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正準備繼續爲特務委員會當牛做馬的張安平,收到了一條讓他發懵的消息。
消息是特務委員會的内線送來的,内容則是:
昨夜突然抓捕14名黨務處抵抗份子,已全部交代,拟于今日對黨務處情報網進行覆滅打擊。
張安平看到這個情報後倒吸冷氣。
老實說,他沒小看過黨務處。
雖然黨務處被他接二連三的給坑了,甚至自己在黨務處獲得了瘟神的威名,但黨務處畢竟是一個能抓捕到無數我黨同志的機構,其能力是不言而喻的!
他怎麽也想不到,上海淪陷僅僅一個月,日本人甚至還沒理順上海錯綜複雜的關系呢,黨務處在上海的成員,一夜間——不,短短幾個小時,就被抓了14人之多!
一個老牌的特務機構,還是地頭蛇的情況下,被一個新成立才幾天的特務機構,就給端了14名成員!
這是不是扯淡嗎?
雖然張安平對黨務處恨意十足,但此時是全民族團結抗日之際,他不能任由抵抗力量被日本人的走狗覆滅。
所以張安平匆匆來到了行動隊的據點,找上了行動隊的暫時負責人陸橋山。
行動隊之前是宮恕負責的,但12月5日的汽車炸彈刺殺後,參與直接行動的宮恕和齊思遠便臨時去了閩行區避風頭——這是自衛手段,以防止暴露過的兩人被抓捕。
所以行動隊暫時由陸橋山負責。
張安平找上陸橋山後,便将一張地圖交給了他:
“上面标注的都是黨務處的據點,立刻想辦法通知裏面的人,讓他們撤離!”
陸橋山接過地圖一看,眼睛都直了。
這地圖上面,居然标注出了九處黨務處的據點——這可是黨務處上海室啊,不是特别組啊!
你怎麽把人家的據點查的這麽清楚?
“老師,這?”
陸橋山還有些懵。
“立刻行動!我們要在日本人行動前,通知他們!晚了就來不及了!”
“是!”
陸橋山趕緊領命,随後安排人手去報信。
張安平是接到情報後就馬上來找陸橋山的,陸橋山領命後也沒有耽擱,馬上安排人去通風報信。
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隻有一個據點的黨務處成員因此躲過了一劫,其他八個據點的所有黨務處成員,無一例外的都被特務委員會給端了。
黨務處在上海隐藏的力量,被一掃而空!
這樣的結果讓張安平很懵。
三個小時前,如果有人告訴張安平,他可以在翻手間讓黨務處的力量灰飛煙滅。
張安平一定會說:洗洗睡吧!你以爲你是我啊!
可現在,僅僅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黨務處上海室的力量就被清掃殆盡了!
僅僅一個小時啊!
而對方,隻是一個成立才區區幾日的特務機關!
張安平神色扭曲的給特别組下達了命令:
“查!爲什麽特務委員會能在短時間内抓捕到14名黨務處骨幹!”
……
特務委員會本身就是個篩子,特别組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其成員口中套出了詳細情報,内線也送來了情報——對照後吻合。
這證明調查結果是沒問題的。
可張安平怎麽都不敢相信!
調查結果:
特務處從前政府官員口中問出了黨務處幹部的姓名,根據這些姓名在青幫份子的配合下做了詳細調查,查到了14名青幫幹部的位置,随後實施了統一抓捕。
這番操作,真沒什麽可以置評的——很常規的反間手段,說句難聽的話,交給警察局做,甚至都能比特務委員會優秀些。
所以,問題出在哪?
張安平隻能歎息,這大概就是中統和軍統的差距吧,八年全面抗戰,中統能被人說出來的貢獻,也就隻有派女學生刺殺大漢奸。
“立刻通報上海站和特一區,告訴他們黨務處上海室已經全軍覆沒、悉數變節。讓他們自查,但凡有黨務處所認識的成員,立刻轉移出城。”
陸橋山領命,但并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而是提醒道:
“老師,黨務處有幾個餘孽,參與過對你的審訊,他們可能知道你的訊息。”
張安平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讓陸橋山去通知即可——開玩笑,他張安平有仇必報,那幾個刑訊過自己的黨務處成員,在完成了釣魚使命後,淞滬會戰期間,早就悄無聲息的被“送”走了。
……
張安平的謹慎,超乎所有人想象。
但特務處在上海的所有潛伏人員,大部分都沒有張安平三成的謹慎。
就如連華強。
他也算特務處的老人,但因爲不是嫡系,不是黃埔出生,上升的渠道有限,如果不是跟随徐百川從南京來到了上海,他可能還在基層艱難的打轉。
但跻身中層後,連華強的心态便變了。
起初他做事小心,但随着被徐百川越來越重用,甚至對接起上海站和特别組的副手,乍富的心态讓他有點迷失自我了。
特一區内部傳訊:
但凡和黨務處有相熟之人,立刻從上海撤離!
