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現在就要見張燕嗎？”劉辯問。
劉辯隻覺對方的要求得太突然了，也不曉得直接通知張燕，張燕會不會前來。
應該會來罷？——這次洛陽使者來了，不就是給張燕封爵麽？
卻聽荀攸道：“殿下是覺時間太緊了麽？”
“這……這倒沒有。”劉辯搖了搖頭。
事實上，他覺得罷，封爵一事應當更加慎重才對，怎能叫張燕過來，張燕就過來呢？——張燕不要面子麽？
咳！他的主要意思是：應該……挑個好日子？
——你以爲是拜訪人才呢？還要挑個好日子？想太多了罷？
嘴角抽了一抽，他默默地檢讨，沒來由地尴尬不已。
思量片刻，他說：“荀先生，本王這便通知張燕，讓張燕……明天再來？”
他記得自己和張燕的約定：張燕和其黃巾兵若是順利地歸依漢室，張燕就答應他，要将寨中佃農們全都放出……對了！正是這個原因！
他擔心張燕履行約定，而釋放歸還大量佃農們，約有幾十萬人口？那豈不是又要給南皮縣的物資加重負擔？——到時，别說大鍋粥了，隻怕要喝西北風了都！
扶了扶額，他想：今天太晚了，真要通知張燕，隻怕張燕也趕不過來……還不如讓張燕明個兒再來！
當然，他會記得先提醒張燕，千萬不要忘記約定之事。
微微一笑，荀攸道：“就依殿下。”
輕扣案幾，他當即地寫起一份通知文書，并蓋上印绶，吹幹墨迹，喚道：“何水，過來！你去南皮山寨一趟，務必見到張燕，将此份文書交給張燕，再回禀于我。”
“喏！”何水細心地收好通知文書，領命地告退。
目睹這一過程的荀攸撫了撫須，波瀾不驚地打量起眼前的皇子殿下：
聽說這位皇長子殿下自小在宮外長大，被稱作史侯……更有甚者，兩個月前，他第一次進宮拜見陛下，便被陛下排斥，更被陛下評價爲甚麽「此子輕佻無威儀，不可爲人主」？
輕佻是沒看出來，荀攸倒覺這位殿下略有威儀，倒也不像陛下說得那般不堪……由此可見，陛下當時也隻是說出氣話罷？
遙想當年，陛下寵愛的是董侯劉協之母王美人，後來何皇後妒忌，便毒殺王美人，緻使陛下不待見何皇後了！連帶地，陛下就疏遠了皇長子？如今……
如今，陛下想立的是董侯劉協這一次子爲太子——
荀攸默默地回憶起陛下的八卦民間坊聞，又再記起前來渤海郡之前大将軍交待的任務，不禁地道：“殿下，能否容攸私下說幾句話？”
心下一動，劉辯立即明白了荀攸的來意。
高興荀攸間接奉自己爲主之餘，劉辯餘光瞅向在場的趙雲。
趙雲适時地起身，拱手道：“殿下，荀先生，請容子龍守在門外。”
“子龍壯士，你且去罷。”劉辯也不挽留。
于是乎，趙雲暫時地告别劉辯和荀攸。
歪了歪頭，劉辯目送趙雲離開後，尋思左右都是心腹，隻缺何苗，遂道：“來人，再把何下掾叫來。”
何下掾？
荀攸一頭霧水：那是誰？
随即，何苗來了，拜見劉辯時，荀攸盯着何苗，才恍惚地記起：敢情何下掾是何大将軍的弟弟啊？
何苗一如既往，惜字如金，還特别安分，主動地窩在一角，并不出聲。
劉辯收回視線，對荀攸道：“荀攸先，你且說罷！在場之人，皆是本王心腹。”
彼時，何先等護衛們，外加何苗，皆都在場。
荀攸環顧衆人，深呼一口氣，便道：“既是自己人，那攸就說了……殿下，你不在洛陽城的日子裏，洛陽城發生了好幾次「拌嘴事件」。”
“拌、拌嘴事件？”劉辯輕呼。
“是的，拌嘴事件。”荀攸說，神情略微哭笑不得，“自從殿下你主動地前往渤海郡，陛下的心思就活躍了……”
吧啦吧啦地，荀攸向劉辯一行人說起洛陽趣事一、二、三：
漢帝劉宏，劉辯他名義上的便宜老爹父王，真在他劉辯赴任渤海郡之際，聆聽董太後的唠唠叨叨，以及幼子劉協的機靈聰慧，再次地動起了立太子之心——
