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意味深長的看着自己的閨女，那雙蒼老的眼睛裏滿是明了。奇怪的很，明明這隻是一個連城裏都沒去過幾次的鄉下老太太，可是看着她那雙好像什麽都知道的眼睛，李小妹就有些心虛的别開了眼。
“所以我沒有因此而責怪你。”
還沒等李小妹松口氣，李奶奶再次開口。
“但你不該認爲這是理所當然！”
旁邊李小妹的夫婿臉色也有些不自然，不過這個時候李奶奶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當你什麽都不在意的時候，還有什麽可顧慮的？之前之所以沒有發作，隻是想讓小女兒在夫家能過的好，可是現在連小女兒都借此蹬鼻子上臉，她還管那麽多做什麽？李奶奶從來不是個溫順的人，之前隻是一直壓抑着自己的脾氣罷了。
她現在年紀大了，脾氣也好了許多，要是放在她年輕的時候，非得指着李小妹痛痛快快的罵上一頓，不過現在李小妹的兩個孩子還在這裏，總不好太不給她面子。隻不過有些話李奶奶已經憋在心裏許久了，此刻要是不說出來非得把她憋死不可！
“是，我們家是沒錢，條件也不好。可你不要忘了李小芳！你也是我們家的人，你沒有出嫁之前，吃的是我們家的米面，住的是我們家這破爛房子。你身上的一針一線全都是我們賺的！你現在是嫁的好了，可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當初我們掏空家裏給你攢的那幾十兩銀子的嫁妝，你夫家，你現在的丈夫，他會娶你嗎？”
“你是長得跟天仙一樣，還是有什麽不得了的本事。屁也沒有，現在倒是在我們面前充起大爺來了。”
李小妹被自己親娘這番話罵的臉色慘白，幾乎擡不起頭來，眼淚也噼裏啪啦的掉下。她丈夫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可是在衙門裏當差的，他叔叔更是捕頭，全家都是城裏人。這老太婆竟然敢這麽跟自己說話！要不是爲了每次回來的時候能帶走的那些雞蛋和雜貨，他才不會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
“老太太，不管怎麽說，小芳現在已經是我的妻子，是我們家人了。您這麽說她，不太好吧？”
“你放心，落不下你。”
李奶奶這會兒火力全開，鐵蛋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被自己親娘悄悄掐了一把，立馬哭喪着臉，表示自己這會兒心情十分低落。
李奶奶這幾年可算是憋的夠嗆，尤其是這個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女婿，長得倒是人五人六的，就是歪心思太多，心裏邊兒窟窿眼子太多。那回她閨女回來拿東西的時候，沒有他在旁邊撺掇？就顯得他是個好人了？呸，那點兒道行還不在李奶奶眼裏放着呢！
“說起來你也算是在衙門當差。從我閨女嫁給你那天起到現在，十年出頭了吧，還是在衙門裏當差，連個正經的名分都沒有。說是在衙門裏當差，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裏邊兒做夥夫？我老太婆沒什麽眼界也知道，這人要是出色，别說十年了，就是個三五年，也該有正經的名頭吧？”
“我侄子在縣裏酒樓當夥計，剛開始不過是個跑堂的，兩年之後就轉了後廚，五年以後就能掌勺了。您倒是說說，您在衙門裏那份差，當了這麽些年，可有當出個名頭來？”
“你？！放肆！”
“放你娘的狗屁肆！”
他還想惱？李奶奶比他更生氣！好好一個閨女嫁出去以後怎麽越來越蠢？明明在家裏也算是眼明手快的利落姑娘，肯定是被這家子給染的了。
都說什麽官字兩個口，平常百姓哪怕有天大的事兒也不想跟衙門扯上關系。就算這個心眼兒比芝麻還多的混賬東西隻是在裏面當差的，也保不準人家會認識什麽人。以前李奶奶之所以沒翻臉也是有考慮這重因素。可自從聽說人家遊家交往的都是什麽樣的人，再看看人家對待清水村村民的态度，就算李奶奶沒讀過書也知道，這才是正經能流傳下去的好人家呢。哪像她這個女婿，不知道跟衙門有沒有沾邊兒，整天拽的跟王八似的，鼻子仰的比天都高！看了就叫人覺得讨厭。
再說了，李奶奶可是提前打聽過的，不怕今天跟他翻臉。
“我已經打聽過，你在衙門裏不過是個跑腿的，仗着的也隻是你那個當了小捕頭的叔叔的勢，有什麽了不起。人家有自己的親兒子，難道能跨過自己親兒子去提拔你？别把自己想的太好了。真以爲自己是塊香饽饽，誰都想搶呀？”
“再說了，我閨女嫁給你，我也算是你另一個老娘。以後再在我面前擺臉色充老大，老娘這張老臉也不要了，我跑到衙門裏去滾釘闆敲鳴冤鼓，告你個不孝之罪，我看你還能不能在衙門裏當差！”
“你，你？！”
李小妹的女婿這會兒氣的都說不出話來了，但他偏偏還不能反駁，因爲在本朝不孝可是大罪。雖說這老太婆隻是他的嶽母，但也是他的長輩。按照律法而言，男女雙方的父母都是至親長輩。要是這老太婆真的抛開臉面不要去告他一狀，他還真夠喝一壺的。
這個時候李奶奶還沒說完呢，還有那兩個小小年紀就跟自己父母學的鼻孔朝天的小兔崽子。一把把那兩個小孩兒抓過來，大概是看到剛剛李奶奶發飙，這兩個平常難伺候極了的小孩兒這會兒乖順的不得了，可李奶奶并沒有看到他們現在乖巧的份上就放過他們。
“你們兩個的親娘見了老娘也得叫一聲娘。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倒是好，見了老娘連屁都不放一個！怎麽，啞巴了？還是說不會說話？那我來幫幫你。這不會說話的孩子呀，把舌頭剪了就會說了。鐵蛋，把咱家那大剪子拿過來！”
那兩個小孩兒見勢不妙，頓時嚎啕大哭，隻是幹打雷不下雨，一邊哭還一邊用眼角偷偷的去看自己爹娘。李小妹的夫婿緊張的很，當時大喝一聲就要上去把自己的孩子救過來，隻不過李家那麽多人也不是擺設呀！這會兒齊刷刷的圍過去，頓時把那女婿給攔在外面，隻會口中說些‘放肆’之類的話，什麽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