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的地點十分刁鑽。
選在了一處木橋之上。
當太後趙姬的銮駕和先頭都尉軍過橋之後，那些僞裝成商販的刺客立馬開始放火。
以熊熊火勢，直接阻斷了後面的大量随行都尉軍。
同時。
長公主嬴陰嫚和屠瑾萱的車架，也被隔在了木橋的另一邊。
好消息是……
此刻尹烈就在太後趙姬銮駕的旁邊。
雖然刺客的人數很多。
但由于他們的目标是擄走太後趙姬，所以使得尹烈無需過于分心保護太後的安全。
不然。
刺客如果上來就搞個大鐵錘什麽的，直接掀翻趙姬的車架，事情确實會變得十分麻煩。
這時。
“放箭！放箭！”
“隻需纏住那些秦狗即可！”
“圍上去，圍上去！”
……
刺客們分工協作，部分人纏住先頭都尉軍不得脫身。
爾後便迅速要從兩翼包抄太後趙姬的車架。
“嘭！”
尹烈一踏地面。
整個人攜帶千鈞之勢沖出！
他當場先聲奪人！
“嘭！”
一拳轟斃一名刺客！
尹烈做到了先聲奪人！
下一刻！
他跳上馬車，先行帶着太後趙姬進行突圍。
太後銮駕雖然并非是沙場戰車的樣式。
可是在起速以後。
尤其在尹烈的駕馭之下，正前方注定是無人能擋的。
與此同時。
在郊外的密林之中。
尹烈事先安排的近百名黑冰衛，也在兩名尉長的帶領之下，迅速對刺客形成反包圍。
尹烈反正是不能讓太後趙姬成爲人質的。
他駕車突圍的目标便是……
保證局勢的絕對掌控。
忽然。
“中計了！”
“撤！”
“入水，入水！”
刺客們紛紛想要跳水潛逃。
隻可惜。
雍城郊外的小河，根本沒有多寬，他們再怎麽會水也注定逃不出尹烈的手掌心。
更重要的是……
近百名黑冰衛們今日并沒有披甲。
刺客跳水。
黑冰衛緊随其後。
不帶有一絲猶豫。
而都尉軍們則隻能站在岸邊進行協助捉拿了。
因爲他們身上都是披了重甲，入水就是死路一條，因爲甲胄會把水裹挾到河底，直至活活憋死。
就這樣。
行刺的小插曲迅速結束。
太後趙姬的心情并沒有受到影響，她依舊想要按照原計劃去雍城遊玩。
然而。
爲了以防萬一。
尹烈還是谏言太後想吃什麽，可以直接吩咐黑冰衛去買，并且還要經過層層試毒之類的工作。
沒辦法。
趙姬身爲趙人，喜愛家鄉邯鄲的風味小菜，這個消息顯然已經被某些帝國餘孽給洞察了。
在此等情況下。
趙姬入口的東西，就必須要慎之又慎。
假如趙姬中了無解之毒。
隻有刺客擁有解藥。
那麽事情同樣會變得十分麻煩。
所以。
像嬴政和趙姬的飲食習慣，都必須得格外注意。
尤其是始皇……
嬴政吃飯從不挑食，每樣一般隻吃一兩口，絕不會吃第三口。
就是爲了不顯露自己的飲食喜好。
嬴政在宮廷之中，尚且如此注意。
反觀太後趙姬……
着實有些過于任性了些。
不過這也确實非常符合趙姬的性格。
她本就是這樣的人。
心中沒有任何所謂的大局。
趙姬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小女人，隻關注自己的情緒，以及喜不喜歡，開不開心之類的。
那麽像趙姬這樣的人，如果随便生在個富貴之家，往往是極好的。
可她偏偏是大秦的太後。
這也就讓無懈可擊的嬴政，多出了一個弱點。
同時。
由于一些舊事的不愉快，使得嬴政與趙姬的關系非常僵硬。
那麽這個弱點就發展成爲了緻命級别……
好在。
尹烈提前堵上了所有不利因素。
……
黃昏時。
太後銮駕重新趕回了鹹陽。
趙姬很高興，她道：“秦禦丞，你真不愧是他們口中所傳的皇帝駕前第一紅人，文武兼備，今日有你保護本宮，本宮十分安心。”
趙姬對尹烈的觀感急劇飙升。
尹烈則照例拱手謙虛了幾句。
緊接着。
趙姬賜下了禦賞，一條十分名貴的金紋腰帶。
其實趙姬本來是想要賜給尹烈玉帶的。
隻是尹烈推辭了。
原因很簡單。
玉帶乃是皇帝和儲君的專用之物，如果尹烈收下了玉帶，便是嚴重違背了禮制。
尹烈并不想給自己再找麻煩，他現在已經樹敵夠多了，在穿着方面，确實應當适當的低調一些。
或許有人會說，虱子多了不怕咬，債多了不愁……
