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發種子了麽?”
何河小聲地提醒,生怕拂了劉辯的面子。
可惜啊可惜,何河說這話時,就已是拂了劉辯的面子了……紅了紅臉,劉辯停下腳步,深呼一口氣,快速地鎮定下來,若無其事道:
“那還等甚麽?把種子發了呗?”
何河瞅了一瞅自家殿下,發覺自家殿下還算淡定,也沒敢廢話,當即便拆開幾隻袋子,伸手一抓,活像勺米似的,再伸出手,手裏多了一把橙橙的飽滿顆粒。
那是谷種嗎?——乍一看去,更像糧食,可以直接下鍋的那種啊!
他好奇地看着何河将每把谷種依次地發給每個登記好了的佃農們——就在何河分發谷種之際,又有一批佃農們登記好了……
由是乎,何河繼續地發谷種,簡直沒完沒了。
劉辯注意到:并不是每隻袋子都裝有谷種。
劉辯帶着一批佃農們離開時,他瞥見何河改發蔬菜種子。
也……無所謂?
反正都是種子,都合适在這個時節種植,都沒差兒。
不再考慮種子的類型,劉辯領着二十個獲得種子的佃農們,并在何先等三名護衛們的保護下,走出府邸,給這群佃農們安排住處去了。
于是,問題來了:距離佃農們的住處,尚有不少的距離,真心不是走一、二十步,或是繞幾條小巷和街道,才能抵達的了。
“殿下,請上車。”何先恭敬地說。
聽罷,劉辯滿頭黑線。
瞧一瞧,瞧一瞧府邸之外,相當壯觀:左邊是一支望不到盡頭的佃農們,佃農們排隊,等待登記,其人數之多,差點堵塞了交通要道!
幸好南皮城就沒車輛,否則免不了争執呢?
但是,即使這樣,也有路過的南皮縣平民們需要穿插其中,這使需要登記的佃農們被迫讓路,再重新地站了回去……
欣慰地,劉辯瞅見:何苗熟門熟路,指揮百來名騎兵們,來來回回地巡視,以防佃農們之間有所沖突。
再看右邊,右邊就是劉辯自個兒一行人。
現在,劉辯的眼前,停有一輛馬車,三名護衛們正要扶他坐進馬車……然後,他要坐車前往目的地嗎?
——餘下的佃農們呢?
餘下的佃農們該怎麽辦?敢情讓對方徒步地跟走過去?
還當着無數佃農們的面前?!
劉辯:“……”
喂!我不要名聲了嗎?!
我坐車,而佃農們走路?!這這這……這也太區别對待了!
反正劉辯他是坐不下去。
歎了歎氣,他莫名地檢讨起前幾次收留佃農們或流民們,太粗心潦草了,怎就沒考慮過這類情景呢?
“殿下?”何先還在納悶中,壓根就沒把這種場景放在心上。
闆起臉來,劉辯輕飄飄地宣布道:“我決定不坐車了。”
“殿、殿下?爲何……?!”何先吃了一驚。
擺了擺手,劉辯道:“我欲與民同行,一起前往目的地。”
何先:“……”
何先着實沒料到自家殿下不按常理幹事……與民同行?真虧殿下想得出來!不禁地,何先道:“殿下,這裏距「木屋區」尚有幾裏路要走,實在太遠了。”
嘴角抽了一抽,劉辯道:“何先,你也知「木屋區」挺遠,怎就不考慮這些人呢?”把手一指,他指向身後的那群佃農們,義正言辭道:
“這些人也要走到「木屋區」,你就沒有想過要派車送嗎?”
“派車送?”何先結結實實地懵了,下意識地禀報說,“可是,先前……”
“先前是先前!”他飛快地打斷何先的說辭,“先前咱們還默認了那支流民們的跟随呢?要給那支流民們提供庇護呢?”
何先嗫嚅了嘴唇,老老實實地聽訓,最後道:“殿下,你想怎麽做?”
“去找四、五輛闆車!讓這些佃農們坐闆車出發!”他毫不猶豫地命令。好歹坐闆車總比步行,要快得多罷?想了一想,他又問,“袁别駕在哪兒?”
何先打個激靈,直指遠方,禀道:“就在那兒!殿下可要召見袁别駕嗎?”
“不必召見!”他真想扶額,“袁别駕在做甚麽?”
何先道:“不是殿下要求袁别駕盡快地建起鐵鋪嗎?”
