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心的表情有些僵硬,大概是從業這麽多年,第一次聽到這麽直白的話,蘇清童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搞什麽嘛,上位者都是腦子裏塞滿了色色的水平。”
這句話的嘲諷力度就有點大了,吳冠心感覺自己身爲總監的人格都被人從上到下給否定了。
不等他腦子裏轉過彎來,蘇清童淡定的道,“解約費現在是多少?”
吳冠心一張白淨的臉上湧起一抹怒容來了。
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裏是吧??
作爲壹心娛樂的二世祖,老爸是華夏知名大商人之一,他從沒有感受過被手下的藝人如此挑釁過。
吳冠心翹起二郎腿,一副我拿捏住你了的樣子。
“你還是練習生的時候,你的違約金是五百萬,但是你茂木夏樹那個角色後,你的補充協議就是五千萬了,但抱歉,半年前你簽下的新S合約,也就是壹心娛樂的最高級别合約,違約金是2個億。”
吳冠心慢條斯理的說着,講話也多了一點娘氣,端着手上的咖啡,輕輕吹了吹,“你到現在賺的錢是多少?扣掉稅,一千萬?”
“所以說……”
“那算上這個呢。”
“滴”,一聲在辦公室裏響起,蘇清童從口袋裏居然掏出一個手機,屏幕上明晃晃的錄音,放在了桌子上,“這個值多少?”
吳冠心第二次慌了,翹着的二郎腿也忍不住放下來,下一秒,他就伸手去奪那個手機。
但蘇清童坐着動也不動,“錄音已經同步雲了,賬号是我私人的。”
“以當今的科技,你再怎麽删除,都可以去警局裏翻出數據來。”
吳冠心表情難看的很,但還是把手機搶了過去,仔細一翻,還真同步雲了!而且雲還加了密。
“婊子,你進我辦公室還錄音??”
徹底不裝了。
吳冠心臉色猙獰的站起來,氣到渾身發抖,她是怎麽猜到這次談話會涉及到這些的?
蘇清童很淡定的坐在旁邊喝着咖啡,“不,是我每一次進你的辦公室,我都錄音。”
蘇清童心裏歎了一口氣,男人啊,這才一句話就原形畢露,斯文掃地,這得多差的個人修養,也是,但凡能被下半身支配的人,本身就不能指望有腦子。
看着蘇清童對着自己攤了攤的白色小手,吳冠心一下愣住,蘇清童這會早就站起來了。
“手機還我,另外,是解約,還是我給你曝光出去,你自己選。”
如願以償的拿到手機,走出辦公室,吳丙還在走廊上團團轉,看到蘇清童,吳丙立馬高興的迎了上來,“清童啊,司藤的劇本拿下了?”
蘇清童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絲毫看不出剛剛發生了什麽不高興的事,隻是手指比了一個可能會讓她失去半島全部市場的小手勢。
“拿下!”
吳丙剛高興了一下,蘇清童臉上的笑意就一下淡去了三分,“吳姐,我下午要請個假。”
“啊,下午你不是有個通告嗎?”
蘇清童已經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出去了。
不回有了啊,吳姐。
走出公司,到今天連個代步車都沒有買的蘇清童,選擇帶上一個口罩,然後出發,坐上前去另外一個城市的地鐵。
“我真的是失敗啊,慕如風。”
蘇清童心裏暗暗的想着,小天後之路才剛走了幾步就夭折了,開挂開到我這個份上,真的有夠衰的。
資本真的就這麽強勢嗎?
一份狗屁不通的合約,2個億的違約金,就可以買斷自己的未來?
不論自己的未來,究竟是應該有着何等輝煌的可能?
世界真不該是這樣,不是嗎?
蘇清童知道自己今天唬那個吳冠心是有點蒼白的,錄音錄的一點也不夠完整啊,退一萬步說,真就把這個醜聞鬧出去了,又怎麽樣呢?
你說我威脅你潛規則了,犯法嗎?
我做了嗎我就犯法?
