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号。
星期天。
一大早,張安平就帶着曾墨怡來到了一間餐廳。
相比張安平的淡定,曾墨怡就異常緊張了。
因爲今天要見的人是他們未來的上線,也是袁伯伯口中的老領導。
兩人是卡着點到的,進了包間後,錢大姐已經等在那裏。
看到錢大姐,張安平伸手問好:“錢大姐。”
曾墨怡則有些拘束道:“錢……大姐。”
錢大姐和兩人握手後招呼:“安平,墨怡,來坐坐。”
她先是将張安平撂到一邊,和藹的詢問曾墨怡這段時間工作是否順利,和張安平搭檔的如何,曾墨怡略帶拘謹的一一回答後,她才将目光放在張安平身上:
“安平同志,上次可要多謝你的情報啊!要不是你彙報了王志叛變的消息,SH市委這邊恐怕要出大事!”
王志是負責和郵差的聯系人對接的交通員,級别相當高,他的叛變如果導緻郵差的聯系人被捕,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錢大姐,這是我分内之事。”張安平擺擺手,随後道:“咱們上海這邊人力沒問題吧?”
錢大姐一喜:“那個到了?”
“不是,是一批電台,大概有六十部,還有一批收音機零件,能組裝百來台。再有三天就到了,這次我沒走全球貿易的路子,是那邊直接安排人送來的,這個您收好,到時候派人去這裏見面,這張鈔票對得上,那邊就會把電台移交。”
錢大姐喜出望外,60部電台、100台收音機啊!
這一批物資太重要、太及時了!
錢大姐嚴肅的表示:
“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親自負責,絕對不會讓一台電台、一台收音機出問題!”
這時候的地下黨還不是解放戰争期間的地下黨,電台的數量極其有限,紅軍那邊連團級作戰單位都沒有電台。
六十台,彌足珍貴啊!
曾墨怡驚呆了,她沒想到張安平居然能爲組織提供這般多的物資。
作爲電訊人才,她可非常清楚電台的作用,更清楚我黨目前缺電台的程度!
收音機也是異常珍貴。
實名制購買要求就能看出一二了。
後世的年輕人甚至都沒見過收音機,隻知道其作用,可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收音機無疑是千裏耳,而對地下黨來說,這更是接收情報的絕佳工具!
“再有十天左右,全球貿易那邊會有條手榴彈生産線,正宗的德制貨,到時候您派人和全球貿易那邊接洽,不要買,擡擡價就行了。”
“老岑跟我說過——”錢大姐應是,但頓了頓卻猶豫道:“安平,這條生産線能不能由我們買下來?我們也需要啊!”
“這條生産線我得拿它刷功績,不過您放心,歐洲那邊我已經派人接洽了,估計也就是兩個多月,能到一大批物資,應該有手榴彈生産線。”張安平安慰錢大姐。
張安平有個冬藏計劃,大概内容就是利用12份的那件舉國震驚的大事期間,趁機往蘇區輸送一波物資,爲此這段時間他讓代理人一直在搜羅各種生産線。
當然,都是老舊的二手貨。
經濟危機過去,産能又開始爆,新的科技出現,再加上各國的軍備競賽,軍工方面得到了飛速的發展,各種新式的生産線都在上,而淘汰的老舊生産線很多都堆在庫房發黴。
這種生産線,都是此時的中國是急需的。
但是,外國人并不願意賣這些貨——他們更喜歡賣高價、高附加值的東西,轉手就能賺數倍、十倍利潤的東西才是他們最喜歡賣的。
而中國人又因爲信息差,根本買不到這些。
全球貿易因爲張安平的指點,二手貨賣的挺好,軍用的也向國民政府賣出了幾單。
但國民政府官員的尿性讓約克和比安奇憤怒,做了幾單後兩人便拒絕和國民政府做軍工方面的生意。
錢大姐雖然知道張安平從未說過虛話,但還是忍不住問:“真的?”
張安平笑而未語。
錢大姐按捺激動的心情:“安平同志,這件事很重要,你能給我說說大概都有什麽東西嗎?”
“東西比較雜,過段時間我給您一份文字材料——對了,組織有急需的東西也可以告訴我,到時候能搞到手的話一起打包。”
“錢大姐,到時候的物資轉運會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手,這方面您要注意。”
“另外,陳默群這個人太危險了,我這邊已經向那位打了幾個小報告,組織上要是方便的話,可以給他上眼藥。”
張安平的話讓錢大姐驚訝不已。
因爲她從市委那邊獲知,郵差也有驅趕走陳默群的意思,也正在爲此布局。
“有把握嗎?”
張安平信心滿滿:“王志這條線他無功而返,那位對他的耐心估計已經耗盡了,昨晚我給他上了波眼藥,再來幾次眼藥,他的位置肯定保不住。”
錢大姐深呼吸一口氣,答應道:“好,既然伱有把握,那我向上級彙報。”
最完美的結果是郵差上位,但錢大姐并不樂觀,畢竟郵差距離站長這一層還差很多。
她看了眼張安平,如果張安平的資曆再豐富三年左右,應該就有十足的把握了吧。
可惜張安平才加入特務處沒多久,即便是那位的外甥,上海區站長這個位置根本沒可能。
正事說完,張安平自然要将曾墨怡推出來,他道:“錢大姐,以後墨怡就負責和您聯系,您有什麽交代的嗎?”
“嗯,我說點注意事項——安平同志,你去外面點幾個菜?”
