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後的張安平漫步在重慶的大街上,感受着來自陪都的繁華,心裏默默的歎息。
山城很繁華,但硝煙的味道依然很重。
自今年二月起,日軍就開始了對重慶的轟炸——但這樣的轟炸在日本人看來,烈度并不高。
可就是這烈度不高的轟炸,依然讓這座山城充斥着硝煙的味道。
而此次來重慶的他,更是帶着一份情報,來自日軍中國派遣軍華中方面軍。
【由空中入侵對敵軍戰略中樞加以攻擊同時進行空中殲滅戰】
根據姜思安搜集到的情報顯示,日軍爲了震懾重慶、打擊中國政府的抗戰決心,制定了這一次的轟炸計劃。
“不知道屆時又有多少人喪命于轟炸,不知道多少人流離失所啊!”
張安平歎息一聲,振作精神後又恢複了打不垮的神态,帶着三名保镖前往了席家。
36年的雙十二“大酬賓”,張安平跑到西安刷忠誠度,落腳點便是席家的皮貨店,因爲認識了席雲偉的父親老席,張安平想起了豬鬃這一個賺錢的行當,支持老席做自己的代理人,開始了豬鬃的壟斷之路。
過去的豬鬃,都是以原材料的方式出口,張安平插手後,開始了豬鬃刷的成品出口,全面戰争的爆發,讓這一行當的利潤開始飙升。
而和四川畜産公司古老達成合作的老席,逐漸控制了豬鬃近乎九成的出口份額——這也是坂本龍一爲什麽會被軍統拿捏,最後更是以他爲棋子,差點坑死了松室良孝。
錢帛動人心!
老席跟古老的聯合壟斷,爲政府賺取了大量外彙的同時,也引起了利益集團的注意,其中最熱切的便是K小姐。
K小姐是張安平手下給對方的代号,更準确的說,應該叫:
孔二小姐!
上海淪陷後,杜越笙去了香港,在孔家的支持下,他組建了港記公司——孔家以禁煙爲名,将掠奪、種植的大量煙土交給了港記公司,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港記公司便是國統區最大規模的販毒機構。
這位二小姐便常駐香港,負責該公司。
因爲港記公司的建設、布網已經基本完成,認爲自己賺錢天下無雙的二小姐難免有些自得,時常吹噓自己。
某日,二小姐例行吹噓時候,有人笑着說:
“煙土确實賺錢,但要我說,賺錢的莫過于豬鬃!”
“煙土賺錢,賺的是國内的錢!豬鬃賺錢,賺的是外彙!是英鎊、美刀、日元、馬克!”
“據我所知,像豬鬃這種生意的利潤,遠不是煙土可以比拟的!且需求量也遠遠大于煙土!二小姐不妨打聽打聽!”
爲人跋扈、敢當街槍殺警察、和龍公子馬路開槍對射的二小姐先是不信,可回頭一打聽就紅眼了。
煙土賺錢,但罵名不少,要不是杜越笙頂在前頭,跋扈如她都扛不住!
沒想到還有比煙土賺錢且還能獲得好名聲的營生,這下子她眼紅的受不了了,立刻着手調查豬鬃生意中頭号“玩家”的背景。
古家、老席很自然的就浮出了水面。
古家關系錯綜複雜,但比起龐然大物的孔家差太遠了,而老席背後不過是軍統,軍統的大boss都要跪舔她孔家,這位自然是不擔心的。
于是,她開始對古家和老席施壓,想将生意弄過來。
這便是張安平的人調查後的得到的結果——古家跟老席扛了這麽些日子,目前是真的扛不住了。
……
席家。
此時的老席又在流汗,流冷汗。
想他老席,經曆過民國二十五年的西安大酬賓,成爲張世豪代理人後,爲了豬鬃的壟斷,跟多少綠林、豪強打過交道?
被槍頂腦殼上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被中統隔三差五的請去喝茶、隔三差五的看中統刑訊犯人,這是以前沒有的事啊!
而此時此刻,中統的特務,又熱切的來邀請老席了。
過去的時候,軍統的人還會陪在老席身邊,那時候盡管害怕,可終究是身邊有軍統的人作陪,他心裏還有些底,可這一次,身邊保護他的幾個軍統特務被駐軍帶走了,他連靠山都沒有。
特務恭敬的催促:
“席先生,徐老闆的茶已經備好了,您還不快走?”
茶是好茶,人不是好人,喝茶的地方更不是好地方——誰他媽隔三差五請人到刑訊室喝茶?
老席擦着冷汗:
“能不能轉告陳先生,在下、在下今天身體不适,大夫說不能飲茶。”
“庸醫!”
特務輕易間便下了定論:“席先生,您能說說是哪個庸醫說的這話嗎?”
老席馬上就品出了特務的威脅之意。
他有軍統做背景,戰争爆發後還跟一些高官有交往,中統不會輕易對他動粗,但隻要他敢說出哪個醫生,中統就敢馬上将人帶到刑訊室,成爲他喝茶時候的血腥“伴奏”。
“我去,我去,我去。”
老席再度抹去額頭的冷汗,顫栗的起身。
此時一個悠悠的聲音傳來:
“去哪?”
“誰?”
過來“請”人的中統特務紛紛回頭。
客廳門口,席家的管家正帶着四個年輕人站在門口,說話的是其中的一個年輕人——約莫三十來歲的樣子,客商的打扮,此時正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表演的他們。
老席不認識突然出現的四人,見中統的特工紛紛用不善的目光往下來人,他不願意牽連無辜,一邊給來人使眼色,一邊道:
“你什麽人?”
“這幾位先生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趕緊給這幾位先生道歉。”
來人自然是風風塵塵而來的張安平,他之所以先到席家來,就是給老席壯膽子的——他知道老席這段時間日子極不好過。
張安平笑了起來。
他的兇名在日本人那邊,“瘟”名可是在中統這邊的,給中統的特務道歉,中統他們受得起麽?
張安平悠悠的走了進來,不理會老席不斷的眼色,在幾名中統特務的冷視中,堂而皇之的坐在了椅子上,随後笑道:
“老席啊,我好不容易過來一趟,你這是連茶都不備了?”
“還有,伱這次不錯啊,起碼沒給人家開門,我以爲你扛不住呢!”
老席愣了愣。
這口吻?
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