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醒來後的第二天,張安平就覺得自己又能一拳打死幾頭牛了。
可惜,牛還沒打呢,他老子就出現了。
病床上的張安平做柔弱狀:
“爸……”
“少裝了!”張貫夫黑着臉道:“昨天醒來,你就生龍活虎,真以爲我不知道?”
張安平取消虛弱狀态,賠笑:
“爸……”
“你還知道……”張貫夫黑着臉,後面的話沒說出來——說兒子不該救老戴?
還是說兒子總讓擔心?
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張貫夫改變了語氣跟口吻:
“張安平,值此國難之際,你以身許國,我做父親的沒意見。”
“但伱好歹讓我張家的香火别斷啊!”
“墨怡懷孕六個月了,讓她回重慶養胎不過分吧?!”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張安平一臉無奈,再一次無奈的道:“爸,咱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件事嗎?”
“不提?”張貫夫黑着臉:“我能不提嗎?你自己說我能不提嗎?”
“這件事……真不行!”
張安平态度堅決。
不是他不體恤老婆,而是……不得已啊!
76号裏他的“舊部”中不少人在暗中關注着曾墨怡,且“老搭檔”李力行也有關注——張安平的“家眷”也還在上海近郊,這種情況下,曾墨怡怎麽撤出來?
“你混蛋!”
很少罵兒子的張貫夫指着張安平怒罵:“你是鐵了心要氣死我和你媽對不對?”
“你不把自己當回事,我大不了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可你憑什麽把我兒媳婦撂在上海待産?隻要一個疏忽,你難道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嗎?”
張安平隻能裝鴕鳥。
他理解父親,可他要對自己的兵負責——自己以張安平的身份在76号布局那麽多,一旦身份出了問題,多少忠于這個國家的熱血兒郎要遭殃?
“我、我、我……”看兒子裝鴕鳥,張貫夫更怒了,恨不得脫下鞋子在這貨的臉上來兩下,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咬牙切齒的道:
“信不信我告訴你媽!”
張安平可憐巴巴的祈求:“爸,您也是軍統老人了,您……就别背後給我捅刀子成不?”
“我就是軍統老人了,才他嗎對你這個要求,過分嗎?你張世豪真的連這麽點辦法都沒有?我不信!”
張貫夫怒意勃勃的道:
“軍統一堆高級幹部,誰他媽像你一樣把老婆孩子都要填進去?啊!”
軍統不乏熱血兒郎,但熟知軍統高級幹部的張貫夫卻清楚,像兒子這麽……“傻”的高級幹部,僅此一例。
當然,這話他不會在外面說,畢竟……國民黨人,向來都是高标準的嚴于律人寬于待己。
張安平心道:
我是共産黨啊!
見兒子還是油鹽不進,張貫夫隻能退而求其次:
“讓你媽去上海,總行了吧?”
“不行!”張安平好懸跳起來,開玩笑啊,這種事怎麽可能行?
老媽又不是受過訓練的特工,很容易露出馬腳,一旦被盯上,那後果……
張安平頭皮發麻,他都不敢想那樣的殘酷畫面。
和日僞交手次數太多了,他太了解這幫人的底線了——他們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如果露出馬腳,張安平母親、妻子、孩子這三重砝碼,這些王八蛋能玩出花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張貫夫怒聲說:“你存心就是想氣死我對不對!”
“爸,沒那麽嚴重……”
張安平做鹌鹑狀。
“最後的底線——我一定要安排人去上海守着墨怡,這總行了吧!這總行了吧!”張貫夫怒氣沖沖的逼迫着張安平。
老頭子這是跟我玩戰術了啊!
張安平恍然,無奈道:“爸,真的不行,這種事,做的越多越容易出馬腳。”
“再說了,我會給墨怡安排人的,一定會找一個可靠的人照顧她,您放心,畢竟是我老婆跟孩子,我不會……”
“你還知道是你老婆跟孩子?!”
張貫夫指着張安平的鼻子,滿腹的憤慨沒地方發洩了,恨不得拎起張安平暴揍一通。
面對油鹽不進的兒子,張貫夫實在沒招了,隻能撂下狠話:
“你有種就别登老子的門!”
說完,張貫夫氣沖沖的摔門離開。
門口守着的徐百川小心翼翼的問候:
“伯父。”
“哼!”
一貫待人溫和的張貫夫惡狠狠的對着徐百川哼了一聲,也不作答,揚長離去。
徐百川也爲之苦笑,随後示意剛被他打發到遠處的特務過來守門,自己則進了病房。
進門後徐百川看着在病床上唉聲歎息的張安平,忍不住道:
“老弟,你也是夠犟啊!”
在他看來,有無數種辦法将曾墨怡接回來。
當然,其中需要做不少的準備跟掩護才成。
“幹我們這行的,做得越多,越容易露馬腳。”張安平歎息:“我不敢賭啊!”
【張安平】這個名字,在76号短時間内是一道無法繞過的坎,有關的親屬消失,或許不會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但或許的另一半呢?
他不敢賭!
若是因此而讓那些因爲他的命令而身處狼穴的戰士暴露呢?
“身以許國,再難許家啊!”
徐百川悠悠的歎息一聲:“局座禁止婚配的命令,其實……也對。”
張安平瞥了眼這個帽子人,沒好氣道:“要是全員如此倒是沒問題——行了,不扯這個了,說說今天都有什麽事發生。”
徐百川道:“宜昌撤退的掃尾工作完成了,盧作孚先生今天到重慶了。”
宜昌撤退說的是宜昌大撤退——在短短四十天的時間裏,民生公司總經理盧作孚先生,以交通部次長的身份,指揮完成了這次撤退,累計百餘萬噸的物資中有近十萬餘噸的軍工設備。
相比兩年後的敦刻爾克撈走的幾十萬人意義,宜昌大撤退撤離的寶貴物資,對此時的中國更重要!
“盧先生之功,當得起國之英雄這四個字啊!”
張安平感慨萬千——如果不是盧作孚先生,這十餘萬噸的軍工物資能有幾成抵達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