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慈悲不度自絕的人。
張安平是真的想救劉瑾。
可劉瑾卻不這麽認爲,當他發現自己的車後居然有車疾馳着追來後,他的唯一的反應是:
草,張安平想滅我的口!
做夢!
劉瑾油門踩到底,瘋狂的沖向了特高課,愣是沒讓後面的車攆到自己。
抵達特高課後,劉瑾馬上喊道:
“我是特務委員會機要處長劉瑾!我要見南田課長!我有絕密情報彙報!”
“後面有人要殺我滅口!”
上海特高課是日本人設立的特務機構,作爲專門針對國人的特務機構,大部分特務是懂漢語的,聽到劉瑾的話後,立刻來了精神,馬上帶着哨兵将後面的追兵堵截。
随後,他們将劉瑾和追兵帶到了南田洋子面前。
……
特務委員會。
張安平聽到沒追到劉瑾讓其跑進特高課後,立刻暴跳如雷的罵了起來。
心裏卻在飛快的想着應對方案。
自己肯定是安全的,可怎麽讓南田洋子改變對劉瑾的看法?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南田洋子認爲劉瑾誣陷自己,是自己對劉瑾打壓所緻。
他一邊思索着措辭,一邊氣洶洶的喊人,要去特高課和劉瑾對質。
特務委員會衆人也都義憤填膺。
誣陷張安平通共?
你能不能整點其他罪名啊,貪生怕死、買官賣官、貪污受賄都比這個罪名有效有木有!
一個三天摸魚兩天曬網一天睡覺三分鍾管事的人,會通共?
他們敢拿腦袋保證,張主任絕對是大大滴良民!
但就在衆人義憤填膺咒罵劉公瑾誣陷忠良的時候,梁仲春一拍大腿:“壞了!南田長官不會認爲主任是要殺人滅口吧?”
這話一出,衆人皆驚,張安平也是一臉的驚容,随後道:
“不行,不能讓這王八蛋信口開河!”
“我得找南田長官!”
說着張安平就撇下特務委員會一衆中高層,喊司機開車。
陳默群暗中觀察着張安平的舉動。
他一直認爲,張安平的表現和特務委員會副主任這個身份很不匹配。
所以他一直懷疑張安平這是故意裝瘋賣傻,套三十六計中的計策,這叫假癡不癫!
畢竟特務機構,向來都是人精的聚集地,蠢的、笨的、腦子不好使的是沒機會出頭的,更别提問鼎掌權副主任的位置了。
但張安平這個人呢?
怎麽說呢,他可謂是聚集了大部分無能官僚的特點——無能的官僚,在官僚體系中比比皆是,可特務機構中,這種人就不應該存在!
因爲這種人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麽的!
但張安平呢?
卻偏偏成爲了特務委員會掌權的副主任!
所以,他冷眼旁觀,想看看張安平究竟是真蠢還是假蠢。
此時聽到張安平二話不說上車就要往特高課走,陳默群難得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裝的!
絕對是裝的!
但下一秒,他就改變了看法。
因爲張安平又讓司機倒車回來了,腦袋從車窗伸了出來,吼道:
“都愣着幹什麽?帶着人保護我去特高課啊!他媽的,都想讓我被燕雙鷹弄死嗎?”
所以陳默群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張安平剛才不帶人去特高課,這就說明這人其實很冷靜,知道這時候帶人去反而有種逼宮的意味。
可看張安平的表現,明顯剛才是忘了,現在特意讓司機倒車回來,還在這時候呵斥手下——他這個情商偏低的人都知道這時候應該把手下供着!!
不管陳默群怎麽想,張安平反正就是極其高調的帶着近百号人去了特高課。
還别說,這氣勢洶洶的陣仗,不明就裏的人第一反應是:
嗯?特務委員會要去特高課找麻煩?
傳下去,特務委員會攻打特高課啦……
特高課。
“課長!”一名日本特務略帶驚慌的沖進來:“打來了!他們打過來了!”
正在耐着性子聽劉瑾彙報的南田洋子瞪向手下:“八嘎!誰打過來了?說清楚!”
“是特務委員會!特務委員會上百号人打過來了!”
劉瑾聞言,立刻嚷嚷道:
“南田課長,張安平造反了!”