你說讓我在業界聲名掃地。。我是個資本啊,我又不要臉的,你說好了。
就算真就天道出手鎮壓他……,那又如何,大不了我壹心娛樂總監不幹了呗,我是什麽人啊,我是個富二代啊。
但是對不起,合約卻是你白紙黑字簽的。
所以手上的這一份錄音,充其量隻是個“絕命牌”
不打出去,還可以斡旋一番,打出去了,魚死網破,最多隻是魚死,網多幾個窟窿眼,沒有質的改變。
“十年的合約,還剩下八年。”
“兩個億的違約金。”
“哎,不論是哪一條,我都惹不起啊。”
坐在地鐵上,看着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蘇清童眼神微微呆滞,這個破公司是真回不去了,就看怎麽脫身了。
深藍。
蘇清童面無表情的呼喊道。。
一個隻有她一個人才能看到的藍色界面,頓時一閃而出。
“你說吧,這問題咋解決。”
光給我刷演技值,唱歌天賦,總不能在合同上被人卡脖子吧?
來點作用啊藍子。
“消耗40萬影響值,可進行一次卡死狀态的脫困,是否立即使用?但本藍子好心提示,不妨再觀察兩天,或許還有轉機。”
蘇清童瞬間多了好多嘈要吐,譬如,你是哪款遊戲玩多了,還整“卡死脫困”這個死動靜。
還四十萬影響值,你這是看着我兜裏多有多少才對我開的價吧!
但是不得不說,這點基本bug這個破藍子還是能解決的,這要是刷了一大把的演繹值,天賦,最後被一直合約給卡死。。。我笑死,原來開挂小于資本。
我就說,要是這點bug都考慮不進去,要你這個小破挂有甚麽用。
“……我決定,提價到100萬影響值,剩下的你可以去當網紅賺。”
“藍總威武!突然覺得藍總威武霸氣,頂級智能!”
“……”
坐高鐵,趕到另外一座城市,與其說是來看望另外一個女孩,倒不如說她是來看望那個可憐女人的。
手上拎了一些菜,一些雞鴨魚肉,懷裏揣着一個大紅包,在老破小的小區高層,看着那個滿頭銀白,佝偻着背的女人,一隻手上提着一樣東西,另外一隻手上正顫顫巍巍,在鑰匙孔那茫然的摸索着一些什麽。
蘇清童在背後控制不住的掉下眼淚,五年了,之前在念高中沒什麽法子,直接趁着節假日過來,到了大學,總算是能往返這裏頻繁一些了。
但是看着這個女人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白掉的頭發,家裏從小别墅,變成二居室,變成如今這個租房的老破小,蘇清童内心想賺錢的渴望比誰都急。
蘇清童在背後張了張嘴,老半天,嗓子裏居然發不出聲音,最後滾動了好一會,才努力喊了出來,“媽……”
“不,阿姨……”
“啊?”瘋瘋癫癫的孀居女人佝偻着背,終于回過了頭,看清了那一個漂亮的不應該出現在這個老小區的女孩,這女娃,亭亭玉立,氣場又強,應該出現在電視裏,而不是這裏。
“哎,是如風朋友啊,你叫……”
迎着女人顫顫巍巍的雙手,蘇清童快速上前兩步,放下手中的菜,端住了她的手,喉嚨稍稍滾動了一下。
“我叫蘇清童。”
“哎,對對,蘇清童。”
“真好啊,如風有你這麽個朋友,今天又是來看她的吧,孩子有你這麽個朋友,是她的福氣啊,你居然還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女人提了提手上那個小巧到不能再小巧的寒酸蛋糕,上面隻有一行小字“如風,26歲生日快樂。”
這已經是做母親能拿出的全部愛了。
蘇清童,“……”
蘇清童模糊了一下視線,總覺得鼻腔特别的酸,隻是整個人盯着那個蛋糕,整個人不住的發呆。
“媽……,阿姨,咱們進去說。”蘇清童很自然的從女人手裏接過了那些東西,收了收情緒道。
之前的那些對話,其實重複過不下幾十次了,每月一次都說的道理隻有一個,女人患上了大腦皮層功能障礙……,說人話,就是快老年癡呆了。
其實她才四十歲,但人一夜打擊下來是會這樣的,何況這種煎熬是五年。
從女人手上接過蛋糕,一些零碎的東西,用鑰匙打開門,很自然的就拿起屋子裏的掃把,開始打掃衛生,拖地,最後去水池邊清洗蔬菜,魚之類的東西。
女人幾次三番想插手,但都被蘇清童給阻止住了。
“你這娃娃,心腸又好,人又善良,還賢惠,人還長的這麽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吧?”