可禮制這個東西，是十分敏感的。
或許尋常人會覺得，一個小小的，又無心的僭越之舉，隻要改過來不就行了嘛？
能算什麽大罪？
然而。
事實卻是……
僭越帝王和儲君規制，本質上與謀逆沒有任何區别。
比如後世的造反三件套：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
那這就是典型的一步步觸犯禮法的底線。
此同樣乃是無可饒恕之罪！
尤其在王城之下。
僭越禮法規制！
無異于挑釁皇權……
相當于在捕快的面前偷東西，那不抓你抓誰？
最終。
尹烈收下了金紋腰帶，并且立即圍在了腰上。
太後趙姬見狀十分高興。
尹烈也順帶提出了一個請求，那就是在後續的大朝議上，他希望趙姬也能夠上朝。
趙姬立即明白了尹烈的意思。
她的确不是很聰明，但也沒有太笨。
昔年。
呂不韋偶爾也會請求趙姬上朝，基本上每次都是呂不韋有了新法頒布，百官反對，趙姬再開口力挺。
當時按照太後領國，相邦執政的規制，隻要趙姬和呂相共同當朝敲定之事，百官即便是反駁也沒什麽大用的。
當然。
現在趙姬由于種種事件，外加始皇當朝親政，太後的威望已經不剩多少了。
但……
趙姬畢竟是太後。
隻要她開口表态，那麽對尹烈便是一種政治托底。
這便是尹烈真正需要的。
“一切皆依秦禦丞所言。”
趙姬現在怎麽看尹烈怎麽順眼，自然在态度上也是有求必應，百依百順。
緊接着。
太後回宮。
尹烈則緊急前往章台大殿彙報秉明太後遇襲之事。
随即。
關中文武派系也迅速開始入宮發難。
關中文武派系的态度很簡單，中原士卿階層這是對大秦的遷徙制度不滿，遂行此謀逆之舉。
首先，朝廷需要刺客施以極刑，殺雞儆猴。
同時。
在遷徙制度的細節方面，比如中原士卿的遷徙補償款項，從原定的數目直接斬半。
嬴政同意了。
另外。
還有部分激進分子，想要借着太後被襲的由頭，直接停止遷徙制度，轉而對中原施行株連大清洗。
嬴政自然是沒同意。
太後遇襲，朝廷理應表态對整個中原士卿階層施以懲戒，最直接的方法便是罰錢。
立竿見影。
也能讓國庫充盈。
當然了。
對于案犯主使，肯定讓要嚴查到底的。
右相王绾提議，隻要查出案犯之主使家族，一律全部屠滅，絕不姑息，方能震懾天下！
嬴政同意了。
太後遇刺，殺人是肯定要殺的，即便不對百萬中原士卿階層施行株連大清洗，對案犯參與者背後，那些直接關聯者的那些家族，肯定全都要依法夷滅三族！
這件事依舊是由尹烈去辦。
另外。
這次太後出行，主要負責随行護駕之人，并非是尹烈，而是都尉軍統領。
所以。
嬴政直接把都尉軍統領撤職，這次随駕的都尉軍士卒，全部問責！
黑冰台的近百名黑冰衛護駕有功，賞之。
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
時間來到深夜。
尹烈依舊是老套路，把所有被生擒的刺客，交由陰陽家長老術師，以及黑冰台第三尉長……
這個第三尉長乃是個酷刑專研者。
反正審問得流程便是……
第三尉長執行物理層面的折磨。
陰陽家術師長老執行精神層面的折磨。
最終隻需給刺客留有一口氣，後續能夠進行當衆的裁決審判便可。
毫無疑問。
僅是一夜過去。
太後遇襲案的所有前因後果，便全都清清楚楚了。
大概的流程便是……
原楚國的屈、景、昭三族，對于帝國的遷徙制度極端不滿，他們想要挾持太後趙姬，提出劃地自治的策略。
說白了就是……
屈、景、昭三族依舊想在當地繼續當他們的千裏侯，劃地封疆！
他們裹挾太後趙姬的名義，倒逼嬴政就犯……
這個方法。
确實很雞賊，也很會鑽空子。
如果沒有尹烈……
不談屈、景、昭三族究竟會不會成功，但最起碼這次太後趙姬肯定是非常危險的。
好在尹烈的随駕坐鎮……
把這次陰謀直接颠覆。
同時。
也讓楚地的屈、景、昭三族，迎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衆所周知。
