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死在吾皇的天問劍下，實乃臣之幸甚也！”
尹烈對于系統獎勵的天命加護非常有底氣，隻要他仍舊在扮演海瑞，執行死谏诤秦的使命，世上就無人能夠取他性命。
唯獨……
始皇親自掌刑處斬的話。
尹烈對系統獎勵的天命加護，肯定就沒有百分之一百的自信了。
但……
如此結局，也不枉他穿越來先秦走上一遭。
獻上了谏隕石書！
指出了始皇十過！
第一場朝議大辯論，他斬落博士仆射周青臣，保複軍侯李信。
第二場朝議大辯論，他颠覆了以淳于越爲首的七十二博士，并舉薦了名仕叔孫通。
更重要的是……
尹烈方才通過交談，讓扶蘇認清了單獨重啓分封制屬于開曆史之倒車，逆大勢而行，不可爲也！
這麽一來。
扶蘇作爲大秦的二世皇帝，未來承繼始皇之偉業，當個守成之君，絕對是夠格了。
最後。
尹烈當衆行刺君之事！
荊轲第二……
罪同叛秦謀逆！
嬴政确實找不到任何理由，特赦尹烈。
哪怕經過這些日子的表現。
尹烈已然得到了嬴政的欣賞與認可，但該來的總會來，躲肯定是躲不過去的。
不赦之罪。
似乎隻有一死才能妥善收場。
“尹烈。”
嬴政詢問道：“你可還有遺言？”
尹烈搖頭：“沒有了，臣之遺言都已盡在谏隕石書中。”
嬴政再問：“那你可還有未盡的遺憾之事？”
尹烈聞言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道：“沒有了，人事已盡，剩下的就是聽天命了。”
尹烈在想要不要把千古奸佞：趙高一起帶走。
但他覺得機會不大。
因爲趙高現今屬于始皇駕前的寵臣，又是十八世子之師。
尹烈對趙高沒有任何實證罪責的指控，僅憑一句話便要帶走趙高……
他還做不到。
亦或者換種說法。
始皇不是一個耳朵根子很軟的帝王，之前軍武勳貴派系齊上陣勸谏立斬尹烈，嬴政都沒有聽……
同理。
尹烈開口說趙高奸佞不忠。
始皇也一樣不會聽，主打的就是朕自有決斷！
“行。”
嬴政負手側身道：“尹烈，你是一個真正的诤臣，朕之餘生，都會記住伱的名字。”
“……”
尹烈聞言再度拱手一禮。
君臣之間。
訣别一刻。
剩下便隻待明日的問罪處斬了。
這時。
蒙恬忽然恭敬的上前，在嬴政的身邊說了幾句話。
下一刻。
嬴政的目光便落到了尹烈腰間别着的無字天書之上。
“唰！”
尹烈應聲抽出了無字天書，道：“陛下想看，可以盡情閱覽。”
尹烈研究了一整天，也沒研究個所以然出來。
正好看看始皇有沒有什麽特殊方法。
于是。
蒙恬便想上前拿過無字天書，呈交給始皇……
然而。
嬴政卻擡手道：“不用。”
說完。
嬴政親自走到了尹烈的近前，并伸手打算接過無字天書。
而當嬴政的指尖觸碰到天書的那一刻……
尹烈心中似有所感！
随即！
“嗡！”
周遭的環境瞬息改變。
天地逆轉。
滄海桑田。
嬴政與尹烈仿若站在了一片雲霧之中。
突然。
下方響徹一聲呐喊！
“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不等嬴政和尹烈有所反應。
第二幕緊接着到來！
隻見一人手提三尺劍，直面白蛇，迎頭斬下！
“伐無道，誅暴秦！”
第三幕……
霸王抗鼎，血洗郡守府！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第四幕……
謀聖布局刺殺東巡途中的始皇車架。
第五幕……
兵仙官拜大将軍，如龍承雲，虎從風！
正當嬴政想要繼續往下看的時候。
“嗡！”
周圍環境重新回到了充斥着黑夜的廣場正中。
尹烈仍舊在囚籠之内。
嬴政的手中也拿過了無字天書。
剛剛在幻境中發生的五幕。
恍若隻是彈指一揮間。
半晌後。
嬴政擡眸道：“尹烈，沒想到你竟還懂得陰陽幻術。”
據嬴政所知。
擅長編織幻境者。
共有蜀山巫祭，陰陽五行術，南越巫蠱之法等等。
道家的道術也有緻幻的旁門之術。
但總體而言。
道家的正宗道術，修的都是出世之大道。