當然，漢帝上演與衆不同，死活不肯同意朝中世家們的請辭：漢帝非不立劉辯他爲太子，而要立劉協，并且揚言：之所以立劉協爲太子，是因爲劉辯主動地退出争太子之位……反正漢帝很難，也是迫不得已啊！
可是，這話槽點太多，實在沒法說服朝中世家們。
然後每天，漢帝都要被吏員們上奏斥責，受到諸大臣們強烈的要求：漢帝若立次子爲太子，實在有違法度，天理不容雲雲，隻差沒把漢帝罵到遺臭萬年！
甚至，有幾個沖動的吏員們相繼地撞柱，隻差當場身亡，隻求陛下回心轉意。
漢帝會回心嗎？——不會！
漢帝派太醫給那幾個吏員們治傷，依舊我行我素，揚言要立劉協爲太子。
由是乎，後宮的何太後就出手了。
「陛下！！」何太後披頭散發，兩眼紅腫，哭得仍是梨花帶雨，好不憐人，「我們的皇兒已被陛下你打發去了遙遠的渤海郡，目前還生死未知！陛下你不擔心嗎？
現今，陛下你卻不顧長子的安危，偏要立次子爲太子，是想讓我等心寒嗎？！
除非長子不幸身故，否則陛下你怎敢越過長子，而立次子呢？！
陛下，你非要立次子爲太子，莫非是長子……身故了？！
皇兒！我的皇兒啊！你才多大的年紀，就身亡在外，連母後都沒法替你安葬！
陛下，你好狠的心！你不關心我們的皇兒，卻把注意力放在隻才七歲的孩童身上……你！你！你！你真無情啊！
這真是聞所未聞啊！！」
一番哭天搶地，何皇後不給漢帝任何插話的機會，吵得那叫一個撒潑捶胸，悲痛欲絕，鬧得滿城風雨，滿城皆知。
據說那天，漢帝被何皇後騎臉輸出，整張臉都綠了，偏偏又沒法反駁！良久，漢帝逮到機會，飛速地安慰何皇後，安撫道：
「皇後，你勿要動怒，朕何曾不關心長子了？——朕必派人聯系長子，确保長子的安危！」
何皇後心下一驚，非但沒有轉憂爲喜，反而顧慮重重，忽然擔心陛下會暗地加害長子……盡管這不太可能，但是萬一呢？
是以，何皇後假戲真做，淚流滿面道：
「陛下可說的是真話？——臣妾就信陛下一次！還請陛下務必派人聯系我們的皇兒——是生是死，臣妾認命了！若是生，倒是臣妾的造化；若是死，臣妾……臣妾……陛下盡管立次子爲太子罷！」
言下之意：何皇後居然誤以爲漢帝要立次子，實是因長子身亡！
漢帝還能如何呢？——漢帝憐惜起何皇後之餘，隻得真的派出使者，前往渤海郡一趟……
聽至此處，劉辯看着荀攸，總結道：“荀先生之意，本王理解了！荀先生是說有兩波人馬，會來渤海郡，而其中一支是你們？”
“沒錯！”荀攸歎了歎氣，“幸好我們運氣不錯，搶先一步，提前告知殿下！
殿下，攸也不想瞞你！老實說，若讓洛陽使者來渤海郡，殿下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何皇後讓攸向殿下轉達一句話：莫要忘記公子扶蘇是如何死的！
另外，攸覺得何皇後說得頗有道理！”
心頭一驚，劉辯意識到漢帝想害自個兒……好罷，他總覺得這不大可能，遂道：“荀先生的提醒，本王記下了。”
定定地觀察劉辯的神色，荀攸搖頭道：“殿下，你大約沒放在心上罷？”
“咦？”他挑了挑眉，“此話何解？”
“殿下！”荀攸流露出幾分不滿，“你是漢室皇長子，未來的太子、陛下，怎能大意，一點也不謹慎？當今天子若不加害殿下倒也罷了，真要加害，殿下就不打算反抗嗎？！”
這……
他滿頭黑線：說得太嚴重了罷？——這不是沒遇到嘛？
他相信漢帝再排斥、讨厭他，也不會想要害死他。
倒是董太後，漢帝的生母，一心想立劉協爲太子，若要害他，倒是合情合理。
總之，不能大意就對了！
定了定神，劉辯道：“敢問先生，如何反抗？”
荀攸怔了一怔，大約沒料到眼前的殿下竟然會信，還認真地請教如何反抗……荀攸心情甚是微妙，不由地大笑起來，笑道：
