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見十萬佃農們湧入，劉辯的第一感想：這些佃農們又是打哪兒來的？
劉辯的第二感想則是：距離上一次的十萬佃農們，南皮縣勉勉強強地收下，還沒消化完全，這就又上趕地送人來……這是私下約定好的嗎？！
又或者說：隻是巧合罷了？
不對呀？——南皮縣的佃農們，應該全在這兒，怎會又冒出十萬人口來？
難不成是張燕那邊……？
心下一動，他又快速地否絕：張燕那邊若要交人，必須要有洛陽城派發的任命文書才行啊？可觀當下，别說任命文書了，連個使者人影都見不着！
因此……？
他若有所思。
思量片刻，他眨了眨眼，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瞄向袁術。
袁術初聽南皮城又湧入來數萬佃農們，想是憶起熬夜登記的情景，臉色便是一青……幸好袁術也算經曆過大風大浪之人，是故隻才失态片刻，便恢複了平靜。
拱了拱手，袁術道：“殿下，要去看一看嗎？”
劉辯不答反問，問道：“何先，可知這批佃農們來自哪裏？”
何先搖頭道：“不知！我才派人送走師先生、張大瓷等人，返回之際就看見城外烏壓壓一片，不像是南皮縣人。”
“看來，對方果然是外來者麽？”他喃喃地說，大手一揮，“我們去瞧一瞧。”
于是乎，他帶領衆人，如袁術和石越，以及五名守衛們、五名門客們，齊齊地登上南皮縣的高地。
說是高地，實則算是南皮城的門戶。
可惜這門戶忒是破落。
破落得劉辯突如其來地想：待到南皮縣富足了，也該把城門和城牆修一修了。
不過，現在，這顯然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站在高地，遙望前方，果真瞧見黑壓壓的佃農們算是半包圍住了南皮城的入口——不不不！說是佃農們，劉辯倒覺對方更像是流民們、難民們，端的破落貧困！
而佃農們之所以沒敢闖入城中，是因爲何苗——
何苗率領一百二十名騎兵們，穩穩地鎮守前方，不準佃農們靠近！
蓋因何苗的将軍氣場，威懾了衆佃農們，緻使衆佃農們都不敢亂沖亂闖。
卻聽佃農們七嘴八舌地嚷道：“快放俺們進城！俺們真是佃農，有地契爲證！”“不是說渤海太守愛民如子嗎？就這種愛法？”“别以爲你杵在這兒，俺們就拿你們沒辦法了……惹怒了俺們，信不信俺們直接沖了你這南皮城！”
吧啦吧啦地，佃農們對何苗和數百騎兵們嚷得不客氣。
何苗卻寒臉地警告道：“在太守殿下沒來之前，爾等不準輕舉妄動！否則，本将軍可不管你是甚麽佃農、平民們，一律誅殺之！還請諸位慎思行之！！”
威脅的效果立竿見影：衆佃農們對何苗一行人怨氣沖天，卻真不敢犯事。
故此，雙方僵持了。
見狀，劉辯明白這以佃農們并不是南皮縣人，而是外來者。
——真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多外來的佃農們跑來南皮縣……圖個啥呀？
劉辯哭笑不得地心想：雖說有地契倒也不錯，奈何地契又不是南皮縣的！你們就算想要種田，也沒合适的土地呀？再者……
歪了歪頭，劉辯想到了一種可能。
“……殿下。”這時，袁術的聲音響起，“你打算收下這些佃農們嗎？”
挑了挑眉，他問：“袁祭酒有何看法？”
袁術抿了抿嘴，忽然道：“殿下，我有一些想法，不在當講不當講。”
“你都講了，那還不講嗎？——講！”他果斷地要求。
袁術便道：“殿下，我懷疑此是陰謀。”
嗯？！
不僅是劉辯，連石越也驚訝地看了過來。
