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倚着煙囪,她聽到了院子裏傳來的槍響,可是她根本看不到目标,那裏太黑了,她無法瞄準。
在弗萊扣下扳機的一瞬間,“鼹鼠”回過視線,看着他,嘴角向下,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問道:“先生,你是要殺我嗎?”
弗萊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詫異中藏有不解。
他握着左輪的手緩緩放下,朝“鼹鼠”緩緩搖了搖頭。
“喂,小子,你給我醒醒,我現在沒力氣,你趕緊給我醒醒!”
倫納德感覺自己的大腦裏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正不斷呼喊,他托着前額甩了甩頭,回過神來。
剛才就好像一場夢一樣,倫納德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隻依稀記得自己是主角,是來解救一個被軟禁的公主的。
他低頭看向院子,“鼹鼠”就像一道黑影,朝雙臂垂下的弗萊沖來。
已經來不及念誦詩篇了,倫納德躍過窗台,手中左輪擊發,倒地後向前滾翻,擋在弗萊身前。
“砰!”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鄧恩·史密斯站在護欄上,槍口硝煙徐徐上升。
“隊長!”
被影響的弗萊在槍聲下也恢複了正常,三人将“鼹鼠”圍在院子裏。
值夜者們終于看清了“鼹鼠”的真面目,滑稽的着裝下,是一個看上去隻有十八歲的年輕人。
就是這個年輕人策劃實施了龍舌蘭酒館盜竊案,殺死四名警察,又在之後擊傷一名機械之心隊員,殺死比他小不了多少的三名同夥。
但值夜者們沒有任何驚訝,他們見過比“鼹鼠”更可怕的人。
在鄧恩即将跳進院内的時候,倫納德大聲提醒院子裏埋有炸彈,而“鼹鼠”就趁着這短短一兩秒的時間向反方向沖去。
“轟!”
埋在地下的炸彈轟然炸響,泥土翻起一米多高,灰塵揚起灑在半空,“鼹鼠”撞破護欄,向外逃去。
鄧恩張開雙臂,冰冷的目光注視着面露倉惶的“鼹鼠”,沉寂的詩篇從嘴中緩緩念出,讓本就漆黑的夜晚更加深邃。
“她的花一夜開到天明”
“但待到白晝睜開了眼睛”
“被凝視羞得無處可躲”
“她便在暈眩中蔫萎凋落”(注1)
周圍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鄧恩的聲音極具穿透性,穿過爆炸聲紮進“鼹鼠”的耳中。
裏奧·塞夫被雪倫夫人的“怨念之書”加強過,讓他内心充滿怨念與仇恨,以逐漸走向失控的代價獲得了非凡能力的強化,也正因此他輕而易舉地說服了龍舌蘭酒館外的警察自殺,也在剛才在極短的時間内魅惑了倫納德。
可是被“怨念之書”強化過後隻能用一次非凡能力,在魅惑過倫納德,沒了“怨念之書”的加強後,現在孤立無援的他沒有任何可能在三名值夜者的圍攻下存活。
所以現在他要逃出去!
他的身形晃動一下,腦袋突然發沉,在感覺自己将要睡去,沉入夢境時,他使用刺客的非凡能力,在極短時間内獲得了羽毛般的輕盈,如一隻野貓鑽入進陰影裏。
“該死!”
凱瑟琳低聲咒罵一句,剛才院牆邊的炸彈炸倒了門口的煤氣立燈,她看不到“鼹鼠”。
倫納德和弗萊沒有停頓,他們翻過護欄站到外面,“鼹鼠”應該還在他們周圍。
“唰!”
淩冽的破空聲突然從不知何處襲來,鄧恩翻身跳下,淬毒尖刀劃破他的黑風衣,深深地紮進木頭,隻留刀柄在外。
“鼹鼠”爲了逃跑,竟然放棄了自己的武器!
鄧恩舉起左輪,對準一處黑暗,他看到了隐約的人影。
槍膛裏銀白色的獵魔子彈尖嘯着沖膛而出——“砰!”
一聲悶哼從暗處傳來,“鼹鼠”拖着傷腿在黑暗中閃躲,他取下胸口的吊墜将其打開,木質的吊墜中是一管黑色的液體。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猶豫,但又一槍打在他的腳邊。驚惶中,他喝下了暗紫色的藥水。
如同火焰灼燒着他的口腔、喉嚨,液體進入胃部後,藥水順着血液飛速流遍全身,他感覺自己就像墜入了火山口,全身上下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那一小管藥水此刻就像化作了一片洶湧的海潮,不斷沖擊着他的心神。
他死死按着自己的颞部,血管就像要爆炸一樣,他正慢慢滑向失控的深淵。
這瓶藥水是雪倫夫人給他的,并非非凡魔藥,它可以在短時間内壓榨自身潛能,但副作用同樣非常明顯。
他往前隻邁出了一步,卻直接跳過了好幾米,身體撞在牆壁上,他卻沒感受到任何疼痛。
煤氣燈下,昏黃的燈光照亮裏奧·塞夫跌跌撞撞的身影,他已經跑出去了幾十米的距離,三名值夜者跟在他身後,或念誦詩篇,或扣動扳機,他們盡力在阻止他逃出去,可他們甚至追不上他。
“噗——”
凱瑟琳抓住機會扣動扳機,一枚底座刻着三角聖輝,通體花紋的青銅子彈旋轉着飛出槍口,尖嘯着射入“鼹鼠”的胸口。
巨大的沖擊力震得他後退兩步,一朵血花飛濺在空中,獵魔子彈正在他的體内散發出強大的淨化能量。
“呃啊……”
“鼹鼠”吐出一口鮮血,他單手撐地,沒有像凱瑟琳預想中那樣倒在地上,而是在半跪的姿态,以離弦箭一般又向前逃去。
在他眼裏,求生的欲望已經大過一切。
凱瑟琳低聲咒罵一句,她轉動槍口,想再次鎖定“鼹鼠”。
鄧恩、倫納德和弗萊提槍朝前沖去,作爲非凡者,剛才他們都聽到了狙擊步槍擊發時的沉悶聲,他們也知道現在是抓住“鼹鼠”的最好的機會。
“……小裏奧!我們很久沒見面了!你……你怎麽了?”
一個老婦人穿着有些發白的連衣裙,站在街口,驚訝又欣喜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年輕人。
是溫莎。
把孩子們送回濟貧院後,她像往常一樣獨自來到這裏,期望着能在垃圾桶裏找到一些老爺夫人們不要的食物、衣物。
小裏奧的頭發被汗打濕貼在額前,他擡起頭,眼眸中露出疑惑神色。
突然,他伸出已經變如利爪一般的手,朝溫莎襲去!
(注1:引用自克萊爾,《月見草》,飛白先生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