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栩然到現在才來得及真正仔細看看這裏。
後來在繁榮的大城市很少看到這樣的月亮了。
清朗到像是幼時大山裏停電後的夜,屋裏點燃了蠟燭老人拿着針線,那時月色清朗。
走着走着,程栩然腳步頓住。
不知是哪戶人家栽種了大片大片的葡萄架,枝葉繁榮茂盛,月光如水,穿過了葡萄架的縫隙,晃出一片片綠色迷蹤的倒映,誤入了人間仙境。
而他就坐在葡萄架下,一個人,安安靜靜的。
月影斑駁穿過花架灑落在他的肩頭。
院子裏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捧着一碗白粥來到他面前,說着程栩然聽不懂的方言,猜得出大緻意思是讓他醒醒酒。
宋硯清接了過來。
畫面很溫暖。
而他一轉身看到她。
盡管有些不合時宜,但就在這一刻這一秒這一期一會。
确實會有種穿過了時光洪流而一眼萬年的感覺。
程栩然沖他點頭緻意。
他的聲音意外平和:“坐吧。”
程栩然坐在葡萄架下。
她看着遠方,口中喃喃了一句:“好像夢遊仙境。”
“你今夜像公主。”
宋硯清側頭看她,笑說,很清朗低沉的叙述口吻,并沒有侵入更多的個人色彩。
這大概是很多人今夜看到她的第一印象。
白裙蜿蜒鋪在石階上,葡萄架切割着的陰影錯落有緻。
水晶耳墜微微晃動。
“隻做這一天的公主。”程栩然笑了下。
老奶奶也給程栩然捧來一碗白粥,她說謝謝。
宋硯清:“抱歉。”
“沒關系。”
他懂,她也懂。
晚風吹過彼此的懷抱,衣擺輕輕揚起,如果這算相擁的話,靜默的氣氛也抵時間長河。
遠處的朋友還在笑鬧,而他們安靜坐在這裏相顧無言。
好久之後,她說。
“你可不可以……也說一句沒關系?”
後三個字很輕,輕到從喉中顫出。
等了很久很久。
宋硯清的目光從遠方看向她,頸項微仰,姿态随性,不知道在看什麽,意難平。
即使很多事情已經晚了很久,甚至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卻還執着于一句話。
就在程栩然想要退步的時候,這個要求或許太過分,誰都可以要求宋硯清這麽說,她不行。
但他忽地淡笑了聲,一手撐在身後的台階,石階上有些許細碎的小石子,硌着手心微硬,習慣性的動作帶着幾分少年意氣,恰當年風華正茂。
那雙眼睛看着她,眼型深邃也淩厲,眸中有夜也有她,融入了漆黑的清澈。
嗓音清淡平靜。
“沒關系。”
尾音強勁有力。
程栩然心跳跟着緩沉地跳動起來,一聲又一聲。
她眼眶有些酸澀,眨了很多次眼睛,今夜風大。
他半小時前的那句不喜歡,與現在的沒關系,如出一轍。
竟是穩重下的溫柔。
當年冷淡浪蕩的那個男生,度過最叛逆瘋狂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