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現在不僅場子沒找到……
反而把自己的老命也賠了進去。
這位曲阜孔氏的百歲人瑞,終究還是有些太過小瞧當代的年輕人了。
尹烈從來都是不按規矩出牌……
話說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挑刺曲阜孔氏。
真的非常簡單!
因爲曲阜孔氏本就是春秋先賢孔夫子的後裔!
又号稱儒家正宗,九州士子之表率,肩負九州文脈等等。
疊了這麽多高大上的名義buff!
你曲阜孔氏除了先賢孔夫子之外,總得有個能夠拿得出手的繼任者吧!
可惜!
孔夫子之後,曲阜孔氏盡是些末端之流。
這還隻是到先秦時期……
若是發展至後世,勢必會更加的一發不可收拾!
“呦!又來吐血這一招!”
尹烈依舊狂噴不止的道:“正所謂天子之澤,五世而斬。先賢之澤,三世當削!”
“你曲阜孔氏曾享受到的名譽特權,早就應該按照大忠、大義之标準,進行全民監督,公開核定了!”
“你這沽名釣譽的老賊……”
……
随着尹烈越說越像菜市場罵街。
禦史大夫馮去疾連忙上前制止了尹烈。
爾後。
殿外迅速進來數名鐵鷹禁衛,先查驗了孔家老祖的脈息,緊接着他們又想始皇恭敬一禮,這才把孔家老祖給擡出了章台大殿。
上位。
“……”
嬴政懵了!
沒錯!
縱然是千古一帝,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眼下之局勢!
孔家老祖居然被尹烈給氣死了!
這……這簡直是太荒謬了!
卻也是實打實的現實!
尤其最後那一句:我欲醉眠卿且去……
嬴政隻想說,尹烈往後千年,估計都要青史留名了。
同時。
尹烈也再度給嬴政出了個難題。
今日之事。
究竟要如何收場?
孔賢畢竟是曲阜孔氏的百歲老祖,深受當代儒家士子的膜拜。
如果完全不管不問。
明顯是不合适的。
可若因此治罪于尹烈……
朝堂公議,尹烈又沒動手,頂多就是言語過于激烈了點兒。
這放在大秦……
那都不是事兒!
旁側。
“……”
太後趙姬眨眨眼眸,她現在屬實是越看尹烈越順眼!
簡直不能太順眼了!
尤其她對于尹烈的方才之言,深覺有理!
是啊!
你曲阜孔氏不是号稱春秋先賢後裔嗎?
爾等在國破君亡之際,可有做過什麽大義之事?
前段時間。
太後趙姬甚至還聽說了一個吞炭塗漆的刺客,死谏诤秦來着。
此等無名之輩,都願意飛蛾撲火,前赴後繼。
就連太後趙姬也覺得……這群人雖然可惡,卻也足夠可敬。
再觀曲阜孔氏……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就沖尹烈的那一聲去你*的……
太後趙姬表示她這趟上朝就不算白來,好一個真性情的大秦男兒郎!
下方。
左相李斯默默的勾起了嘴角,他肯定是對眼下的結果十分滿意。
尹烈把孔家老祖怒噴到血濺章台,國尉屠雎卻連個屁都不能放……
因爲尹烈方才在舉例民意完全介入司法之時,專門舉例了軍功階層與少部分殘疾老兵。
這一下就讓孔家老祖與軍武勳貴派系站在了對立面。
現在孔家老祖氣血攻心而死。
國尉屠雎是很難站出來找茬反撲的……根本找不出一個合适的由頭。
特别現在朝堂上一片寂靜的同時。
也充滿了一種莫名混亂的氣氛。
忽然。
也不知是誰後知後覺的喊了一聲。
“快喊禦醫,喊禦醫……”
人都死了!
可禦醫還是要喊的!
于是。
嬴政擺了擺手,長史前往通報。
百官諸公則總算是緩了過來。
他們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好家夥!老夫直呼好家夥!當朝罵死孔家老祖,曲阜孔氏的那些小崽子們還不得氣瘋了!”
“呵呵!給他們幾個狗膽,也不敢掀起什麽風浪。秦禦丞說的非常對,曲阜孔氏數千族人,就連一個大義者都找不出來,也是少見的!”
“這何止是少見,說是千古奇聞也不爲過吧!”
“誇張了……山東六國的貴族餘孽,不都是那副貪生怕死的德行,其實全都一個樣,也不隻是曲阜孔氏上不了台面。”
“果然忠義之輩在民間啊!老夫很喜歡秦禦丞剛剛的那句話:以三尺黃土,葬我百年之忠義,此當是我輩之一生寫照啊!”