“鐵鋪是酒肆麽?是皇宮麽?需要建這麽久嗎?!”他不客氣地質問。
事實上,在他眼裏,鐵鋪等同于一片空地。
沒有鐵匠的鐵鋪,那就不是鐵鋪。
同理,鐵匠能打鐵,打造兵器和生活用具等,哪怕站在一塊露天的空地……幹活,那塊空地也能被稱作鐵鋪!
何先垂頭,不語。
揮了揮手,他下令道:“你去找袁别駕,命袁别駕不要讓鐵匠們急着制作農耕工具了,盡管地弄好五輛闆車即可,要能載人的!稍晚,你帶人把闆車開去「木屋區」好了!就順着這條路走,沒準能遇到我們。”
何先懂了,果斷道:“喏!殿下,我這就找袁别駕——”
言罷,何先告别劉辯,飛快地奔跑,去找袁紹了。
目送何先離開的身影,劉辯又把視線重新放到馬車上。
關于要不要馬車?……
他還能咋辦?——說了不坐車,那就不坐車罷!讓何白駕車,不就行了?
他對何白說:“馬車由你駕駛了。”
何白愣愣地應下,就見自家殿下轉向二十個佃農們,揚聲道:“——出發!”
劉辯埋頭帶領二十個佃農們往前走去。
咦?!
何白張大嘴巴,幾乎呆滞好一會兒,才踉踉跄跄地充作馬夫,駕起馬車。
何白便扭極了:駕得快了,趕到殿下他們的前方去,這太失禮了;駕得慢了,則像一塊石頭,堵住了殿下的道路……總之,快不行,慢更不行,别提多難受了。
相比何白的滿頭大汗,劉辯可要惬意多了:他雖要和衆佃農們一起趕路,可他卻能飽覽一下南皮縣的風景啊?——真不是他吹牛:南皮縣在他的治理下,一天換一個變化,從原先的死氣沉沉,逐步地變成生機勃勃!
不信你瞧,走出渤海王府邸的範圍外,途經的小巷和街道,隻瞧這地面,多麽平坦順暢,特别好走辨認!再者,經過一片又一片田地,能看到田裏已經長出各種蔬菜……苗兒,處處顯示一番綠色的景象,真有活力。
可喜可賀!
之後,劉辯一行人走得遠了,還能望見隔三差五的壯漢們推着闆車,運輸了又長又粗的木材;又或者有零零星星的樵夫們杠着一捆柴和,悶不作聲地前往……小門小戶家的屋前,賣些柴和,換取一袋米糧。
路邊,還有行人三三兩兩,正在交談:
“上次劉舍人留有不少獸骨,俺尋思用來制作小飾品,倒也不錯,說不定能賣幾個錢子兒?”
“啥?!你居然懂得如何制作小飾品?真的假的啊?——我想要一件玉镯,你能做出來嗎?”
“獸骨做成的玉镯,你要不?”
“要!!”
餘光瞄向交談處,劉辯不出意外地瞄見那兩個人,正好一男一女,又像是一對兒。
微微一笑,劉辯沒來由地想:待到手镯制好後,會不會到了喝喜酒的日子?
“瞧見了沒?”劉辯兩眼彎彎,對身後的二十個佃農們狀似無意地說,“大家曾經全是佃農哦?”
二十個佃農們:“……”
随行的二十個佃農們,和劉辯一樣,也目睹了一路,此時聽了劉辯的感慨,神情甚是微妙:有多久了?——有多久沒看見如此平和的縣城了?
同樣是佃農,爲何南皮縣的佃農就與自己、與印象中的佃農截然不同?
遙想當初,誰不是背負巨債,每日拼命勞作,卻仍舊吃不飽、穿不暖,無論怎樣賣命工作,永遠都會饑餓、貧窮!
更可怕的是:大家不能生病。
一旦病了,身體好的,自能熬過去;身體不好的,那就……說到底兒,馬家、孟家再好,再有錢、再有地位,也與佃農無關!
身爲佃農,就要一輩子替家主種地,仿佛沒有盡頭!
自然地,大家族們也決計不替生病的佃農請來醫師治病——東光縣的醫師們要價忒貴,佃農們可看不起!
思緒萬千,衆佃農們看在眼裏,皆默不作聲,卻對南皮城不約而同地産生一絲親近、向往與期待。就在劉辯圍觀衆佃農們的感想時,忽聽袁紹的喊聲,喊道:
“殿下!!”
劉辯:“……”
啊!袁紹?!
你怎麽來了!
你來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