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琴。”
杜老爺子沒有接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涼枝已經很久沒有彈過琵琶,沉吟片刻,白皙十指微動,彈了一首《蘭陵王入陣曲》。
铿锵峥嵘,暗藏殺氣的琴音一出,杜老爺子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
他沒打擾沈涼枝,安靜聽完這一曲。
杜哲禮從沈涼枝接過琵琶時,就愣住了。
一抱住琵琶,穿着天青色旗袍的女人就像入定了般,閉眼靜默良久,玉手撥弦。
他出身藝術世家,從小耳濡目染,一聽就知道,她這手琵琶的功力,絕對師承國學大家。
到了中部,弦音越發強勁兒,他仿佛真看到有千軍萬馬,朝他奔湧而來。
一曲作罷,沈涼枝将琵琶歸還給女傭。
杜老爺子臉上笑意濃烈,拍手道:
“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甚好,甚好!”
離了琵琶,沈涼枝又恢複了以往的淡漠。
杜老爺子摸着胡須:“把《懸旗》賣給你,不是不可以,隻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沈涼枝:“您請講。”
杜老爺子精神矍铄,中氣十足,語氣堅定:
“我要你出演《懸旗》裏的沈沾衣。”
沈涼枝一愣,從原主的記憶裏勉強翻出這個名字。
沈沾衣。
是位江南名妓。
“這是劇本,你可以先看看。”
杜老爺子将無數人垂涎的劇本就這樣遞給她。
沈涼枝卻沒有接:“杜老,我不是演員。”
杜老爺子擺手:“是不是演員并不重要,很多人第一次演戲,就拿了新人獎,可很多人演了一輩子,也隻會吹鼻子瞪眼。”
他鐵了心要沈涼枝出演這個角色。
沈涼枝沉吟片刻,接過劇本,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是兩個小時。
杜家兩爺孫,都沒有出聲打擾,安靜等着。
沈涼枝看完最後一行字,合上劇本,心情也不免沉重。
“如何?”杜老爺子期待看着她。
沈涼枝沉默不語。
沈沾衣并不是女主,甚至女二也不是,勉強算女三女四,戲份并不多,但很有悲劇色彩,令人難以忘懷。
沈涼枝直言道:“我不會演戲。”
杜老爺子一聽就知道有戲:“我杜家這麽多導演,還怕沒人教你?”
沈涼枝還是猶豫:“我不明白,您爲什麽,偏偏要我來演這個角色。”
杜老爺子雙手交疊,放在拐杖上。
“你很像前期的沈沾衣。”
《懸旗》是個民國劇本。
沈沾衣前期是元帥家唯一的千金,嬌生慣養,清冷傲氣。
“沈沾衣出身尊貴,她的冷傲是與生俱來,融入骨髓,而并非她刻意端着。”
“窈窕有佳人,風雪不沾衣,這是原文對沈沾衣的描述。”
“在見到你之前,我面試了近一百位女演員,可都沒找到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他們要麽演的太過,要麽演的太假,我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沈涼枝安靜聽着,沒有說話。
杜老爺子還在繼續。
“後期的沈沾衣,家破人亡,淪落風塵,對着恩客輕挑賣笑,甚至稱得上又壞又婊,可她骨子裏仍帶着铮铮傲氣,所以才會铤而走險,成爲男主的線人。”
說到這兒,他擡眸看了一眼“弦雲”。
“世間男兒皆知,琵琶是女子玩樂侍人之物,可誰又知道,琴音也能殺人。沈沾衣每日媚笑着彈奏琵琶,可腦子裏,卻恨不得拆他們的骨,飲他們的血。”
後來,她更是用這琵琶,救了整座城裏百姓們的性命。
杜老爺子說完,長歎了一口氣。
這年頭,爲了過審,男女主的形象必須“偉光正”,反倒是倍受争議的沈沾衣,成了他的念想。
杜老爺子:“沈小姐,希望你能明白,這樣一個有血有肉的角色,我不想毀了她。”
他選擇沈涼枝,還有一點原因。
她的長相并不是單純的清冷,那一雙鳳眸上揚時,又帶了一股媚。
既有沈沾衣前期的冷,又能演沈沾衣後期的媚。
在他心裏,沈涼枝就是沈沾衣的最佳人選。
沈涼枝點頭:“我需要再考慮一下,明天給您答複。”
……
走出杜家,系統就開始鬧了。
“打工不積極,你還想不想活命了?”
她需要賺取投資值,才能續命。
沈涼枝揉了揉眉心,難得有些無奈:“我真不會演戲。”
藝術類的東西,她根本不感興趣,就連學這個琵琶,也是楊老天天拿雞毛撣子守着她,她才勉勉強強學了個皮毛。
系統沉吟片刻,對她帶有盲目的信任:
“沒事,你這麽聰明,一定能學會。”
沈涼枝:“但願吧。”
………
沈涼枝考慮了一天,最後還是沒禁得住《懸旗》劇本的誘惑,答應出演沈沾衣這個角色。
杜老終于解決了心頭大患,眉開眼笑。
“行,你讓人過來簽合同吧,角色我也物色了大半,最快隻要月底,劇組就能搭建。”
聽到這,沈涼枝眸光閃了閃,隐約記起一件事。
前世的時候,《懸旗》的拍攝還挺坎坷。
電影拍到一半的時候,導演被人爆料出吸.毒P娼,最後演員粉絲一度要求換導演。
可每個導演都有自己的獨特風格,電影已經拍了一半,有名的導演都不願意接手這個爛攤子。
最後,還是杜老爺子出面,重新海選出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導演,卻也因爲這件事,錯過了暑假檔的上映。
沈涼枝不記得這位新導演的名字,隻知道她現在還在讀大四,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個攝影工作室,生意慘淡,勉強收支平衡。
她一邊派人去找這位導演,一邊找到了林含笑。
“不是,你說你要演什麽?技女?”
林含笑正在喝水,直接笑噴了。
沈涼枝:“……”
她确實演不出風情萬種的風塵感,所以來向林含笑求助。
林含笑捂嘴偷笑:
“這簡單,你去找個男人,多親幾次,就有感覺了。”
沈涼枝嘴角抽了抽,果斷忽略這個歪主意。
林含笑:“我是說真的,談戀愛的女人風春得意,一眼就能瞧出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