屈、景、昭乃是楚地無可争議的豪族，甚至連楚國王族：熊氏姬姓一脈，在勢力層面，也無法與屈、景、昭三族相提并論。
這也是他們極端排斥郡縣制的原因所在……
反正說來說去。
屈、景、昭就是不想認同郡縣制，更加抵抗遷徙制度，他們铤而走險，仍舊想要用倒逼的方式，達到重啓分封制的目的。
也就是讓始皇給他們在當地的自治權，什麽郡守、縣令之類的官吏，通通撤銷。
他們依舊會認可大秦的朝廷，每年上供……
奈何。
屈、景、昭這樣得想法，無異于癡人說夢，看不清現實。
于是。
嬴政下令，派遣老将麃公，從藍田大營抽調五萬關中銳士，開到楚地南郡。
南郡郡守的當地駐軍，也紛紛配合麃公的一切軍事行動！
有了皇帝的诏令，麃公便隻有一個目标！
那就是不管什麽夷三族不夷三族的了。
隻要是屈、景、昭三族之人。
無論再怎麽遠親的旁支……
隻要挨着關系的，全部殺光！
沒錯！
是全部……
這就相當于要把所有楚地貴族，盡皆血洗一遍！
在楚地，隻要是貴族基本上都跟屈、景、昭三族有些關聯。
要麽就是聯姻遠親，門生故吏等等。
反正都是一個字！
殺！
楚地貴族自然是有的抵抗，有的逃走……
逃走的暫且不論。
以中原之大。
藏個把人那真是不好找……
可那些意欲抵抗的楚地貴族，甭管是屈、景、昭三族也好，亦或者其他的家族也罷。
秦軍都會将其攻破，屠滅！
緊接着。
麃公又向始皇請示……
大意是魏地東郡、齊地的琅琊郡，以及韓地的颍川郡，都有人包庇屈、景、昭的貴族餘孽！
麃公希望皇帝能夠同意，擴大搜查範圍，隻要抓住包庇屈、景、昭案犯者，一律殺無赦！
嬴政……沒有同意！
麃公在楚地行事，明顯都是相當過激的。
盡管嬴政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敢于行刺大秦太後！
嬴政如果再不動用點血腥手段，那他始皇的威嚴何存？
大秦的威儀又何存？
因此。
在楚地血洗殺戮一遍，進行立威就可以了。
如果按照麃公的請谏……
持續把殺戮擴展波及下去，後續勢必會變成，嬴政即便沒有同意屠戮中原百萬士卿，但最終事情卻依舊做成了那個樣子。
顯然。
麃公亦屬于标準的霸秦激進派。
屠雎等人雖然死了。
但霸秦軍國主義，卻依舊有着麃公扛大旗，以及國師尉缭子在名義上領頭。
而麃公因爲屠雎等人的死，明顯已經憋屈壓抑了非常之久。
現在好容易等到了太後遇襲的契機！
那他可不得借題發揮，各種想要擴大血洗殺戮的範圍。
好在。
嬴政及時制止。
後續麃公被調回。
蒙武前往楚地接手後續具體的收尾事宜。
尹烈對此表示……
他莫名感到了一絲無奈。
盡管他已經非常努力的想要通過各種政策方式，以求從各個維度促進關中和中原的聯系。
但是……
真的太難了。
比如太後遇襲，按照尹烈的建議，嬴政的最佳處理方式其實是隻夷滅屈、景、昭三族即可，一樣可以起到立威的效果。
當時嬴政也确實是這樣安排的。
可嬴政卻偏偏派出了麃公去執行此事……
毫無疑問！
嬴政與趙姬之間的母子關系雖然無比僵硬隔閡。
可趙姬畢竟是嬴政的生母！
有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趙姬的身上……
這顯然觸碰到了嬴政的絕對逆鱗！
進而使得事件開始超出了尹烈的掌控。
屠雎出手……
楚地血流成河！
……
某日清晨。
大朝議正式開始。
在鹹陽宮前。
尉缭子與尹烈并肩入宮。
尉缭子率先傳音道：“秦禦丞，你想要攜救駕太後之功，打破自身僵局的決策十分英明……隻可惜，你低估關中和中原之間的兩地仇恨！你現在即便成功提出了官制改革措施，似乎也毫無意義了！”
尹烈淡然的道：“盡人事，聽天命，總要試上一試的！”
尉缭子聞言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那老夫今日便要見識一下秦禦丞的高論了，看看你究竟能否一舉扭轉天道大勢！”
尹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