……
蓦然之間。
整個朝堂百官似乎遺忘了閩越外交命案諸事。
反而全都在說着曲阜孔氏與民間大義者的對比……
顯而易見。
滿朝諸公,盡皆贊同尹烈的意見。
不過……
半刻鍾後。
九卿廷尉隗狀重新把話題拉了回來。
隗狀道:“秦禦丞,本官現在隻有一個問題。”
尹烈拱手:“廷尉請說。”
“假設開了【醫死人不償命】的特例,便是進一步擡高了醫者的權力。”
隗狀想了想,道:“雖然這對醫學的進步發展有好處,但肯定也不乏醫者之間互相庇護,鑽律法的漏洞……何解?”
“簡單!”
尹烈直言道:“【醫死人不償命】在任何地方都屬于特赦與特例,想要判決生效,就必須有個核心要點:那便是所研發之藥物,确确實實的推動了醫學之發展!”
“而想要左證這一點,單靠地方上随便找個醫者肯定不行。”
“必須得從程序上進行補足,也就是相應藥物,需要呈遞入帝都,先在太醫令進行初步勘驗,若藥物的效用真的不錯。”
“則由陛下召集禦史大夫、九卿廷尉和鹹陽令組成三方會審,外加宮廷首席禦醫從旁佐證……方可最後裁定是否特例特赦!”
……
尹烈給出的方法。
說白了就是把這兩日的審判程序做了一個總結。
同時。
爲了防止地方的賄賂腐敗,互相庇護之類的症結。
想要特例特赦,就必須得呈遞入京師嚴查督辦!
這麽一來……
絕對能夠有效的遏制醫者與病患之間的權力關系。
也能一定程度上杜絕,莫要在民間出現拿病患做人體試驗,卻最終判無罪的情況。
上位。
“好,很好!”
嬴政點了點頭,道:“秦禦丞所言在理,具體的特例修法之細節,由左相李斯和九卿廷尉隗狀進行主導。至于外交層面……”
話音未落。
李斯立即站出來道:“陛下,九卿典客辦事不利,當負首要責任,需革職受查!還有帝都東區的驿令,閩越太子的親弟弟之死,微臣查出與其有直接關聯……”
九卿典客乃是李斯的人。
帝都東區的驿令,卻是軍武勳貴派系的人。
現在李斯自請麾下九卿撤職……
再把軍武勳貴派系的人推出去頂鍋!
沒毛病!
各打八十大闆嘛!
九卿典客屬于純純的倒黴蛋。
至于那個驿令嘛……九成九不無辜,李斯也不算錯殺好人。
其辦事屬實是妥當無比!
嬴政側首道:“國尉,你怎麽看?”
皇帝這一問。
使得國尉屠雎愣了一下。
随即。
我們的大秦第一軍武重臣立即站出來道:“陛下,李相處置的甚爲妥當。”
當李斯發話之後,屠雎就很難再拿國情大局做文章了。
畢竟老李連麾下一個九卿都給送進去了。
屠雎如果再死纏爛打,那就有些太過分了,他也不想跟李斯鬧得太僵。
“嗯。”
嬴政點了點頭,道:“朕對閩越二公子的死,深表遺憾,具體的補償事宜,由李斯去辦。”
“後續朕與太後都會授國書一封,與閩越王說清此事。同時,太後壽辰将至,便再留閩越太子一段時日。”
“而閩越二公子的屍首,後續先随國書送歸閩越,至于使臣方面……誰能辦妥此事,誰就是下一任九卿典客!”
……
嬴政也不含糊。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現在事兒出了。
就得有能人出面将其鏟平……
而最終這個九卿之位會花落誰家,肯定得看朝堂各大派系所舉薦之人,究竟有沒有兩把刷子了。
反正想過始皇的火眼精睛這一關,絕非易事。
“最後!”
嬴政看向了尹烈道:“秦禦丞,方才你禦前失儀,朕罰你閉府半月,把儒家的【中庸】抄寫百遍!”
尹烈無奈拱手:“是,陛下。”
畢竟出了人命。
嬴政隻是治尹烈一個禦前失儀,其實已經非常護犢子了。
話說……
禦前失儀這個罪名非常活泛,具體全看皇帝心情。
心情不好,砍你腦袋沒商量。
心情好了……
比如有邊将八百裏加急回京述職,在朝堂上有些失禮之舉,嬴政不僅不會處罰,反而還會讓禦膳房給邊将弄點好酒好菜賞下去。
這才叫真正的帝王之術啊!