而陰陽家正是因爲太過于劍走偏鋒，才在百年前從道家分離而出，自成了一派。
嬴政欲求長生，遂相當重用陰陽家。
于是在經曆了無字天書的幻境之後。
嬴政本能的以爲這是陰陽幻術……
“陛下。”
尹烈也有些意外無字天書莫名生幻，但他并沒有驚異太久。
尹烈緩聲道：“或許我們看到的一切并非幻境，而是……大秦的未來！”
始皇于東巡途中薨世！
此後群雄并起！
最終使得帝國二世而亡！
“……”
嬴政聞言劍眉一挑的道：“王侯将相、甯有種乎，伐無道、誅暴秦，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口号很響亮，可惜沒什麽用！”
在嬴政看來，舉目九州，盡皆宵小蝼蟻爾！
大秦坐擁百萬銳士！
你反一個試試看？
“對了！”
嬴政稍作回想的道：“你之前便提到了霸王、赤帝、兵仙、謀聖，難不成就是剛剛幻境中的那幾個人？”
尹烈點頭：“沒錯，他們的名字分别是霸王項羽，赤帝劉邦……原名劉季，以及謀聖張良，兵仙韓信……”
“呵呵！”
嬴政嗤笑兩聲，不屑道：“區區項氏餘孽，怎敢妄稱霸王！所謂赤帝，不就是你舉例中的泗水亭長嘛？僅僅隻是我大秦的底層官吏……”
“張良，想來應該就是昔日韓國五代爲相的張家，蝼蟻小輩爾！”
“至于兵仙韓信，弱韓王族？不值一提！”
……
始皇自有傲氣！
現在大秦一統九州，國運正值巅峰，氣吞萬裏如虎！
始皇自然瞧不上一些宵小餘孽。
“陛下……”
尹烈直言道：“陛下隻要在世一日，所謂的霸王、赤帝、兵仙、謀聖，自當皆爲蝼蟻。但人之壽命，終有盡時……”
話音未落。
嬴政直接打斷道：“朕必會尋到長生之法，以勘破人壽之極限！”
尹烈：“……”
勸不了！
根本勸不了！
尤其在尹烈展現出了系統獎勵的天命加護，雷霆庇佑之後！
嬴政顯然更加堅定了心中追求問道長生的目标……
尹烈現在隻能希望始皇平時能夠少磕點丹藥了。
就這樣。
今晚嬴政與尹烈的會面正式告一段落。
當銮駕行至廣場邊緣之時。
嬴政吩咐道：“蒙恬，派人去查查項氏餘孽中的項羽，還有昔年韓國張家的張良。至于韓信和劉季……也都一并抓來，朕倒要看看他們有何特殊的！”
蒙恬垂首：“諾！”
“對了，還有一個張耳！”
嬴政漠然道：“區區信陵君之門客，也敢妄圖掀起風浪，殺！”
蒙恬再度領命：“諾！”
嬴政把今天從尹烈這裏聽到的所有人名，都上了必殺或抓捕名單。
既然有威脅。
鏟除便是……
嬴政屬于妥妥的戰略上藐視對手，戰術上重視對手。
獅子搏兔。
亦用全力！
最後。
在嬴政起駕前往寝宮之際。
蒙恬思慮再三，上前主動詢問道：“陛下，明日真的要斬殺尹烈嘛？此等國士之才，又對中原之地頗爲了解，殺之着實可惜。”
這些話蒙恬本不該說。
因爲他乃九卿衛尉。
那日尹烈能夠沖到金根車之上，布衣單劍朝天子……
蒙恬肯定是難辭其咎的！
嬴政後續沒有治蒙恬的罪，已經十分寬仁，外加念及少時君臣相伴之情。
這麽一來。
蒙恬再爲刺君妄上的尹烈求情，就會顯得有些逾越了爲臣者的本分。
不過嬴政依舊沒有責怪蒙恬……
原因很簡單。
尹烈的眼界和才識。
嬴政覺得就連他都爲之驚歎，甚至心中生出相當的忌憚。
蒙恬有此反應，倒也正常。
“一切皆看天意。”
嬴政給了個十分模糊的回應。
尹烈或許有天命加護。
但嬴政屬于實打實的九州天子，千古一帝。
論及天命！
嬴政表示他才是絕對的正統！
明月高懸。
蒙恬拱手恭送始皇。
精鐵囚籠中，尹烈則迅速睡去。
蒙恬見狀一陣無奈，狂徒不愧是狂徒，明日都要上刑場了，居然還能睡的這般踏實。
……
次日。
正午時分，行宮郊外。
行刑的高台連夜修築完成。
泗水九鼎也已搬出，定四海，鎮八方！
百官諸公也全部到場觀刑。
不過原本的文武勳貴重臣，下獄了一部分，出去辦差了一部分……
當尹烈要被問斬的消息被确定之時。
以李斯爲首的法家派系，還有蒙武等軍武勳貴，都不由得深出了一口氣。
兩場大朝議。
大秦儒家派系直接被連根拔起！
這擱誰都得慌。
即便是李斯，在親眼見過尹烈舌辯群儒的表現以後，他也失去了絕對力壓尹烈的底氣。