南田洋子無視劉瑾的嚷嚷,直接走到手下跟前,二話不說就是兩個大逼鬥。
啪啪
甩完後她黑臉訓斥:
“八嘎!你就是帝國軍人的恥辱!去門口站着,告訴張安平,讓他一個人進來見我!”
手下懵逼的看着南田,心道:他們氣勢洶洶的打過來了你沒聽見嗎?
但面對南田冷冽的目光,手下猶豫了下沒敢再嚷嚷,隻好快步跑出去。
此時的劉瑾,突然意識到了不妙。
原因很簡單,面對手下這樣的彙報,南田洋子居然信都不信——這豈不是說南田洋子這娘們對張安平的信任是非常高的嗎?
而自己現在在做什麽?
劉瑾心中一個激靈,自己舉報的這些事,能不能扳倒張安平?
此時的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目前其實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
不是劉瑾蠢,蠢的話也不可能将計就計,蠢的話不可能憑蛛絲馬迹發現汪曼春和梁仲春的“陰謀”。
而是他高估了一件事:
高估了日本人對他的信任!
決定性的條件算計錯誤,在此基礎上豈能得出接近真實的答案?
而這,也是他“作死”的緣由。
很快,張安平就急匆匆的進來了,張安平一進門看到劉瑾後,就破口大罵:
“好伱個劉公瑾!老子雖然刁難你打壓你!但都是因爲你不識擡舉!你他媽是我的手下,整天跟我這個主任唱反調,你還想老子供着你嗎?”
“你他媽不想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居然還想着誣陷我通共?劉公瑾,你個狗娘養的王八犢子,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張安平先發制人,其實是爲了給劉瑾開脫。
這段話他都給劉瑾提供了足夠的“子彈”。
爲此,他故意帶着這麽多人殺過來了,隻要劉瑾腦子不傻,就能從南田洋子的反應中看出對自己的信任。
這時候,如果劉瑾承認他是因爲被張安平的打壓而誣陷,南田對他的懷疑應該能打消。
但劉瑾是真的找死,他冷着臉反诘:
“張安平,你少在這給我潑髒水!我劉瑾一心效忠皇軍,絕對不會因爲你打壓我誣陷你通共!我有證據!我有全套的證據證明你通共!而且我還抓到了一個共諜,他直言你就是那個情報組的組長!”
張安平登時大怒:“你這是想整死我啊?”
劉瑾冷哼一聲,随後對南田洋子說道:
“南田課長,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張安平通共!”
南田洋子面無表情的看向張安平:
“張主任,你真的通共?”
“我通他奶奶的個腿!”張安平一副歇斯底裏的模樣:“姓劉的,你最好拿出證據證明我通共,要是證明不了我通共,那就是你通共!咱們兩個中間一定有一個共黨!”
這差不多等于張安平在揪着劉瑾告訴他:
你最好想清楚,證明不了我有問題,那就是你有問題!
爲了一個天殺的漢奸,張組長提醒到了這一步,容易嗎?
但還是那句話,劉瑾高估了日本人對他的信任。
雖然他爲了日本人數宗忘典,雖然他爲了日本人出賣了靈魂,但他在南田洋子這裏受信任的程度,距離幹啥啥不成撈錢第一名的張安平,差了十萬八千裏!
劉瑾聞言,陰笑的看了眼張安平,心道:
梁仲春和汪曼春爲了拉你下水,可謂是費盡心機,我就不信他們準備的證據會有問題!
現在,就是證明你張安平通共的時機了!
“我這就證明你是共黨!南田長官,咱們去我準備的秘密據點,證據都在那裏!”
南田洋子心中殺機大盛,她倒是要看看劉瑾能準備什麽樣的證據!
她面無表情道:“是嗎?那我們走!”
……
燕雙鷹——錯了,是宮恕。
宮恕最近幹了十三票買賣,鬧出的動靜不小,甚至都接到了來自武漢本部的嘉獎(特務處本部在武漢,還沒有轉移到重慶)。
此時,他正和副手沈飛兩人,在距離特高課幾百米的一處茶樓内看笑話。
沈飛本來是上海站的人,後來被安排到集訓大隊主持狙擊手訓練,再後來投靠了張安平,執行了刺殺岡本平次的任務。
淞滬會戰末期,沈飛和隸屬特别組的狙擊隊從戰場下來,被張安平安排進入潛伏狀态,期間唯一的動作就是派人前往别動隊擔任射擊教官。
宮恕前不久成立鋤奸隊後,張安平将沈飛以及所屬的狙擊隊并入了其中——也正是因爲有狙擊隊的加入,鋤奸隊才能開張大吉,且生意興隆……
“沈兄,你選的這個地方确實用心啊,居高臨下,但凡特高課有什麽動靜,都能收入眼簾!”
