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遠、林楠笙、宮恕,這三個人在做出選擇後并沒有後悔,畢竟論關系堅硬,他們自認爲師生關系比僅僅幾天的上下級關系更靠譜。
而他們的老師前途無量,沒必要爲了暫時的上位去背叛老師。
和他們有同樣心思的還有餘則成、姜思安,隻不過餘則成是多多少少認爲這樣有些不道德——吃着上海區的飯,去暗中跟着别的長官,這樣的行爲很像吃裏扒外。
雖然都是特務處體系。
但終究有些不道德。
隻不過他們倆不願意出賣同學和老師,雖然愧疚于将他們從培訓班帶出來的陳默群,但并沒有揭發的心思。
至于齊思遠,他可是張安平的開山二弟子,更沒必要改頭換面。
陸橋山動過小心思,但張安平的靠山太大,且對自己比較青睐,相比現在抓住稻草就以爲能救命的陳默群,自家老師更有前途。
所以在猶豫之後,他選擇了不向上面彙報。
可李崖卻動了小心思。
他是“老特工”了,受到了地下黨的青睐打入了培訓班——他認爲他是老特工,在培訓班中應該極其優秀,但上了培訓班後他才發現,自己并不是最拔尖的存在。
其他人想着沒必要爲了上位背叛老師,但李崖卻有着和他們截然不同的看法。
因爲他還有地下黨身份,目前陳默群掌握了他雙重卧底的身份——抱張安平大腿,未來可能有點前途,但張安平有多少學生?
宮恕、李伯涵、林楠笙這樣的聰明人、能耐人一大堆,這麽多學生,能輪到自己出最大的頭嗎?
很難!
而他又是特務處的老人,現在還有地下黨的身份,這種情況下,自己本就前途無量,何必抱張安平的大腿?
更何況他目前的上線就是陳默群。
陳默群現在雖然位置岌岌可危,但本質原因是沒有成績——
東亞同文書院十幾億乃至幾十億字的旅行報告算不算成績?
這成績可不是一般的小!
“老師啊老師,不是我不講道義,而是你……給我的這個消息,太珍貴了!”
李崖輕聲呢喃。
當夜,在陳默群前來檢查的時候,李崖便向陳默群做出了有情況的手勢。
陳默群最開始以爲是李崖被喚醒了,不由心中狂喜,暗道天無絕人之路。
他不動聲色,在詢問一通後道:“可能共黨已經完成接頭了,收拾東西準備撤吧。”
他安排撤退事宜,将三人都指使了出去,李崖出去後沒多久便悄然返回。
陳默群強忍着激動,做平靜狀:“有什麽情況?”
“上面新成立了上海特别組,站長您知道嗎?”
“略有耳聞。”陳默群回答的很淡然。
但他心裏卻“炸”了!
上海特别組成立的消息非常隐秘,特務處并沒有公開,他在南京的渠道根本沒收到消息。
而在上海本地的耳目,卻有消息說特務處的人端了“鹽關”,傷了杜越笙的徒弟劉鳳奇不說,還扶植了新的代理人曲元木上位——陳默群一直認爲是副站長王世安在私下搞小動作。
因爲王世安想擠走自己上位的野心他早就洞察了,在自己風雨飄搖的時候,王世安背着自己搞小動作是很正常的。
可李崖的話卻讓陳默群頓時明白過來,端了“鹽關”的不是王世安,是悄然來上海的上海特别組!
李崖看陳默群無動于衷,暗道:不愧是特務處的老人,消息就是靈通。
他将張安平傍晚出現的事一股腦告訴了陳默群。
陳默群聞言臉色發黑。
張世豪啊張世豪,你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撬我的人,還特麽想借用他們來給特别組辦事!
你想屁吃呢!
虧我還以爲伱這個人可交!
陳默群生氣,對其他六人徹底失望——原以爲調過來7個新人,能讓他們充當自己的心腹,沒想到都是一幫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陳默群按捺怒火,問:“還有什麽消息?”
李崖小聲問:“站長,東亞同文書院您知道嗎?”
“知道,這是一個日本人的學校,怎麽了?”
“您知道東亞同文書院的畢業生大旅行嗎?”
