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姣坐在堂屋,沉默的打量着這間被雜物堆滿的屋子,東西雖多可是因爲主人的勤快,都被整齊的擺放着,并不顯得亂。
大嬸鑽進竈房,心疼的找出茶葉罐,捏了一小把茶葉放進熱水壺裏,晃了晃,這才拿着幾個搪瓷杯走出來。
“不好意思啊,家裏東西少,你們将就喝點。”她把搪瓷杯放桌上,倒了兩杯茶雙手捧給張芸和張姣。
“外頭那兩位要不要給送點茶去?”
張姣一愣,見大嬸捏着一個搪瓷杯看向外頭的保镖,當即笑道,“沒關系的大嬸,不用給他們倒了,你快坐下吧。
你叫我們進來,是有什麽事想跟我們說嗎?”
大嬸暗暗松了口氣,說老實話她還真有點怕那幾個穿黑衣服的人,瞧着怪吓人的。
她坐到張姣她們對面,“叫你們進來其實也沒啥事,就是吧,你們不是說要把房子拿回去嘛?
哦,我不是說你們不該要啊。我的意思是你們想要回房子恐怕有點難!”
張姣有些驚奇,“大嬸,你就不擔心我們把房子收回來,你會沒地方住嗎?”
“我當然不怕了。”大嬸眉宇間帶着些驕傲的悄聲說道,“我兒子今年分房了,還是個大三室,你們要是把房子收了,我們老兩口就去和兒子住去。”
張芸突然接道,“那你兒子還挺厲害的。”她之前了解過這裏的政策,年輕人想要分房真的很難,更别說還是大三室的房。
“是啊,大平是我們這條街上唯一的大學生,廠裏器重他才給他分房的。”
張姣恍然,原來大平就是大嬸的兒子啊!
“那你剛剛見到我們,怎麽問我們是不是來找您兒子的呀?”
大嬸不好意思的擺擺手,“這不是看你們穿的高檔,長得像知識分子嘛,我們院裏住的也沒誰有閑錢,你們站在家門口,不是找大平還能找誰?”
張姣和張芸:“……”
别說,還真挺有道理的,邏輯上說得通。
“大姐,你剛說我們想拿回房子很難,你能仔細說說原因嗎?”
“你們不知道,這個房子啊,我們是租來的。還是跟私人租的。這說明啥?”
張姣靈光一閃,“說明房子有主?”
大嬸啧啧兩聲,“要不都說年輕人腦瓜子機靈呢,我才開個頭你就猜到了。”
張芸臉色變得古怪,所以是在說她腦瓜子不夠機靈?
她心酸的問:“你爲什麽要跟我們說這個呀?照理說,你不是跟你現任房東關系更好一些嘛!”
“呸!好個屁!”大嬸唾了一口,又忽然想起這兩人不是她經常聊天唠嗑的老夥計,連忙又說道,“對不住對不住,一時脾氣上來了沒控制住。”
“沒事的,你接着說。”
“張老三那個人就是個貪心鬼,見天的要漲月租,昨天又過來提了,你們猜,他這次要收多少錢一個月?”
張姣兩人還真不清楚海城的房租是怎麽收費的,畢竟她們也沒想過要租房,便開口問道,“多少啊?”
大嬸義憤填膺,“那個黑心的,居然要收30塊!你們說他是不是瘋了,就這麽兩間房居然要收30塊一個月,鬼才住呢!
其實你們要不來,過段時間我們也要搬走了,我家老頭子不争氣,一個月工資才八十多塊,這個房租我們還真住不起。”
張姣腦子裏冒出了個疑問,大嬸的兒子都分了房,怎麽大嬸的老公沒分房呢?
但她沒問出口,第一次見面問這種隐私的問題不大好,怪冒昧的。
“那是挺過分的。”張芸先是附和了一下,又突然問道,“對了,大姐,你說這房子是你跟張老三租的,那你知道他的全名嗎?”
剛被怒火沖上大腦的大嬸有些愣,然後撓着臉頰,心虛的笑笑,“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們這一片都叫他張老三,具體叫啥名,我還真不知道。”
張芸:“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在這住的啊?”
大嬸想了想,“那時間就遠了,得有十年了吧?當時我們的房租還是交給街道的。”
“從你住這裏開始,張老三就一直都在這條街上住嗎?”