袁術道：“能夠一次性地打發十萬佃農們前來，可見對方不是一人，而是提前商量好了，且對方是世家或豪強……如果殿下收下這群佃農們，隻怕南皮縣的田地不夠耕種，一旦人口上限到極緻，無法提供足夠的住處，到時佃農們不滿，可該怎麽辦？反之，殿下趕走佃農們，指不定殿下的名聲要被毀了，世人會說殿下冷酷無情，不配爲君！是殿下不安置佃農們，緻使佃農們被迫颠簸，流浪緻死——”
聽了袁術的分析，劉辯心下一寒，瞠目道：“這……真如袁祭酒你所說，這就是所謂的「陽謀」了？”
而且，此陽謀相當陰險：是劉辯他想打壓世家和豪強，釋放佃農們，令佃農們獲得自由，再分配田地，擺脫束縛，過上好日子……此想法對廣大受苦難的黎民百姓們而言，應是夢寐以求，對罷？
世家和豪強就倒黴了，全在劉辯的打壓名單之内。
假設劉辯的行動順利，世家和豪強們就不會再侵占佃農們的土地，也沒法再壓榨佃農們了……理論上，世家和豪強們會得到有效的削弱。
然而，事實呢？
事實是：世家和豪強們意識到劉辯的所謀，竟然聽從劉辯，配合劉辯，主動地放走了佃農們，還把相應的地契歸還給了佃農們。
唯一的區别是：此佃農們非南皮縣的佃農們，此土地也不是指南皮縣的土地。
這就造成了：外來的佃農們一窮二白，拿着如同廢紙的地契，要進入南皮縣，和南皮縣本土的佃農們平分田地資源，還會加快地耗盡劉辯好不容易積攢而來的物資和糧食……除非外來的佃農們回到原本的故鄉，否則這群外來的佃農們對南皮縣來說，是弊大于利！
這就是世家和豪強們嗎？
這就是世家和豪強們的反擊嗎？
世家和豪強明面上會奉迎劉辯，可謂一派和諧，暗地卻給劉辯設下軟釘子……隻要劉辯一不留神，就會前途盡毀！
好歹劉辯身爲漢室皇長子，哪怕他不被漢帝重視，沒被立爲太子……種種不起眼，似乎不值得人留意——且看他真的犯了錯兒，會是甚麽情況？
那時，被士族排擠嘲笑，都是輕的！
最可怕的是：如今，劉辯偏偏還挑不出世家和豪強的毛病來：是他要求對方交出佃農們和地契，不是嗎？——對方都聽話地交了，他還有甚麽不滿呢？
抿了抿嘴，他靜下心來，看向袁術，先用驚豔的目光打量袁術：袁術啊袁術，看不出來你的腦袋瓜子還挺好使兒？——輕歎地，劉辯道：
“依袁祭酒你的想法，你打算怎麽做？”
袁術道：“不如就遣送對方回故鄉罷？”
——對不起，我看錯你了！你這條建議，又把你給打回原型了！
搖了搖頭，劉辯道：“爲甚麽要送對方回故鄉？——你可知對方的故鄉在哪兒？萬一在遙遠的地方呢？十萬人口啊！可不是十人，不是小小數目……”
“殿下！”袁術急了，“這些佃農們肯定來自南皮縣周邊的，一點也不遠！還請殿下三思！依南皮縣土地的承受力，南皮縣真的住不下另一波十萬人口啊！”
“既然住不下，那就擴建呗？——多大的事呀？”劉辯風輕雲淡地反駁。
“甚、甚麽？！”袁術一愣，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擴建？”兩眼一亮，石越如同打通任督二脈，豁然開朗，“殿下的主意極好！放眼整個渤海郡，都是殿下的！殿下想将南皮縣與鄰縣連成一個整體，又有何不可呢？”
最關鍵的是：渤海郡有八縣，貌似八縣都沒設置縣令——咳～本來是有縣令來着，自從張燕率領黃巾軍入主渤海郡後，縣令們就……就都逃了！
故此，劉辯越過縣令們，揚言把幾個縣城揉成一起，也沒毛病！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劉辯赢得石越，乃至在場所有人們的相繼贊同後，稍微地邁前一步，用力一喊，喊道：
“諸位！！本王乃是渤海太守！！爾等是誰？來自哪兒？！爲何要來南皮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