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奕川正在第八層甲闆,一間一間挨房搜索,突然見到沈涼枝,他精緻的臉上閃過錯愕。
“枝姐,你怎麽來了?”
沈涼枝找了個借口:“舞台太無聊了,我出來看看,還沒找到Echo嗎?”
“沒,不過一層一層的找,除非他長出翅膀,不然一定能找到。”
她本就是喜靜的人,駱奕川沒對她的理由起疑心,男人眼珠子一轉,俊美的五官舒展。
“不過搜索的時候,倒是發現了一件趣事。”
沈涼枝:“嗯?”
駱奕川低頭點了根煙,意有所指:
“關家的小姐,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被人扔海裏去了,要不是關家的保镖及時把人撈起來,做人工呼吸搶救,可能人已經沒了。”
沈涼枝聞言一愣。
按理說這麽大的事情,應該鬧出不小的動靜,可是她一路走來,沒見一個人提及。
隻有一種可能,背後的人,把事情壓下去了。
而能做到悄無聲息把事情壓下去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四大家族的人首當其沖。
聯想到下午茶餐廳裏的沖突,沈涼枝心裏浮現出一個名字。
“他做的?”
駱奕川沖她眨了眨眼睛,賣乖:
“天地可鑒,我可什麽都沒說啊。”
第一人格這種悶骨頭,明明替沈涼枝出了一口惡氣,卻不會主動邀功,甚至吩咐手下的人保密。
沈涼枝才見了第二人格,誤以爲替她出頭的人,也是他。
她站在甲闆上,後腰靠着白色欄杆,海風吹舞她的長發,在夜色中,女人精緻的容貌美的驚心動魄。
她頓了頓:“他的病,醫生怎麽說?”
駱奕川面對茫茫大海,點了點煙灰:“順其自然。”
沈涼枝擰眉,神色凝重。
一般隻有無藥可救的情況,才會順其自然。
“韓家這樣的地位,也找不到能治療他的醫生?”
駱奕川搖頭,神色莫測,嗓音有些沉:
“不是醫生的問題,是京哥的問題。”
“他心裏防線太嚴密,不相信任何人,就連心理醫生,也無法讓他卸下心防。”
就像一個膿包,你知它糜爛腐臭,必須将它挑破,清理傷口,才能痊愈。
可病人不願意展露傷口,甯願這個膿包和身體融爲一體,日漸腐爛,發酵,蔓延。
沈涼枝緩緩握緊船上的圍欄。
同樣的話,她也聽過。
“白小姐,這是您的心理測試報告,依舊非常健康穩定。”
“可穩定本身就是一種詭異之處,我從事心理工作三十二年,你是第一個讓我覺得無能爲力的咨詢者。”
“你非常聰明,心性堅定,甚至能利用你的智慧,逃脫所有的心理壓力測試,将其保持在健康穩定的狀态。”
“……我沒有證據,可是我擁有作爲醫生的直覺,你不願意攤開傷口,開誠布公,我尊重你的選擇,也願意替你瞞住上面的人,可出于醫生對患者的基本素養,我還是建議您,及時就醫。”
“一個人能容納的負面情緒有限,就像充氣的氣球,到了臨界點,隻會爆炸,我不希望,你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
……
駱奕川背對着她,沒留意到她的走神,吐出一口煙圈,還在繼續。
“一個人總有極限,就像是氣球,氣裝滿,也就炸了。”
“京哥就像這個氣球。”
“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異常強大,當神經系統檢測出,他承受不住外界的刺激,身體快要崩潰時,大腦爲了保護宿主,就分化出另外一個人格,這何嘗不是一種斷尾求生。”
沈涼枝安靜聽着。
她能感覺到。
第一人格沉穩冷血,殺伐果斷,高高在上,符合擔任繼承人的全部要求。
第二人格熱情主動,邪肆狂妄,卻又更生動接地氣。
而第三人格,是天真單純,極緻的善。
正常人的性格,就像是五彩斑斓的萬花筒,各種顔色彙聚在一起,構成一個完整的個體。
而韓京的性格,更像是一個扇形拼圖,紅是紅,藍是藍,所有顔色并不交集。
她抿了抿唇,她有些不敢猜測:
“什麽樣的刺激,才能把他逼到這種地步?”
駱奕川嘴角笑意收斂,神色複雜凝重:
“還是讓京哥自己和你說吧。”
有些事情,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越俎代庖。
遇上沈涼枝,對于多重人格的京哥而言,他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盡管沒辦法治療,可三個人格至少三足鼎立,暫時穩定,未來會不會有變數,誰也無法預料……
沈涼枝和駱奕川聊完就離開。
駱奕川正準備進船艙内,恰好撞上迎面走來的韓京。
他挑了挑眉:“正好,我有事找你。”
韓京一身散漫慵懶的氣質,走到甲闆邊上。
“有屁快放。”
駱奕川是真有正事,也不貧了:
“我記得,Echo當初的測試是韓氏在負責?”
智能化的項目,韓氏做了不少。
韓京背靠欄杆,單腿往後撐着船體,正好是沈涼枝剛才靠過的位置:
“嗯,第一人格負責。”
他嗅了嗅空氣中隐約殘留的栀子花的香氣,挑了挑眉。
“有女人來過?”
駱奕川詫異:“你是屬狗的嗎?”
海風這麽大,沈涼枝身上的味道,早就散了,他就一點也沒聞到。
韓京長眉微挑:“她來過?”
雖是疑問句,他語氣卻肯定。
駱奕川:“剛走一會兒。”
韓京妖孽精緻的眉眼彌漫上幾分危險氣息,他審視盯着駱奕川:
“她找你做什麽?”
駱奕川:“閑聊,順便問了問Echo的下落。”
韓京有幾分詫異。
她關心Echo做什麽?
駱奕川:“你一開始讓老裴拍下Echo,我還沒反應過來,直到Echo不見了,我才突然想起來,它是第一人格親手設計的。”
“第一人格設計他的時候,就沒配備定位裝置?”
韓京:“有,但是沒法用。”
他将重啓的事情和駱奕川說了一遍。
“其實這個機器人,早在前任主人死亡的時候,就應該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