收到這條信息後,連華強猶豫了起來。
他在黨務處上海室有熟人。
是老鄉,來到上海後,他還特意請對方吃過飯,對方也回請了幾回,相互間的關系因此極鐵。
按照這條傳訊來說,他應該撤離的。
可連華強猶豫了。
從上海撤離,失了徐百川這棵大樹後,他能否還能身居中層?
他現在對接的都是特務處上海區的高級幹部,從上海撤離的話,他還能再像現在這般的“威風”嗎?
回想起以前在底層小心翼翼攀爬卻始終無門路而不得寸進的窘迫,一個念頭從連華強的腦海中浮現:
我和他關系這般的好,又是同鄉,他出賣我有好處嗎?
沒有!
既然沒有好處,他出賣我作甚?!
既然他不會出賣我,我又何必從上海撤離?
“想通”之後,連華強徹底打消了撤離的念頭——我在上海爲龍,何必跑後方爲蟲?
所以,他并沒有彙報自己的這層關系。
并像個無事人一樣,繼續自己的潛伏工作。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這番隐瞞,卻讓自己走上了不歸路。
……
12月13日,上海室全軍覆沒的當天,中華民國的首都南京被日軍徹底的攻陷。
一段血腥而又殘酷的行徑,在南京開始上演!
但此時的人們還不知道,隻有整天忙忙碌碌的張安平,知道在中華民國的首都,上演着什麽樣的地獄景象。
在南京保衛戰開始前,他便讓約克和比安奇去了南京,也動用關系,将一大幫的洋人送去了南京。
他在連載藍星動物國的民報上,都近乎以預言家自爆的方式,詳細表述了腳盆雞這個國家的變态心理,并以近乎點名的方式,提到了發生在上海的兩次屠殺:
寶山羅泾大屠殺和金山十月初三慘案。
在龍鹫國首都淪陷篇中,他羅列了十條腳盆雞要在龍鹫國首都舉行屠殺的理由,雖然有牽強附會的理由,但很多理由都是能自圓其說的。
這次更新在民報刊登後,引起了軒然大波——日本人稱其爲诋毀,國民政府則堅稱:不信謠不傳謠、首都不會丢……
(12月13日開始的慘案,日本人罪無可恕,但國民政府一開始對民衆的忽悠,難辭其咎!草,現代化戰争開啓,有上海諸多地方打成廢墟的例子在,爲什麽就不能在南京保衛戰開始前,大規模疏散民衆!!!)
最後的結果是力主刊登這則更新的岑庵衍被罷免了職務。
但已經證實了預言家身份的藍星動物國作者的論調,卻宣傳了出去,即便國民政府的辟謠也未能奏效,以至于岑庵衍在罷免後還被下獄,要求交代出動物國作者的身份,岑庵衍卻一力攬下——南京淪陷前,他被李維恭釋放。
此時的張安平,一邊要裝成無事人一樣繼續圈錢,一方面還要打探南京的具體情況,再加上還要主持、檢查内調(調查組内人員和黨務處成員有無隐瞞未報的交情),所以忽略了對特務委員會内部的打探。
直到這天,他去特務委員會向雲老二彙報經營狀況,才發現了一個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的情報。
事情的起因還要從他無意中聽到的兩名漢奸的對話說起。
“啧,别看這幫孫子現在都人模狗樣的,當初在刑訊室裏,一個個可都變成軟腳蝦了!沒怎麽用刑,就全撂了!”
“對。結果搖身一變成我們自己人,一個比一個傲氣——傲他媽啊!要是像前兩天抓到的那個特務處的特務一樣,能挺個一天,傲點就傲點!人家雖然最後全撂了,可畢竟硬挺了一天!這幫孫子呢?呸!”
“住嘴!主任說了這件事禁止讨論!”
“額,忘了,那家夥被主任安排回去了——哥,千萬别跟人說我嘴巴不緊啊!”
“你說什麽了?我怎麽什麽都沒聽見?”
兩個特務對視一眼,會心的一笑,快步離開。
當他們走後,張安平一身冷汗的從拐角走了出來。
他仔細回想剛才,确定這不是敵人安排好的全套——自己上廁所時候沒有人看到,這兩人之前就在這裏談話,不可能是被安排好的!