“略有耳聞。”
李崖将從張安平口中聽到的東亞同文書院的消息告訴了陳默群。
陳默群聞言,滿臉的震驚。
這樣的消息,自己居然沒有注意過!
十幾億乃至幾十億文字的履行報告材料?這得涉及多少中國的情報啊!
但他馬上就意識到這是自己的一個機會。
這可是個大功勞啊!
隻要操作得當,上面那位對上海區的不滿肯定會就此消失。
“我知道了。李崖,你這一次能站出來我非常高興,你是一個懂規矩講道義的人,我不會忘了你的。這段時間就就繼續配合張世豪,他有什麽任務你就去做,隻要彙報給我即可。”陳默群拍着李崖的肩膀。
李崖感激涕零,表示願意爲陳默群肝腦塗地。
“行了,你先下去吧,别讓他們看見。”
“是!”
霞飛路上,陸橋山隐匿于一個巷道口,暗暗盯着時間。
他現在很得意。
因爲他抓到了李崖向陳默群打小報告的把柄!
剛才陳默群以需要犒賞他們爲名分配任務的時候,陸橋山并沒有多想,但他離開後卻突然反應過來了——我之前都生出要賣了老師的小心思,那别人呢?
以己度人的陸橋山立即躲到了一個巷口,暗中盯着他們據點的入口。
果不其然,幾分鍾後,李崖鬼鬼祟祟的就回來了。
陸橋山露出一抹笑意,李崖啊李崖,别怪我不講道義,是你出賣老師在先!
他盯着時間,一直等11分鍾李崖才從據點再度出來,看他鬼鬼祟祟的左右張望,陸橋山笑的更歡了。
老師,您應該特别需要一個像我這般忠誠的學生吧!
……
張安平解決了鹽關的後遺症後,便将精力放在了對于東亞同文書院的調查上。
他手下的組員都是年輕人,裝起學生來也不違和,各組都被他派入徐家彙的東亞同文書院調查、打探,再加上有青幫的幫忙,很快就查出了東亞同文書院旅行報告的堆放處。
位于校區東邊的一處封閉樓内,相比校區内其他區域的任由出入,這棟樓戒備森嚴,非日本籍的學生根本不讓靠近,就是日本籍的學生,也得持有特殊的通行證才能進入。
“老師,這是我這幾天拍下的進入這棟樓的日本學生照片。”顧雨菲展示着自己幾日的成果,将一些照片挑了出來,道:
“老師您看這些人,他們偏老一些的都是校内職工的裝束,年輕些的是學生的裝束,但根據我們的确認,校内職工和學生中,沒有他們。”
“還有這位,他一樣是以校内職工身份進去的,但根據我們的辨認,他真實的身份是日11師團22步兵聯隊的一名軍官。”
“我們懷疑這些以校内職工、學生身份進入這棟教學樓的,都是日本陸軍、海軍的軍官,所以這棟樓可以完全确定是存放旅行報告的地方。”
顧雨菲說完後,李伯涵、齊佩林、左秋明和陳明他們便“虎視眈眈”的望着張安平,等待張安平布置計劃。
張安平并沒有着急布置,反而問李伯涵:
“這四天來,你們在偵查中,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
李伯涵馬上道:“确實有可疑人員,我最開始以爲他們是學校組織的暗哨,但我觀察許久才發現,他們也在觀察這棟樓。”
“你覺得他們是幫會份子還是同行?”
“應該是同行,幫會份子沒他們專業。”李伯涵肯定的說道:“他們……應該是上海區的同僚。”
張安平贊賞的看了眼李伯涵,道:“我以爲你們沒發現他們呢!你們過去偵查的當天,咱們上海區的同僚就到那偵查了,他們還刻意避着你們,我以爲你們都沒發現呢!”
衆人懵逼,上海區的同僚和他們查重了?
齊佩林馬上道:“老師,那我們得盡早動手,免得讓上海區搶了功!”