“攸有一計，不知殿下願聽否？”
“先生請說！”他趕緊地擺好坐姿，豎耳聆聽。
“事實上，此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荀攸輕扣案幾，“我們并不清楚陛下派遣的使者是否對殿下有所威脅……殿下若是硬氣到底，那麽對方無論說甚麽，殿下都要不聽從！
再者，殿下若不眷念帝位，大可受傷緻殘！一旦殿下殘了，還用擔心甚麽太子之位嗎？——當然了，受傷緻殘太嚴重了，想必殿下也演不下去罷？那不如殿下就裝病罷？
最後，殿下實力若強，幹脆派人誅殺使者，一了百了！隻要使者見不到殿下，殿下不就安全了？
如此，殿下想選哪一條法子？”
劉辯：“……”
好像沒有一條法子好用啊？
劉辯囧了。
擺了擺手，他說：“我挺好奇第一條……諸位，請放心，洛陽使者來的話，無論提甚麽要求，隻要不利于本王，本王通通拒絕！”
兩眼一亮，荀攸頗爲欣賞地看着劉辯，越覺陛下所言……偏頗太大。
“對了！洛陽使者何時會來？”轉了轉眼珠子，他有點想利用洛陽使者了。
張了張口，荀攸還未出聲，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激動的對話：
“你是趙雲趙将軍？！”
“劉舍人謬贊了！子龍仍是白身，不曾從軍。”
“常言說，自古英雄不問出處，子龍将軍你太謙虛了。”
……
這？！
劉辯風中淩亂：是趙雲、劉備、關羽和張飛罷？！
沒想到，千防萬防，仍是讓劉、關、張提前結識了趙雲——
劉備應該不會招攬趙雲才對罷？！
恰巧，劉辯一時和荀攸也沒甚麽話可聊了，便道：“何先，外面出了甚麽事兒？”
何先道：“傍晚了，大家來彙報進度了。”
“可有曹主薄嗎？”
“有！”
那可太好了！兩眼彎彎，連他自身都不曾理會到一絲惡作劇……“将大夥兒都帶來！帶到屋裏。”
就這樣，劉辯的書房熱鬧極了。
這頭，劉備含笑，雙眼亮晶晶地望着趙雲，一副與趙雲投機話多的模樣，直與趙雲一見如故，談天說地聊着，真令劉辯他好奇劉備是怎樣和趙雲攀上交情的。
那頭，乍地瞅見荀攸和趙雲，袁紹和袁術疑似知曉荀攸和趙雲的身份，其态度竟是冷淡的。至于何越，則坦然自若，不算上心，而曹操……
曹操竟是上上下下地望着荀攸，眼裏爆出一團精光，竟對荀攸頗爲欣賞！
就見曹操朝荀攸深深地鞠個躬兒。
在場之人都挺淡定，唯有劉辯滿頭黑線，實在不曉得該怎麽吐槽這如修羅般的場景：首先，在原有的曆史上，趙雲的确歸屬劉備，且自身骁勇善戰；其次，荀攸乃是曹操麾下的謀士之首，其智商謀略數一數二……
這兩個人，若無劉辯他的插入，或許會踏上原來的曆史洪流，奈何劉辯來了，這兩個人的人生軌迹……合該改一改了——
誰知，改得相當徹底：劉備和曹操都被他劉辯收爲王叔和小弟了，趙雲和荀攸或許不會和劉備、曹操有所交集……可惜也隻是「或許」！
現實是：實踐證明，趙雲和荀攸繞個大大圈兒，即便不再效忠劉備和曹操了，竟仍與劉備、曹操相互欣賞！這這這……這讓劉辯感慨萬千。
反正劉辯挺滿意這種結果。
惬意地，劉辯暫且不想聽任務彙報進度，難得地聆聽起兩方人才在互吹！
可惜劉辯他注定得不到休息：隻才眯了眯眼，就見何先收到一名士兵的來報。爾後，何先走來，對他附耳道：
“殿下，送給張燕的通知文書已經快馬加鞭地抵達了！張燕說明天卯時會來。”
卯時？
天都未亮，來個啥啊？
他郁悶了。
嘴上嫌棄，劉辯身體卻誠實道：“荀先生，明早卯時，張燕會來！到時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