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愛慕她驚豔的容顔,有人賞識她的琴藝,有人隻是湊熱鬧,單純想嘗嘗花魁娘子的滋味兒,滿足自己作爲男人的虛榮心。
她身上虛名太多,不管是何種男人,風雅矜貴的,清高淡漠的,嘴上花言巧語的,統統都不曾平等看她。
她不在意。
因爲早就習慣。
婊子,狐媚子,每天都有人這般喚她。
她這種下賤的風月女子,拉到大街上,都會被正經女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沒想到我這種下賤女人,還能被人真心相待。”她眸光複雜。
阿淩看她的眼神,既沒有男人對女人的淫.欲,也沒有恩客看妓子的輕蔑,僅有對心愛之人的擔憂。
阿淩眉頭緊皺,時間緊迫,他加快語速:
“聶臻殺過來還要一會兒,現在走,還來得及。”
他一口道破聶臻的名字,沈沾衣苦笑一聲: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卧底的?”
阿淩:“兩個月前。”
沈沾衣卻猛地想起一月前,楊公館加大管制力度,她傳遞消息屢次受阻,最後,還是阿淩的無心之舉,幫了她一把。
她恍然大悟:“原來一直都是你在幫我……”
也對。
哪有這麽好的運氣,讓她一介弱女子,三番兩次躲過卧底檢查,一次又一次成功傳遞消息。
沈沾衣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阿淩,你是個好人,沒有暴露我的身份,反而多次助我,我很感激你。”
她知道他是老實穩重的好男人,跟着她,她不會再受盡罵名,甚至能過上男耕女織,兒女雙全,清苦卻幸福的生活。
那是她曾經最向往的生活。
可如今……
“你走吧,阿淩。”
男人手上力度加大,執拗不甘心:
“你就這麽愛聶臻,甯願爲他去死?”
聶臻攻來之時,就是沈沾衣暴露之際。
一旦暴露,楊公不會放過她。
沈沾衣柳葉眉微拂,搖頭:
“和聶臻無關,戲台已經搭好,最後一場戲,總得有人唱,我若是提前離開,無人登台,楊公自會意識到情況有變,增添防禦,屆時進攻難度加大,諸多士兵隻能白白犧牲。”
她掏出一面鏡子,給自己補妝,神色淡然,不畏生死,語氣緩慢悠長。
“阿淩,這場戰争已經持續太久了……久到我死親喪友,孤苦無依,久到我從春心萌動,到心如死灰,如若今晚能結束一切,那我也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女人一身紅色旗袍,身段婀娜,面容絕美。
她慢慢收起化妝盒子,沖着阿淩調皮眨了眨眼,不像名動良州的妖娆花魁,反倒像個十六七歲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好看嗎?”
“……很美。”
這是阿淩最後一次同沈沾衣對話。
………
民國第十八年秋,聶臻的軍.隊.在良洲大捷。
百姓歡呼,滿城喜樂。
“聽說楊公被逼至後院,垂死掙紮之際,竟想不開抓了一個花魁做人質,以此威脅聶首領。”
“哦?那聶首領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