!!”
甚、甚麽?
夏恽怔了一怔,就聽眼前的少年大喊大叫:
“父皇不是這麽對待兒臣的!!
先前離開洛陽的時候,父皇向兒臣保證過:隻要兒臣安分守己地留在渤海郡,就一定不會召見我,命我前去洛陽城!
父皇還說了:出外在外,讓我務必小心!
萬一有人說,讓我回到洛陽,那人一定對我别有居心!
絕對不會放任對方!一定要徹查此事!!
你!你你你!你根本不是父皇的心腹!你究竟是誰?!”
後面一句話,劉辯吼得歇斯底裏。
就……就仿佛夏恽不懷好意似的。
夏恽被氣笑了。
眯了眯眼,夏恽雖也看不上劉辯,卻清楚劉辯好歹是陛下的皇長子……可惜啊可惜!可惜正因劉辯是陛下的皇長子,才更要斬、草、除、根!
把手一指,夏恽道:“将他拿下,老夫必須要将皇子辯押回洛陽!”
當前,夏恽也顧不上甚麽損失不損失了。
長痛不如短痛,夏恽已沒耐心再與劉辯磨嘴皮子了。
現場隻有五名護衛們,夏恽若是心狠,斷不然會這五名護衛們活着去搬救兵。
況且目前人少,正好抓住劉辯,或者直接誤殺……誤傷劉辯。
總之,夏恽不打算放過劉辯了。
十二名壯漢們不再含糊,個個手持兵器,向何先等護衛們發起進攻。
何先等護衛們也抽刀,站成一人圈兒,迎戰十二名壯漢們。
很快地,雙方厮殺起來。
不過,雙方也極有分寸,打鬥時并未傷及劉辯和荀攸。
戰至最後,兩方誰也奈何不了誰。
援、援兵怎地還不來?!
劉辯波瀾不驚地略過滿身是傷的衆人,面無表情地心想:扣、扣錢——
劉王叔啊!你快帶着張飛和關羽過來啊!
何二舅舅!你不是率領騎兵隊嗎?快馬加鞭行不行?
他和夏恽的反應簡直是鮮明的對比:這頭,他淡定如常;那頭,夏恽咬牙道:
“你!你……”
一連幾個「你」字,夏恽氣得都不會說話了。
就在此時,劉備和何苗的援軍總算到了!
且是同時抵達!
“誰敢傷害殿下?!”
未見其人,但聽其聲,竟是張飛率先地吼出聲來。
震得衆壯漢們心下顫了一顫。
接着,劉備一行人如同洪水滔天,嘩啦啦地瞬間沖垮了夏恽和其壯漢們,直令壯漢們沒法還手——見狀,夏恽腦中一片空白:
方才還優勢在手,這會子竟是黴運沖天!
與此同時,夏恽還發覺:劉辯這小子離開洛陽的時候,根本沒有多少護衛們跟随!如今……
如今卻不大一樣了。
怪不得劉辯死活不肯離開渤海郡呢?
之後,夏恽和衆壯漢們被五花大綁,整齊地捆成了一團。
夏恽仗着自身乃是中常侍,可任用宦官,并授以重任,以此傳達诏令和掌理文書,權力極大……是故,夏恽并不懼怕劉辯的手段。
夏恽朝劉辯咧了咧嘴,說道:“你最好放了老夫,否則你的言行,會給陛下帶來多大的誤會,你可想清楚沒有?”
“少說廢話!”何先頂着一身傷口,氣呼呼地瞪着夏恽,絲毫不怕夏恽是中常侍,豈是何先這一小小的護衛所能威懾的?——冷不丁地扭頭,何先對劉辯拱手說,“殿下,勿要放跑了此人!”
“将這一夥人……”劉辯頓了一頓,一時想不清該如何重罰這十三人。飛快地思考,他說,“先把人押進大牢,聽侯發落!再查一查這些人帶了甚麽東西——”
大牢?
劉備等人恍惚了一下:話說南皮縣連個縣令府都沒有,隻有劉辯所住的渤海王府邸……因此,南皮縣暫時沒有大牢啊!
扶了扶額,劉辯也不能一時嘴快,幹脆地誅殺這十三人罷?
這也太兇殘了——
撐死夏恽是主犯,十三名壯漢們乃是從犯……從犯罪不至死啊!
抿了抿嘴,劉辯道:“确保這群人手腳被束縛,離不開南皮城!再将這群人充作苦役,給本王幹活——
王叔!這群人就交給你了!是累死或是苟活,全憑你處理!”
他不想手上沾血,但也不想放任這群家夥們離開。
劉備眸光微閃,恭敬道:“喏。”
然後,劉備、關羽和張飛确認劉辯安全後,便将夏恽和十二名壯漢們……帶走了。
臨走之前,夏恽不敢相信自己要作苦役,尖叫道:“你!你們……爾等竟敢!!”
張飛毫不客氣地踢了一腳夏恽,怒道:“狗宦官!你以爲你是誰?!你們這群狗宦官,整日橫行鄉裏,禍害百姓,還橫征暴斂,号稱甚麽父兄子弟遍布天下……真認定俺們不敢反抗麽?!
哼!!”