所以,他們說的是真的!
而内容呢?
一個特工,被秘密逮捕,一日的刑訊後變節,被雲老二安排回去了!
這意味着什麽張安平實在是太清楚了!
危險!危險!危險!
情況萬分緊急,可他卻不能馬上把情報傳出去,必須先向雲老二做完全部彙報才能離開。
張安平強忍着焦慮,找到雲老二後,彙報了這段時間的經營。
雲老二聽完彙報後差點開心死。
這小子真是個經營奇才啊!
啥也不說了,花酒走起!
張安平苦着臉說:“老哥,你好歹等把抵抗份子清理的差不多了再請我啊!”
雲老二大手一揮:
“放心好了!抵抗份子現在有個風吹草動,老哥我馬上就能收到!走,喝花酒!老哥請客,上次老哥我一挑二,這一次老哥請你一挑二!”
張安平推辭不得,隻能強忍着焦躁,裝作無事人似的色眯眯又怯兮兮的跟上雲老二。
一頓花酒後,張安平不出意外的先趴窩了。
三次花酒,雲老二雖然各種粗魯,雖然各種嚣張,雖然各種醉态百出,但他卻一直關注着張安平喝酒的量——三次的結果一緻,四兩多些,張安平就開始迷糊,六兩一到,百分百趴窩。
經過三次觀察,雲老二确定張安平不是裝的,自然也就不追究,大手一揮讓手下送張安平回去,自己則左擁右抱着兩姑娘進了廂房。
沒多久,又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傳來。
張安平裝睡中,一直琢磨着雲老二的一句話:
抵抗份子現在有個風吹草動,老哥我馬上就能收到!
雲老二謹慎不?
他非常非常的謹慎,張安平這樣貪生怕死之輩,他都是再三觀察的!
所以,他那句話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那自己就是被試探了?
今天無意中聽到的對話、包括喝花酒前的那句話,都是試探?
但會是試探嗎?
裝睡的張安平不斷思索,不斷回放着記憶。
他回憶自己的所有僞裝,确定沒有漏洞——如果雲老二對自己有所懷疑,絕對不會用試探的方式,而是直接刑訊!
自己沒有可靠的背景——認識岡本平次,卻被岡本平次一腳踹出了合股的生意。
認識南田洋子,但既然能被岡本平次踹出合夥生意,就注定不是重要人物,所以雲老二不會投鼠忌器。
唯一能讓雲老二忌憚的就是經營能力,但迄今爲止,他手裏的四家公司的盈利,頂多是鹽關四五日純利潤的三成,遠沒到雲老二舍不得的地步。
不是試探!
雲老二這句話,必然是得意之下的失口!
抵抗份子有個風吹草動,老哥我馬上就能收到?
張安平細細品味。
地下黨是以情報搜集、物資運輸爲主,不會輕易動武,抵抗份子,現在必然指的是特務處。
而特務處的力量分爲三股,一有風吹草動雲老二就能收到——這意味着他掌握了三家的命脈?
徐百川不是叛徒,解放後他雖然被捕後如實交代了,但抗戰期間,他沒有當漢奸。
鄭耀先不可能。
張安平——我更不可能!
還有一個渠道也能做到!
通氣機制!!!
張安平的心揪了起來。
通氣機制,是三家最大的軟肋——但爲了避免内耗,又不得不搞出這麽一招。
負責通氣的三人,呂宗方,地下黨,絕對可靠!
顧慎言,地下黨,絕對可靠!
兩人在原時空中用生命證明了忠誠,毋庸置疑。
那剩下的一個人呢?
連華強!
……
一身胭脂味道的張安平,再一次被送回來了。
這一次,曾墨怡連看都不看了,直接讓人将張安平丢床上,然後黑着臉送走了幾名不敢發笑的特務。
等她進屋後,張安平果然又精神抖擻的詐屍了。
姑娘撇嘴,雖然知道這是必須的環節,但還是酸酸的——他都沒抱過我啊!!!
但很快姑娘就抛除了雜念,因爲張安平在快速化妝中,恢複了張世豪的僞裝。
“出事了?”
“連華強可能出問題了。”張安平神色凝重:“我必須馬上找徐百川确認!”
曾墨怡聞言大驚失色,連華強雖然是特一區的中層,但因爲身處通氣機制中,掌握的機密可不是一般的多啊!
他要是出了問題,特一區、上海站、特别組,都得受牽連!!
姑娘小聲道:“你……小心點。”
“嗯。”
(我仔仔細細檢查了兩遍,不可能還有錯别字!絕對不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