沈飛笑道:“還是組長安排的好,組長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宮恕聞言,心道你小子濃眉大眼的,沒想到和許忠義這厮是一個德性!
他還真是誤會沈飛了,沈飛現在是張世豪的小迷弟——以前想跟張世豪,是因爲有前途。
但淞滬會戰中張世豪怒發刺殺名單後,他搖身一變就成爲張世豪的迷弟了。
兩人又看了一陣,當看到特務委員會大隊人馬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往特高課殺來後,宮恕好奇道:“今天特務委員會吃炸藥了?”
“誰知道呢?咦,剛從車上下來的好像是狗漢奸張安平?隊長,這狗漢奸上次壞了組長的布置,救了岡本平次,要不咱們蹲他一波?這狗東西特惜命,想逮到機會不容易!這可是個好機會!”
沈飛忍不住摩拳擦掌。
宮恕阻止道:“别!特務委員會有這麽一個草包主任,殺了他可日本人可找不到這種程度的草包!”
沈飛聽完也覺得是這個理,遺憾的道:“真想看看這狗東西被吓尿的場景!”
宮恕聞言笑道:“有何不可?吓唬吓唬也好,得讓這幫狗漢奸知道,燕雙鷹無處不在!”
沈飛眉頭一挑,搓着手道:“隊長,那這件事就交給我了!”
“别!你繼續當你的掌櫃,換個人吧!”
“行吧,我這裏别的沒有,狙擊手一堆,隊長你稍等下,我安排兄弟找地方蹲他們一波!”
作爲集訓隊的首任負責人,沈飛在當世算得上除張安平外狙擊理論最高的一波人了,再加上本就熟悉周圍的地勢,很快就安排妥當了。
狙擊組當然不會在自己的茶樓蹲這幫特務,而是在四百多米外的一處樓頂——經過化妝後也不擔心會被人認出來。
狙擊組是兩人配置,觀察手負責确認目标提供射擊參數,狙擊手負責開火。
因爲太熟悉這裏了,撤退路線、武器轉移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就等着車隊進入最佳射角後開槍。
相比以往精準的狙殺任務,這次的任務對執行的狙擊小組來說根本沒有挑戰性——要求不命中張安平,這叫難度嗎?
觀察手拿着望遠鏡觀察着一公裏外的特高課大門,突然咦的一聲。
狙擊手眼睛沒有離開瞄準鏡,輕聲問:“怎麽回事?”
“南田洋子這娘們也出來了!吳哥,要不要更正射擊目标?我覺得弄死南田這娘們,對這幫狗特務的震懾力更高!”
狙擊手思索幾秒後,道:“可以更換目标!盯緊她——說件事,咱們現在也是特務,所以,不要在這個職業前面冠以動物的稱呼,可好?”
“好的——南田洋子上了狗特務張安平的車了!是否繼續?”
“繼續!确定她的位置!”
“後排左一。”
……
特高課門口。
南田的司機想開車出來,南田卻擺手拒絕,随後直接上了張安平的車。
張安平向劉瑾投去得意的眼神,心中低語:
蠢貨,最後一次機會了!
劉瑾冷哼一聲,自顧自的走向了自己的車。
張安平見狀暗暗歎息,心道:
必須讓陳默群撤離了!
隻是可惜别動隊的兩名兄弟了。
上車後,張安平還沒說話,南田洋子就沉聲問:“張君,你有沒有因爲收錢而放過共黨?”
注意,南田洋子這裏問的是有沒有因爲收錢,而不是通共。
“南田課長,就共黨那窮酸樣,他們能給我塞多少錢?”
南田洋子懷疑的看着張安平。
張安平趕緊說道:“南田課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最怕和抵抗份子扯上關系!天大地大,賺錢最大,我不要命了啊和他們不清不楚!”
