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兒？”
沈涼枝直接走向導演。
已經快淩晨十二點，按理說，大家都該休息了，基地卻仍亮着燈。
導演滿臉愁容：“楚洄被人打了。”
沈涼枝鳳眸瞬間沉下去：“誰幹的？”
導演：“楚洄他媽，如果是其他人動手，反而好解決，直接報警……可這是别人的家務事，好幾個勸架的工作人員，都被他媽罵回來了……不過好在楚洄傷的不重。”
沈涼枝面色并未松動：
“不能慣，家暴犯法。”
總有一群人愛和稀泥。
她不明白，走在街上打了一個陌生人，都得負法律責任，可放在一個家庭中，打人就成了可以被理解的家務事？
結婚生子是爲了名正言順的挨打嗎？
導演無奈歎氣：
“那你能怎麽辦？她畢竟是楚洄的母親，錄節目的時候你能管一管，可節目結束以後呢？你報警把母子倆的關系弄僵，最後還債的人還是楚洄，她私底下隻會打得更厲害……”
他指着一扇緊閉的大門。
“你要是真爲了楚洄好，就把人勸出來上藥，被扇了好幾巴掌，臉肯定腫了。”
他們已經勸了一個小時，可楚洄就是不肯讓他們進去。
沈涼枝接過醫藥箱：“打人這段沒播出去吧？”
導演搖頭：“沒，那個地方沒攝像頭，但是楚洄房間裏有，他忘了關，網友們都在問怎麽回事兒。”
沈涼枝點點頭，拿着醫藥箱敲門。
“楚洄，姐姐回來了。”
房内靜悄悄。
沈涼枝：“昨天的機甲材料問題，我找到解決法子了，你要聽嗎？”
約莫過了半分鍾。
房門打開，露出一條小縫。
導演組其他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沈涼枝進屋，發現他沒開燈。
楚洄嗓音有些啞：“别開燈。”
沈涼枝沒開燈，摸黑打開醫藥箱，卻沒急着給他上藥。
她找到鏡頭，先把攝像機關了。
楚洄這才發現，屋裏的攝像機一直在運轉。
沈涼枝：“我看看你的臉。”
楚洄坐在房間角落，背靠牆壁，一聲不吭，任由她給他上藥，從頭到尾都是僵硬麻木的表情。
月光照進屋内，沈涼枝看清他通紅的眼眶和印着巴掌印的臉。
她眸光微暗，卻沒有說話，安靜給他塗藥。
結束以後，沈涼枝陪他坐在地闆上，一大一小抱着膝蓋，肩并肩坐着。
她輕聲開口，卻沒有提今晚被打的事情。
“……要安裝火力攻擊系統，那至少要特級防火材料，我選了三款，明天試試綜合性誰更強，畢竟除了防火性能，還要考慮韌性和柔軟性。”
過了許久。
才有一道微弱的嗓音響起，帶着天真的疑惑。
楚洄：“……他們不是說，天底下的母親都會愛自己的孩子嗎？”
他第一次在接收機甲知識時，選擇無視，問出毫不相關的問題。
沈涼枝指尖微頓，過了一會兒，才重新回答。
“這是天底下第一大謊言。”
善意的謊言。
楚洄是一個心智早熟的孩子，她沒有把他當成小孩糊弄。
楚洄低頭使勁兒摳自己的手指，淚眼朦胧，隻看得清手指模糊的影子。
他慢吞吞開口，憋了很多年的疑惑終于問出口。
“我就知道她不愛我……可是她不愛我，爲什麽又要生下我？”
既然不期待他的到來，爲什麽還要讓他降臨到這個世界。
沈涼枝伸手，将他的腦袋按在懷裏，沒有去看他哭得狼狽的臉：
“因爲他們需要一個孩子……就像吃飯上學結婚一樣，圓滿完成自己的人生任務。”
楚洄頭埋在她懷裏，帶着鼻音，悶悶道：
“好奇怪的任務，是誰給她們下達的任務……”
他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
沈涼枝胸前衣服濕了大片，她仔細想了想，認真道。
“原因太多了，你知道的，大人總有一堆借口……”
世俗的眼光，丈夫和婆婆的不支持……總有人跳出來指責，不生孩子是自私的行爲，這樣的人生是不圓滿的。
很多人根本沒有做父母的準備和資格，稀裏糊塗就生了。
這一次，楚洄安靜了許久。
沈涼枝隻聽得見他偶爾吸鼻子的啜泣聲，像隻受傷的小獸，連哭都不敢大聲。
月光灑落在兩人身上，皎潔漂亮。
像是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楚洄抓緊她胸口的衣服，第一次向人袒露自己的情緒。
“我有一點難過。”
他不是被期待的孩子。
沈涼枝從口袋裏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放在他的手心，語氣溫柔：
“沒關系，眼淚是小孩子的特權。”
楚洄有阿斯伯格症，對感情遲鈍，他說有一點難過，相當于正常人的非常難過。
楚洄：“杜子軒的媽媽會給他織毛衣，白色的，上面有一隻金色的蝴蝶，閃閃的，很漂亮。”
“你和那隻蝴蝶一樣漂亮。”
沈涼枝摸了摸他的腦袋，眼神柔和。
“楚洄，你已經是最漂亮的那隻蝴蝶了。”
小孩子的直覺總是最敏銳，楚洄突然擡眸，紅眼看着她。
“……姐姐是被期待的孩子嗎？”
沈涼枝搖頭。
楚洄：“那姐姐不難過嗎？”
“曾經難過。”
楚洄：“後來爲什麽不難過了？”
“因爲發現難過也沒用。”
沈涼枝頓了頓，又補充道。
“況且，生活已經很苦了，不該讓自己從一個難過的小孩，再變成一個難過的大人。”
………
房門外，一片靜谧。
節目組衆人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先開口。
“導演，沈小姐說的話，都播出去了……”工作人員一臉難色。
攝像機是關了，可是誰也沒想到，楚洄的耳麥扔在地上沒關。
等他們發現時，網友們已經在官博下敲問号了。
【在？誰欺負了我崽？】
【？？你們在搞什麽】
導演搞了大半輩子綜藝，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想到楚洄那一群媽粉，頭疼。
“……實話實話，觀衆聽得見聲音，看不到畫面，總不能讓網友以爲是我們虐待楚洄了。”
官博很快發了澄清，說明今晚是楚洄和媽媽發生了沖突，卻沒想到點開評論區，評論區有一半的畫風都不對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