衆人恍然後急忙附和,紛紛建議盡快動手。
“動手?”張安平望着這些立功心切的學生,淡淡的道:
“給你們一次推演機會,布置一下該怎麽動手,分組讨論,半個小時後分組向我彙報。”
衆人應是,随即熱火的讨論了起來。
他們經過這段偵查,對這棟藏有中國無數區域的大樓周圍的布置非常熟悉,各自畫出了草圖後就商讨起來。
五組人用的方法都是一緻的,火攻。
唯一的區别是在步驟上不同。
半個小時一晃而過,張安平挨組聽他們的彙報,聽彙報期間不作任何表态,倒是讓五組人紛紛提心吊膽起來,生怕自己制定的計劃中漏洞偏多。
五組人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将各自的計劃彙報完畢,F組彙報完畢後,他們就屏住呼吸,等待張安平的點評。
“先說F組。”張安平一吭聲,所有人耳朵都豎了了起來。
F組的幾人更是凝神,等待結果。
“如果以後你們被分到行動組,行動前記得先把遺書寫好,怎麽安排老婆孩子都交代好,沒有老婆孩子的就對父母的養育之恩表示一下愧疚。”
張安平說完,F組的衆人便面紅耳赤起來。
這話……太特麽毒了!
“C組——”張安平望向于秀凝,于秀凝不由立正。
“于秀凝啊于秀凝,你不知道許忠義的成績慘不忍睹嗎?剛來上海就被他坑了一波,你不長記性,還敢聽他的建議?你反着來都比這個好!”
于秀凝被張安平說的垂首。
陳明見狀瞪了許忠義一眼後忙要解釋,卻被張安平蠻橫打斷。
“還有你,你特麽是特工!我怎麽覺得你是腦殘?什麽都是秀凝你說得對——陳明,你要一直都是這樣的話,我得考慮讓你和于秀凝分兩個組了!”
接下來是E組,薛景宗一樣被張安平噴的懷疑人生,D組的左秋明也沒好到哪去。
唯一“誇獎”的隻有B組。
“B組這計劃還有模有樣,潛入、放火、接應都布置的不錯,照B組這個計劃,估計咱們頂多被抓七八個,嗯,要是運氣衰點,也就死個兩三個——到時候你們可以賭一賭,看誰運氣衰會死。”
李伯涵覺得自己的計劃從偵查之初就在醞釀,怎麽可能有這麽差勁!
見李伯涵不服氣,張安平将F組畫出的草圖拉過來,刷刷在上面圈出了幾個位置。
“這四個位置,你們知道是幹什麽的嗎?你們難道就沒注意過這裏有警衛嗎?”
“還有這棟樓,你們知道有多少守衛嗎?光說一天送三次飯,但你們誰特麽查過送飯的量是多少?”
“晚上就不偵查了?你們這幫蠢貨,連晚上有多少人值守都沒給老子查明白!”
“還有武器方面!”
“你們這幫蠢貨,閉着眼睛想啊!這裏的東西可都是我國各處的調查報告!憑什麽你們認爲他們不會配備武器?就因爲這是一所學校,你們就認爲他們不會配備武器?”
“這個學校的本質是一個間諜機構啊!動動腦子行不行!”
“還有,你們是特工!不是一次性消耗的匪徒!一個不走心的計劃,要死多少人你們考慮過嗎?”
面對張安平嚴厲的呵斥,一衆菜鳥們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全都蔫了。
武器方面他們還真沒想過,想當然的認爲裏面有守衛,也是手無寸鐵的保安。
被張安平提醒後,他們才意識到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許忠義看張安平罵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說道:
“老師,您有什麽好方案指導指導我們吧。”
“我?”張安平冷哼一聲,道:
“要是我的話,我就等着上海區給我打白工!”
……
(說個東亞同文書院的事。
45年,它因爲是間諜機構的緣故,被盟軍司令部勒令關閉,但46年,最後一任校長帶着一群教員,在日本愛知縣創建了愛知大學。其校友【東亞同文書院畢業的學生】便開始以滬友會名義活動,并在48年組建了霞山(會)俱樂部——和東亞同文會性質一樣。
57年,這幫間諜創辦了滬友雜志。
67年,霞山會在東京設立了東亞書院——沒錯,要是加同文兩字,還叫東亞同文書院,它設立了中文班,并附設東亞文化研究所。
注意,該機構依然隸屬日本外務省,依然是情報機構。
我國改革開放後,這幫王八蛋又以交流教育爲名,跑我國來活動了,其心可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