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電梯,就看見很大一坨不明物體蹲在地上,她走近一看,才發現是有人在角落撐了一把傘。
她擡手輕敲傘面,黑色的雨傘挪開,露出一張俊逸帥氣的臉,隻是那一雙澄澈幹淨的眼睛,看起來不太聰明。
“枝枝~~”
看見她,韓老三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眼底閃過一抹驚喜,過了兩秒,他又委屈抿了抿嘴。
明明一米八幾的個頭,蜷縮在角落,委委屈屈像沒人要的大型金毛犬。
沈涼枝循着走廊的窗戶望出去,果然,豔陽普照,冬日裏難得的暖陽。
蘑菇喜陰雨天,難怪他焉哒哒的。
“等了很久?”
她伸手,按下門鎖的密碼。
韓老三好奇瞥了一眼,又強迫自己收回目光,他低頭抿唇:
“……不久。”
說完,他站起身,肚子适時候發出“咕咕”聲。
沈涼枝:“………”
沈涼枝不相信他的鬼話,掏出手機,翻看走廊的監控記錄。
上午十點半左右,一道高大的人影撐着傘,緩緩走進監控範圍,還對着走廊上的監控認真瞅了瞅。
接着又對着她的智能密碼鎖戳了戳,發現實在打不開後,他果斷在角落蹲下,開始安營紮寨。
沈涼枝眉心微擰,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他在這等了整整一天都沒進食?
“爲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韓老三老實交代:“他們說,不能打擾你工作。”
所以他想見她,隻能慢慢等。
這個“他們”,沈涼枝自然知道是誰。
她皺眉,将打開的房門又關上。
“我帶你去吃東西。”
………
書格餐廳。
顯然韓家人對小蘑菇特地叮囑過,在人多的地方,要盡量保持沉默。
從進入餐廳開始,沈涼枝還沒開口,韓老三全程昂首挺胸,冷着臉,一言不發。
服務生看到他這張臉,立馬恭敬俯身,給他帶路。
“韓總,這是您的位置。”
“嗯。”
男人淡淡回應,慢條斯理落座,目光甚至沒有看菜單,熟練報出幾個菜名,姿态慵懶随意。
服務生根本不敢看他,麻利給他下單。
沈涼枝看着冰冷強勢的男人,挑了挑眉,這是又換回來了?
她好奇盯着他的臉,想要看出個究竟。
一秒。
兩秒。
三秒。
男人面癱的冰山臉上,濃密的睫毛陡然顫了顫……
沈涼枝嘴角微微上揚。
她的笑仿佛一個信号,他臉上的表演痕迹逐漸開始崩塌。
韓老三眨了眨眼睛,耳尖微紅,不敢同她直視,帶着破罐子破摔的無奈,小聲抗議道:
“……你别這樣看我,我一看到你,就沒辦法冷臉。”
沈涼枝眼底泛出笑意。
沒過一會兒,服務生就開始上菜。
他點了挺多,可拿起叉子,他卻沒動幾口。
沈涼枝若有所思:“不喜歡?”
韓老三看了看走遠的服務生,扔掉手中的西式刀叉。
“……不喜歡。”
沈涼枝:“那你想吃什麽?”
韓老三轉頭看向隔壁桌的小情侶,女生在拿着小勺子挖一塊草莓慕斯蛋糕。
雖然一句話沒說,可那眼巴巴的目光,足以透露一切。
沈涼枝長眉輕挑。
她總算明白爲什麽不讓第三人格胡亂點餐了。
帶着一張冰山霸總的帥臉,點了一堆格格不入的甜品小蛋糕,他當天就能在這個餐廳一炮而紅。
她按下服務鈴,召喚服務生過來,将菜單上的甜品點心都點了一遍。
韓京明顯是這家餐廳的VVVVIP顧客,不到三分鍾,甜品就上齊了。
沈涼枝将勺子遞給他:“吃吧……”
她瞥見韓老三微紅的眼眶,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
她顯然不能一朵蘑菇的思維模式,吃個甜品,還能吃哭了?
“怎麽了?”
她語氣放輕。
韓老三拿着叉子,望着滿滿當當一桌的蛋糕,他抿唇,眸光微垂: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
沈涼枝目露錯愕:“你父母呢?”
韓老三:“死了。”
沈涼枝抿唇:“爺爺奶奶呢?”
韓老三語氣認真:“他們不喜歡我。”
沈涼枝皺眉,想起在假山後,意外偷聽到的那一通電話……
第一人格和韓老太太看起來,相處的挺和諧……
“因爲我不夠聰明,不夠聽話,不想按照他們的要求生活,所以他們不喜歡我。”
韓老三語氣輕飄飄,黑眸澄澈,顯然什麽都明白。
“在我還小的時候,他們找了很多心理醫生,想要通過治療手段殺了我,可是我不想死,也不想消失。”
盡管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誕生,又爲什麽而活,可求生欲是萬物的本能。
但就算活了下來,他依舊是個讨人嫌的存在,所以久而久之,他也不愛出來了。
反正他一個人也能過的挺好。
他一邊說,一邊挖出小蛋糕最中心的部分,放到沈涼枝的餐盤裏。
“枝枝,你是第一個人主動對我好的人。”
他黑眸亮晶晶盯着她,如果人類也長尾巴,他此時身後的尾巴一定搖的飛快。
沈涼枝盯着餐盤裏的蛋糕。
第三人格很單純,她一直以爲,隻有無憂無慮的生活環境,才能養出這樣的性格,可現在看來,他在韓家并不好過。
她垂眸,挖了一勺蛋糕入口。
……
吃完飯。
韓老三借着無家可歸的理由,成功登堂入室。
沈涼枝将客房讓給他,一個人進了觀影室找感覺。
等她出來時,韓老三已經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她給他蓋了一床毛毯,拿着打火機和煙,走上陽台。
……
韓京醒來的時候,瞥見陌生的環境,黑眸猛地一沉。
直到毛毯上飄來一陣水蜜桃的沐浴露香氣,他眉心才緩緩舒展開來。
下一秒,他鼻尖微動,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煙味兒。
他眉心微蹙,掀開被子,走向陽台的方向。
刮着冷風的陽台上,坐着一道纖細婀娜的人影。
他從身後望去,恰好能看見她被旗袍勾勒出的不盈一握的軟腰。
女人翹着二郎腿,慵懶坐着,指尖的猩紅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