重重一哼,張飛單手拎起夏恽,粗魯地丢開,令夏恽狼狽地摔在地上。
“老夫……老夫……”夏恽疼得龇牙咧嘴,很想放出狠話,但怕圖個一時痛快,小命難保也。此刻,夏恽萬分後悔爲何來這渤海郡,就帶那一丁點兒人手,這會子身陷險境,都找不着人求救。
……目送劉、關、張押走夏恽等人,劉辯對何苗說:“可曾搜查了夏恽的行李?”
何苗抱拳,領命去查夏恽的馬車。
少時,何苗鐵青了一張臉,快步地返回,将一份重新折疊好了的布帛交給劉辯,并道:“殿下,這夏恽着實可惡,還請你千萬不要饒恕此人。”
“怎麽了?”他随口地問,随手地拆開那份布帛。
他拆了布帛後,拿到一隻藥瓶。
“這是甚麽?”他好奇地打量這隻藥瓶,暫時不清楚它有甚麽作用。
“殿下!”何苗急聲說,“此乃毒藥——”
“啊?!”劉辯手中一抖,一不小心地摔落這隻藥瓶……
啪地,藥瓶摔到地面,被摔得粉碎。
“哎呀!本王……”擡起頭來,他瞠目結舌,萬萬沒料到他會摔碎藥瓶了。
但是,比起手誤,他更在意的是……
如果起初他很單純,真被夏恽押走了……隻怕路上,他真的叫天天不靈,會被夏恽毒殺——最可怕的是:夏恽是漢帝派來的!
能被漢帝派來,想必夏恽十分得到漢帝的信任,故此夏恽想毒害劉辯,漢帝也該知情……換句話說:夏恽之所以要毒殺劉辯,是因爲漢帝在幕後指使呢?
一旦劉辯相信這套邏輯,那他在死前,該是多麽絕望啊!
幸好這一切隻是猜想,并沒發生!
思緒萬千,劉辯不由地出了神去。
何苗卻不敢走神:何先伸出手來,趕緊地拉開劉辯。
盡管讓劉辯遠離那瓶碎了的毒藥——
萬一藥性很烈,隻聞氣息,就受傷呢?
何苗賭不起。
何苗便帶劉辯和荀攸換了地方。
“二舅舅……”沒了外人在場,劉辯輕描淡寫地改了稱呼,“這裏若沒甚麽緊要之事,你且再派人去巡邏罷?這次會出現狀況,乃是你大意所緻,念你是初犯,我便不追究了。”
何苗感激地拱了拱手,正要退下,忽然記起何先等護衛們全體受傷之事,不禁地道:“殿下,可要加派護衛人數?”
“這……”
餘光一瞄,劉辯瞄向何先等人全都挂彩,便道:“可、可……”
劉辯「可以」這兩個字還未塵埃落定,就忽聽何先開口說:
“殿下,對不起!是屬下辦事不利,還請殿下重罰!隻是,殿下能不能不要加派護衛人數?……”
“爲何?”劉辯若有所思,脫口而出。
何先難堪地低下頭去,小聲道:“殿下,就算加派護衛人數,短期之内也派不上用場,還不如……屬下雖說受傷了,卻是輕傷,根本不礙事!身上的血迹也是敵人留下的,并不是屬下的。”
何先期期艾艾地說完,就保持安靜的樣子。
懂了。
何先不想見到一群護衛們濫竽充數嗎?
望見何苗,劉辯冷靜地改口道:“可……可是,這太破費了!本王不喜歡!
二舅舅,你帶何先等人去找醫師,讓醫師包紮傷口。”
何苗道:“喏。”
把頭一轉,何苗轉向何先等人,冷酷無情道:“沒聽到殿下說的?——你們去找醫師罷!再讓醫師包紮傷口……”
何先等人:“……”
默默地,何先等人縱然不想離開劉辯,卻也不得不走遠。
何苗再次地看向劉辯,語重心長道:“殿下,今日太危險了,還請殿下日後注意分寸。”
劉辯應道:“多謝二舅舅提醒,以後本王一定會留意。”
真會留意麽?
何苗打量劉辯,聯想起劉辯入主渤海郡後的豐功偉業戰績,就陷入了沉默。
鑒于何先等護衛們前去治療了,何苗便主動地留下來,保護劉辯。
劉辯被諸位一系列的草木皆兵給吓着了,暫時也不曉得該做甚麽。
這時,有一小兵來報:“殿下!殿下——”
何苗把眼一瞪,瞪道:“殿下就在這裏,你喊叫甚麽。”
那一小兵便道:“殿下!有兩輛馬車,攜帶大量物資,往咱們府邸來了!”
“可有查到對方是誰嗎?”劉辯一聽「大量物資」,整個人都精神了。
小兵道:“查了!對方據說是曹主薄的族人。”
“甚麽?——誰?!”劉辯張大嘴巴,相當失态。
小兵道:“對方是曹主薄的族人。”
真的假的啊?!
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
會是這些人嗎?!
開心地,他說:“本王要親自迎接。”
站起身來,他還未走動兩步,又有一小兵沖來,禀道:
“報——殿下!又有數輛馬車帶着物資車,來南皮縣了!”
“可知對方是……?”
“袁别駕家的!”
劉辯:“……”
這!該說真巧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