“倒也不是,張老三是76年,還是77年才過來的吧。
張老三還拿了本證明,說這是他的房子,如果繼續住這裏也可以,隻用每個月給他交房租就行。
合着這麽多年全是張老三在騙人,拿着别人的房子騙我們的錢。”
大嬸想到這麽多年白白給出去的錢就心痛,要不是這麽多年住這有了感情,又因爲外頭房子實在不好找,他們早在漲房租的時候就搬走了。
張姣:“張老三也住在這條街上嗎?”
“是啊,就住街尾那裏,聽說那也是他的房子。”大嬸想起什麽,“那個不會也是你家的房子吧?”
這個張姣還真不知道,她也跟着大嬸看向張芸。
“那個不是我家的,不過算是我們家的親戚吧。”張芸已經想到對方是誰了。
她笑着謝道,“大姐,謝謝你跟我們說這些,不然我們還真不知道,要白去房管所跑一趟了。”
“不客氣不客氣。”大嬸擺擺手,“不過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這身衣服是在哪買的啊?貴不貴?我想給我女兒買一身,她快要結婚了,得買身好的。”
姑侄兩一愣,低頭看了看身上純色的呢子大衣,的确是很普通的款啊!
但張芸不愧是開美容店的女老闆,當即說道,“這是我們自家店裏的,不貴。大姐,晚點我讓人給你送一件,你女兒大概的身高體重是多少啊?”
“那不行那不行,我怎麽能白要你們的東西?算了算了,我不問了,你可千萬别送。”大嬸也算是個見過世面的,這衣服不便宜,難能白要?
但她也知道,若是說要花錢買,對方肯定給的也不是真價,她低價買了也虧心。
張芸笑笑,“那大姐,真是謝謝你了!等我把房子拿回來了,我再來跟你聊聊。”
大嬸很熱情,“這個行,你到時盡管來。我給你做我最拿手的雞蛋餃子。”
張姣姑侄兩謝絕了大嬸的挽留,離開了老宅。
走前,張芸眼神深邃的回頭望了宅子一眼,最後隻剩歎息。
物是人非事事休。
“姑媽,你知道霸占咱家房子的人是誰了?”
張姣當時聽姑媽問的那一連串問題,就知道她肯定是心中有數了,不然問題線不會那麽清晰。
“嗯,應該是我們張家的一個表親。是我一個堂姑姑的兒子。”
“那他怎麽姓張呢?”
“那位堂姑姑是寡婦,後來被婆家嫌棄克夫被趕出去了,她就回到張家尋求庇護。
你爺爺估計兄妹情誼,就在街尾買了個小院子,讓她帶着孩子住了進去。她就把孩子的姓氏全改了。”
“張老三就是堂姑婆的兒子?爺爺對他家有恩,他怎麽還霸占我們的家?”
張芸眼神清明,“人的品行從來都不是隻有善良誠實,張老三就是一個被人寵壞了的混蛋。”
張老三有兩個姐姐,家裏隻他一個男丁,自然是千嬌百寵,長大後文不成武不就,成天的招貓逗狗。
當初張姣爺爺舉家搬遷時,就問過他要不要一起走,但他拒絕了。
沒想到他留下來就是爲了霸占張家的房子。
“那我們還去房管所嗎?”張姣有點頭大。
“去啊!爲什麽不去?我們有地契,還有當時政府簽發的房産證明,還有你大伯你二叔大姑他們的烈士證明,怎麽也得拿出去給人看看,讓人知道這是我們的家!”
張芸堅持要去,不管怎麽樣都要把房子拿回來。
但結果正如她們兩人預想的一樣,并不算成功,但也不算太壞。
“不好意思,這個事我們得和上級彙報一下,當初是給主人還回去了的,對方也簽字确認了,頒發了房産證的。
你們突然拿着資料來,我們一時也拿捏不準,還得核實一下。辛苦你們再等等。”
房管所的幹部是這麽跟她們解釋的。
張姣想了想補充道,“希望你們盡快吧!我們是回來支持國家商業發展的港商,并不能在港城待太久。”
聽她這麽一說,對方瞬間提高了關注程度,“請放心!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