蘇清童背影一顫,臉上浮現出一抹羞紅,但沒有回頭。
隻是水池的流水聲,嘩嘩的沖洗着手上的一個大土豆。
蘇清童用手擰了擰龍頭,控制水流再小一些。
狹小到隻有三十平的屋子,一張簡陋的凳子上,女人坐在那,錘着自己的腿,“你每年都來看如風好多次,她那麽多朋友裏,隻有你對她那麽關心。”
“我們家如風啊,以前也是個孝順孩子啊,才幾歲,就會争着跟我做家務,我記得那會呀,她拿着一個比她人還大的掃帚,在屋子裏東掃一下,西掃一下,把灰塵逮的到處都是,哎,她。。”
蘇清童已經關了水,在那用袖子擦了擦又掉下來的眼淚,麻利的用刨子去皮,然後切成絲。
開火,下油,做菜。
女人的絮叨還在背後不停,“可惜我們家如風現在……,你也看過她,她也好漂亮的,是吧。”
“是是……,她是好看的。”
“你說,這樣子是不是就沒有男生要了呀,我真發愁喲,我跟你說,如風她是個孝順孩子,她人是善良的,她。。”女人窮盡腦子,努力思考一些形容詞來誇贊自己的女兒。
但想了想,又最終喪了氣。
她發現自己對女人的一些形容,全部停留在善良,孝順,這些道德的層次上。
曾經是個小歌手的成就,早就灰飛煙滅了,隻停留在21歲那年,一場車禍之前。
“我跟你說,她很會做飯的。”頓了頓,女人又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繼續說了下去,“她很小的時候,就能一個人炒好多的菜,她的手藝很好的,那時候她爸爸還在,都誇獎她,以後誰娶了我女兒,享福咯。”
女人錘着自己的雙腿,傻傻的回憶着自己曾經的幸福。
一邊做飯,大概是今天油煙味太大,一直在揉眼睛的蘇清童,剛做完幾道菜,摸到那一條鲫魚的時候,被身後的女人一下扶住了鏟刀,“娃娃,去坐會吧,阿姨做魚是一把好手的。”
“我女兒,愛吃。”
“她早不愛吃了。”蘇清童忍不住爲另外一個可憐孩子抗辯,“那是她小時候的事了,現在她吃不下魚。”
“啊?”女人茫茫然的點點頭,隻是手上的動作依舊不停,“是嗎?是嗎,那大概是我記錯了。”
蘇清童,“……”
這樣的話,她說過也不下十次了,可是女人每次都記不住,她大概也猜到了,這個女人對慕如風的記憶,完全停留在了她12歲以前。
“娃娃,餓着了吧,你先吃,剩下的我再帶給如風。”
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紅燒魚,端到蘇清童的面前,蘇清童看着癡了許久,忍不住道,“阿姨,不好吧,那不是讓如風吃剩飯了嗎?”
“她胃口特别小,吃不下多少的,你先吃。”
蘇清童看着桌子上那個蛋糕看了許久,終于不再置辯了,而是緩緩拿起筷子,戳來了一筷魚肉,“傻孩子,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小心魚刺,小時候你就常卡住。”
蘇清童茫然的擡起頭,女人一拍自己的腦袋,癡癡颠颠的道,“阿姨說錯了。”
蘇清童一邊吃,一邊流着眼淚,五年了,這是她第一次過自己的生日,也是第一次再次吃到媽媽做的魚,這一頓飯,蘇清童吃的特别慢,吃了個足足十二分飽,蘇清童才站起來。
“我來吧。”女人一邊起身,一邊收拾筷子,在那絮叨的道,“你給如風,把她愛吃的菜先打上,我晚點過去,孩子,我好幾次想問你了。”
“爲什麽你每次看望如風,總是先來看望我這個老太婆啊。”
蘇清童,“……”
給慕如風拾掇好她要吃的飯菜,提上飯盒,蘇清童匆匆出門,走出那個家,壓抑的心情才久久無法釋懷,隻剩下仿佛哭不幹的眼淚,一直在那湧下。
蘇清童提着飯盒,在樓梯口努力支撐着身子許久,那個瘋老太婆突然又出門了。
她這會瘋瘋癫癫,站在樓梯口,對着蘇清童焦急的大喊道,“如風啊,你路上慢一點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