“希望吧——如果真的查出你通共,雖然你是平次的救命恩人,但也别怪我不講情面!”
張安平信誓旦旦的保證:“如果能查出我通共,就是把我千刀萬剮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南田洋子剛想說話,車窗驟然出現異響,緊接着如蜘蛛網一樣的紋路便出現在了玻璃上。
緊接着槍聲傳來。
張安平愣愣的看着車窗上如蜘蛛網一樣的紋路,在兩秒以後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有殺手!”
他二話不說就爬到了座位中間,嘴裏還一個勁的喊着救命——天知道張組長爲了克服本能并展現出怕死的表現是多麽的拼命啊!
南田洋子是在張安平大吼大叫以後才反應過來,看着司機慌忙的踩油門前沖,她冷聲呵斥:“向左開!”
司機這才向左猛打方向盤。
南田洋子緊接着冷聲下令:
“停在這裏!”
司機猶豫了下才聽從了命令,然後緊張兮兮的望着左右,好在沒有子彈繼續襲來。
車隊中的其他車輛這時候才追了過來,将張安平的座駕團團包圍起來,無數的漢奸更是持槍戒備的望着左右,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但沒有槍聲繼續響起。
南田洋子這時候黑着臉下車,怒聲道:“都愣着幹什麽?左邊的高樓,一棟棟的找!殺手就在樓上!”
在南田洋子的命令下,大部分漢奸們和特高課的特務趕緊散出去去找人。
劉瑾卻屁颠屁颠的過來,忠心耿耿的如同一條狗:
“課長,您沒事吧?這幫抵抗份子太嚣張!太嚣張了!”
“光天化日下,居然敢襲擊你!無法無天!”
南田洋子不僅沒有附和,反而用陰冷的目光望向了劉瑾。
劉瑾終于注意到了南田洋子異樣的目光,叫嚣聲戛然而止:“課長……”
“抓……”南田洋子話到嘴邊硬生生的忍住。
劉瑾不能是内鬼,他絕對不能是内鬼。
強忍着殺人的沖動,南田洋子沉聲道:
“這裏危險!你!跟我上車!”
南田洋子雖然強忍着殺人的沖動,但身上的殺機已經非常明顯了,劉瑾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這殺機,但他認爲這是針對抵抗份子的殺機。
他壓根就沒想到南田洋子想殺的人是他!
在劉瑾看來這是一次再正常不過的襲擊,可在南田洋子看來,這絕對是蓄謀的刺殺!
針對的就是她自己!
而今天自己會出來,是因爲劉瑾!
可劉瑾依然沒意識到,反而在上車後,看到瑟瑟發抖的張安平後,心裏鄙視,嘴上還打小報告:
“課長,要不是他,你也不可能受這無妄之災!”
南田看了眼玻璃上的蜘蛛網紋路,目光變得冷幽幽的。
還在裝驚吓過度的張安平暗地裏歎息。
真特麽是神助攻啊!
看樣子得給宮恕給一個禁止刺殺的名單了……
這一次的刺殺,劉瑾是黃泥掉到褲裆,不是死也是死了!
車外。
梁仲春和汪曼春相互間默契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大功告成的得意。
抵抗份子的這一次神助攻,真的是及時啊!
沒多久,出去搜查的漢奸回來,向兩人做出彙報:
“沒有發現抵抗份子!”
“處長,大樓上發現了彈殼和這個……”
一名特務将彈殼和一張紙條交給汪曼春,汪曼春接過一看,無奈道:
“還是老一套!”
說着她便拿着紙條和彈殼去找南田洋子,彙報道:
“老師,還是他們幹的,一擊即退。”
南田洋子接過紙條一看:
鬼子必須死!燕雙鷹。
“混蛋!”
但隻能是無能狂怒,因爲這種狙擊手,開完槍就撤離,而且安排好了多條撤離路線,封鎖都沒用。
“繼續走——劉瑾,你指路!”
劉瑾隻得應是,而張安平這時候也小心翼翼的坐了起來,看着車窗上的蜘蛛網紋路,張主任心有餘悸道:
“幸好,幸好我換了防彈玻璃!”
“這他媽是想整死我啊!”
渾然不知道自己大禍臨頭的劉瑾,還鄙夷的看了眼張安平,心道:
待會,你等着哭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