至此。
閩越外交命案事件正式落幕。
一切皆如國尉屠雎所料,若最開始不能把尹烈直接摁死,等事情鬧到了皇帝的面前,以尹烈的口才,很容易就會翻盤!
當然!
國尉屠雎做夢也沒想到……
尹烈翻盤也就算了,竟還直接送了孔家老祖一程!
想想曲阜孔氏接連的下場。
“哎!果然中原腐儒還是靠不住啊!”
國尉屠雎現在對山東六國的那些酸臭文人,算是徹底不指望了。
另外。
下朝之後。
屠雎在回府的馬車上,麾下門客給他呈遞了一件東西!
正是尹烈前往殘疾老兵村莊所制作的蜂窩煤……
“家主。”
門客拱手道:“這蜂窩煤我試了,可燃,煙也不算太大,不易熄滅,用來過冬甚可。秦烈已經把制作之法傳授給老兵們,讓他們以後能夠有個生計。”
“……”
國尉屠雎聞言皺眉,他直勾勾的盯着蜂窩煤有些出神。
半晌後。
他才道:“其實細細想來,本公與秦烈并無什麽血海深仇,隻是政見不同……”
門客:“……”
門客聽得出來,他的家主這回是真的對尹烈刮目相看了。
話說他也覺得那位秦禦丞真是不一般。
上可在朝堂上揮斥方遒,制定國策!
下可入民間,解決老兵萬年饑苦!
此等國士之才……
古今罕見!
“奈何。”
國尉屠雎緩緩閉目,他未再說話。
可他的心中卻充滿無奈。
有些事兒一旦做了。
便是一輩子的罪孽。
國尉屠雎現在已然無路可退……
他若與尹烈隻是政敵,在朝堂上互相争一争,上面有始皇壓着,也鬧不出什麽大亂子。
可尹烈明顯在查東郡隕石案。
這下國尉屠雎便徹底沒得選了!
“南征,必須得掀起來!”
國尉屠雎深吸一口氣道:“去安排一下,本公要看到在太後的壽誕上,閩越太子拉着秦烈比武助興!”
門客:“喏!”
屠雎倒也不是讓閩越太子當着皇帝和太後的面,斬殺尹烈……
他的目的是:秦烈即狂徒尹烈,尹烈有天命庇護!
隻要閩越太子能當衆把尹烈的天命庇護給逼出來……
事情也就很容易解決了。
……
是夜。
聽潮山莊。
尹烈一邊享受着自家小侍女的按摩,一邊百無聊賴的抄寫着中庸。
而他的心中自然在想……
如何查清東郡隕石案,直至把國尉屠雎拉下馬!
作爲死對頭!
尹烈對國尉屠雎從來都是百分百的重視……
這時。
窗外的陰影中。
黑冰台第九尉瞬間現身道:“十一,你在老兵黃土村查到的黑夫有着落了,他依舊在軍侯任嚣的府上擔當護衛。”
“再查查軍侯任嚣之前是否少了哪個護衛?”
尹烈想了想,又補充道:“最好把東郡隕石案的前後時間内,軍侯任嚣府上的所有人員之增減,全部調查清楚!”
第九尉詢問:“這樣會不會動作太大了些?任嚣乃是國尉的心腹,我們這麽個查法……”
“我們現在隻能這麽查,拼運氣吧。”
尹烈若有所思的道:“從任嚣時常去老兵村莊的舉動來看,他與國尉屠雎不同……任嚣是個非常念舊情的人,因此他留下尾巴的犯錯概率很大。”
國尉屠雎身爲帝國第一軍武重臣,其對于士卒的死亡,往往隻有一個數字的概念。
任嚣卻不同……
任嚣是前鋒校尉軍侯,袍澤衆多。
遂,看似殘忍嗜殺的任嚣,對敵人極盡鐵血,對戰場兄弟卻又無比照顧。
這亦是人性的一種微妙體現啊!
而辦大事者!
最爲忌諱的便是任嚣這種性格……
相比之下。
國尉屠雎那種人,基本不可能犯下任何低級錯誤。
“嗯,我去辦。”
第九尉點了點頭,爾後他轉而道:“十一,最新消息,半個月後的太後壽誕上,你要注意些。”
“咳咳!”
尹烈無語!
沒完了!
“太後壽誕……我不去行不行?”
尹烈表示這回他可不想再跳坑了。
第九尉:“恐怕很難!宮裏來了消息,說是太後對你很感興趣,你怒罵孔家老祖,緻其血濺章台,功績斐然,太後在壽誕上一定會專門給你留個位置的。”
尹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