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你永遠不知道你要接頭的對象那邊有沒有出問題!
張安平雖然确定鄭濤潛伏組沒有出問題,但還是按照自己編纂的接頭守則,派人提前四個小時過去打探情況。
通常來說,設下抓捕之局的話,設局者會就近提前隐藏人手。
提前四個小時過去蹲守,一旦真的有設局者入場,必然逃不過暗哨的眼睛——有這一道保險存在,初次接頭的風險會減少一大半。
八點十五分,張安平便已經驅車來到了距離接頭點兩公裏外的區域,另一名暗哨被派了出去。
第二名暗哨的任務是确定第一名暗哨的安全。
假設第一名暗哨被捕,他也能借機傳遞出危險的訊号——當然,如果第一名暗哨被捕後馬上就撂了,這些手段自然也是白搭。
若是因此被捕了,那也隻能怪自己識人不明,絕對不是【接頭安全守則】的問題。
八點三十五分,張安平跟前的電話亭響起了鈴聲,三聲之後便被挂斷,随後鈴聲再度響起,五聲後再度挂斷。
這是第二名暗哨傳遞過來的信息:
安全。
張安平棄車,不緊不慢的向兩公裏外的接頭點徒步走去。
接頭點是一個很大衆的酒樓,位于同央紗廠正門對面,背靠着内外面紗二廠。
張安平卡着時間過來後,直入這座酒樓。
“和寒梅間鄭先生約好的。”
報出了“寒梅間鄭先生”的名号後,小二很客氣的将張安平帶到了二樓,送進了挂着寒梅間的包房。
裏面隻有兩人,從面相看,兩人像是親兄弟,一人坐在桌前,另一人則一直站在窗邊,看到張安平進來後,前者起身,後者隻是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後便繼續觀察窗外。
等候了二十來分鍾的鄭濤打量着僞裝後的張安平。
他心道:
此人樣貌平平,滿臉風霜,不像是耍弄筆杆子的吧?
他對張曉唯一的了解是【張曉調查報告】,原以爲應該是個喝過洋墨水的秀才般的人物,沒想到怎麽看都像個幹活的。
鄭濤邊心裏嘀咕,邊道出接頭暗号:
“喝杯茶?”
“謝謝,我口味輕,喝不慣您這邊的茶。”
“那就來杯開水吧。”
“那您稍微放點糖,這邊的水有點苦。”
見暗号對上,鄭濤雖然心裏有些瞧不上眼前這人,但還是用下屬的态度道:
“您請坐。”
“您别客氣。”張安平不動聲色道:“我隻是個跑腿的,張掌櫃有事來不了,我便被掌櫃的派來和先生您見見面。”
張安平自然是故意爲之,以後鄭濤就是自己的手下了,第一次見面,先換個馬甲探探底。
這下鄭濤心裏的火壓不住了。
他是軍統的老資格,十人組時期就加入了軍統,要不是吃了沒後台、沒背景的虧,現在起碼是個上校——什麽鄭耀先、什麽徐百川,跟他比就是個晚輩!
更别提沒聽過名字的張曉了。
現在要到上海區副區長張曉麾下,他本來就不怎麽滿意,沒想到正主第一次見面居然不現身?!
“張掌櫃可真的是日理萬機!”鄭濤陰陽怪氣的嘲諷了一句後,道:“不知張掌櫃有何指教傳下?”
張安平仔細分辨着鄭濤的表情,琢磨這是他有意表現自己沒城府還是城府過深,同時謙虛的回答:
“鄭先生,指教談不上,大家都是爲了生意嘛。”
“掌櫃的托我替他向先生表示歉意……”張安平正在說着場面話,一直在窗邊警戒的那人突然開口:
“哥,情況不對勁!”
鄭濤一驚,嗖的站起後快步走到窗邊,這一看鄭濤頓時變了臉色——多輛汽車自東西兩個方向急速駛來,傻子都看得出是沖着他們來的。
同一時間,在下面警戒的暗哨也發現了不懷好意的兩支車隊。
砰砰砰砰砰
示警的槍聲同時響起。
不是一處,而是三處!
“叛徒!”
窗邊警戒的鄭傑毫不猶豫的掏出槍直指張安平。
張安平面色平靜的看着兩人——接頭的消息,他這邊隻有自己知道,兩名暗哨也隻是奉命行事,根本不曉得自己要在這裏幹什麽。
出問題的隻能是鄭濤的潛伏組這邊!
他不動聲色的看着兩人,想要從細微處發現問題。
所以面對鄭傑的指責,他沒有任何辯解。
鄭濤伸手将鄭傑的槍口推到一邊:“不是他。”
剛才示警的槍聲雖然亂,但他聽得出是有三個人同時示警——他這邊隻安排了一人,另外兩人,必然是對方帶來的人。
“先撤——”鄭濤望向張安平:“我們分開撤。”
“嗯。”
張安平點頭後毫不猶豫的起身,将後背賣給兩人後推門而出。
“老二,快走。”
鄭濤沒有從張安平的反應中看出異樣,示意鄭傑收槍跟自己快撤。
因爲槍聲的緣故,此時的酒店内已經亂成了一團,兩人出來後沒有看到張安平的身影,急于撤離的鄭濤愣了愣後就在鄭傑的帶領下沖進了混亂的人群,借着混亂沖出了飯店。
鄭濤壓低聲音問:“丢了嗎?”
“剛趁亂丢了。”
“往紗廠走。”
兄弟二人跟随一波混亂的人群沖向了馬路對面的同央紗廠——這便是鄭濤選擇在此地接頭的原因。
兩人融入混亂人群往紗廠混進去的時候,張安平才從酒樓出來,看着兩人時隐時現的背影,張安平毫不猶豫的吊了上去。
這一次莫名其妙的暴露,給張安平的感覺很不對勁。
他這邊不可能有問題——除非是他自己洩密,除去這種可能,有問題的自然隻能是鄭濤的潛伏組。
日本人雖然在他手上經常吃癟,可日本人的情報這一行真的不菜。
無論是情報搜集還是反諜,日本人都不菜!
但這一次的抓捕行動,給張安平的感覺是……很糙。
所以他決定跟上兩人——如果日本人另有準備,自己關鍵時候還能幫二人一把,若是日本人沒有其他準備,那他也能多觀察二人。
混在人群中的張安平邊走邊脫衣,特制的衣服翻過面以後就變成了另一套類似同央棉紗廠工裝的衣服,讓他在人群中極不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