蒙武自然也是一樣的。
因爲兩人都曾被始皇欽點爲後續接連駁斥尹烈的帝國壓軸重臣。
這時。
以蒙武、麃公爲首的數名軍侯紛紛發話。
“淳于越雖然入獄了，但也終于做實了尹烈的诽謗吾皇之罪，我等在心中仍舊要給他記上一功！”
“是啊！據說淳于越面對審問時，絕口不提古之典籍一事，就咬死了尹烈的敗北同罪！”
“淳于越還是聰明的，他在古之典籍之事上，再狡辯也是沒有用的。不如主動抗下所有過錯，以佐證吾皇之聖明，進而便可讓尹烈的狂言十過，不攻自破！”
“話說，今天陛下親自掌刑，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
那日天地色變！
百官諸公都是有目共睹！
固然很多人都猜測尹烈引起的雷霆驚現，很可能隻是巧合。
亦或者屬于幻術……
但眼下始皇即将親自行刑。
大秦的高官重臣，還是有點擔心會發生超出掌控之事！
尤其是左丞相李斯……
李斯最爲害怕皇帝被天地異象所傷！
屆時！
他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爲泡影！
即便牽頭聚齊了九鼎。
可天譴若降于皇帝之身！
就等于昭示于天下，嬴政沒有肩挑天命的資格！
這必将動搖大秦的國祚根本……
那麽李斯勸過皇帝莫要以身犯險嘛？
他當然勸過！
可惜沒用！
嬴政就是要一意孤行的親自掌刑斬首尹烈，誰勸都沒用……
忽然。
九卿宗正歎氣道：“陛下太沖動了！哪有九州人皇持劍掌刑的，此事若成，狂徒尹烈便千古留名！此事若不成……那麻煩可就大了啊！”
“事已至此，我等隻能相信陛下！”
李斯沉聲道：“縱觀當世，唯有吾皇才是真正的天命加身，餘者皆爲虛妄，理當拔劍斬之，以示天下！”
身負天命者！
意爲上天之子！
而當今的九州天子，世所公認，唯有大秦始皇帝！
“時辰已到！”
谒者高呼：“押案犯！”
話音落罷。
四名黑甲禁衛軍直接把全身包裹黑衣、臉戴鬼面的尹烈舉上了行刑台！
很快！
谒者：“陛下至！”
隻見始皇嬴政身着一身玄色黑龍衮服，頭戴十二冕旒，步步生威，帝威盡顯！
下方。
除了大秦的文武重臣全體昂首觀刑之外。
長公子扶蘇也在無比緊張的相望着。
還有十八世子胡亥與中車府令趙高……
胡亥：“師傅，看來尹烈今日是必死無疑了！”
趙高：“局勢發展到這等局面，确實已經沒有了任何轉圜的餘地，陛下……今日必須斬下尹烈的頭顱，以正朝綱，以固社稷。”
趙高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
他原以爲事情必不會發展到這等地步，尹烈有國士之才，皇帝即便無法特赦其刺君之罪，也應當盡量拖上一拖，看看後續尹烈還能提出哪些有利于大秦的國策。
可趙高卻算漏了。
帝心如淵。
即便趙高是嬴政極爲親近之人，也完全看不透始皇的行事準則。
終于。
行刑台上。
嬴政宣判定罪道：“死義者尹烈，刺君妄上，诽謗捏造朕之十過，在嬴秦法理性的議題上，挑刺朕之法統國策，其心可誅，罪不容赦……”
“同時，還謊稱身負天命，意欲爲禍大秦，蠱惑九州人心！”
“朕今日便于午時親自斬其頭顱，布告四海八荒……”
“朕乃九州天子，天下共主！”
“朕即天命！朕即天意！”
……
說完！
嬴政當衆拔出了腰間名劍天問！
霎時間！
狂風起！
蒼雲變！
原本午時的曜日普照大地！
結果轉眼便變成了烏雲壓城城欲摧！
麃公見狀連忙道：“陛下，天象有變，吾皇身爲九五至尊，不可有半點閃失……老臣願代爲掌刑！”
“麃公，朕說了……唯有朕才能代表天命！”
嬴政舉起佩劍：“縱然天象生異，也隻能因朕而蒼黃翻覆！”
說完！
嬴政當即一劍斬下！
下一刻！
“噗通！”
尹烈血灑高台，人頭落地！
嬴政再度高舉帶血名劍，道：“若有天罰，朕……一人擔之！！”
……
PS：【沒有全書完，沒有大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