“好。”
曾墨怡聞言危襟正坐。
“曾墨怡同志,不要緊張,放松些,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錢大姐看曾墨怡緊張,便笑道:“這一點你可得向安平同志多多學習,他比你隻大一歲,但在工作方面,他給你當老師綽綽有餘。”
“張安平同志确實非常厲害!不管對誰都是遊刃有餘。”曾墨怡真心道:“在不知道他身份前,老白同志就給我囑咐過,說他是頑固分子,讓我一定要小心他。”
曾墨怡露出了笑意。
和張安平的接觸時間越久,她就越覺得張安平了不起——再加上張安平在家裏時候的勤快,讓她有時候都忍不住想: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
“老白?你說的是袁農同志吧?曾墨怡同志,記住,你現在是歸張安平同志所領導的地下工作者,關于袁農同志的種種,你都要忘掉!以後見了他,你也要假裝不認識,哪怕他被捕,你也不能要求張安平同志救他,明白嗎?”錢大姐說到最後神色嚴峻了起來。
“我明白。”曾墨怡鄭重的點頭。
“切記,張安平同志對我黨非常非常重要,關鍵時候,你、我或者其他人都是可以犧牲的,但張安平同志不行!這一點你一定要謹記。”
錢大姐向曾墨怡說了許多注意事項,但關鍵的就一點:
張安平的安危無比重要,誰都可以犧牲,唯獨他不行。
曾墨怡牢牢将其記在了心裏。
……
和錢大姐接頭接頭完成分别後,張安平告誡曾墨怡:
“待會我帶你去公共租界見兩個人。确切的說,他們是我的合作夥伴,以後你也可以和他們對接,但有一點要切記,他們是商人,唯利是圖的商人,不是我們的同志,明白嗎?”
曾墨怡鄭重的點頭。
她對張安平能調動的力量、資源越發好奇了,但出于組織紀律,她不會打聽。
但好奇終究是忍不住的。
同時她心裏也納悶,張安平明明比自己大一歲而已,爲什麽會有這樣的資源和力量?
張安平的家世她又不是不知道。
公共租界,南京路。
全球貿易公司大樓。
這樓本不叫這個名字,約克和比安奇作爲張安平帶出來的徒弟,很明白排場的效果,在抵達上海的第二天,便斥巨資高價租下了二層,并花了3000美元獲取了命名權,将大樓更名爲全球貿易大樓。
還别說,這波廣告的效果非常成功,這一個舉動就讓全球貿易公司在公共租界出名,第二天就獲得了一些見面禮性質的訂單。
當然,全球貿易公司真正開張的業務其實是間諜類器材。
特務處就是大客戶之一,後來黨務處也跟風來送錢,給全球貿易創造了不菲的利潤。
不過,現在的全球貿易重點業務向二手貨偏轉,“低廉”的價格很受商人們的青睐,短短兩月,便給全球貿易下了巨量的訂單。
所以,在辦公室見到張安平卸妝後,約克激動的說:
“親愛的張,我用我死去的外祖母名義發誓,跟着你來這個神秘的國度,是我這輩子最最正确的決定!”
穿着考究的約克,用熊抱來表達自己的激動。
張安平和其擁抱後趕緊将他推開:“我的夥計,這個禮節在中國可不怎麽流行——尤其是還當着我美麗的妻子的面,這會讓人誤會的。”
“妻子?上帝,你這就結婚了?哦好吧,是我大驚小怪——梅裏女士,痕高星尖刀泥(美麗女士,很高興見到你)。”約克趕緊向曾墨怡紳士的打招呼,最後還用了一句發音古怪的中文。
曾墨怡卻用英文大方得體的回應:“很高興見到你,約克先生——我常聽安平提起你,說你真是一個罕見的商業奇才。”
“不不不,這絕對是你們東方文化的恭維,絕對是!在親愛的張面前,沒有人可以自稱商業奇才!沒有人!我發誓!包括那些拿着石頭也要榨出一枚銅闆的猶太人!”
約克很認真的分辨着。
張安平失笑,曾墨怡也是莞爾。
寒暄一陣後,約克主動彙報起了短短兩個多月的收入,他越說越興奮,待賬目說完,便難掩激動的道:
“親愛的張,照這麽下去,兩年!我有信心在兩年内,讓我們的資産翻一百倍!”
“中國,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難怪馬可波羅說這個地方遍地都是黃金!”
張安平笑笑不語。
這值得興奮麽?隻不過是利用這個民族意欲自強的沖勁賺錢而已。
等約克激動的心情平息,他才道:“約克,你對日本人怎麽看?”
“日本鬼子!他們都是日本鬼子!我讨厭他們!”約克毫不猶豫的說。
但張安平知道約克在扯淡,他之所以這麽說,隻不過是自己讨厭日本人而已——在美國時候,他明确的表示過,日本人都該下地獄。
約克肯定是記得,所以才故意這麽說。
“不!不!不!”張安平伸出一根手指頭搖晃:“你不該讨厭他們!他們是我們的财神——親愛的約克,從現在起,你需要去虹口,和他們交朋友、做生意。”
“石油、橡膠、鋼鐵,不管他們需要什麽,你都要滿足他們,哪怕是賺取極低廉的利潤。”
約克一臉的懵:“爲什麽?親愛的張,我們的目前的運力都不夠我們自己的運輸,爲什麽要低價和他們交易?”
張安平沒有解釋,隻是問:“你相信我嗎?”
“相信!在我的眼裏,在這個世界上,你比上帝都要可靠!上帝從沒有帶我發過财——哦,不對,上帝讓你來到了我的面前!”
約克說了一個自認爲幽默的笑話。
張安平認真的說:
“那你就按照我的去做,這是一個大概将近兩年的投入!我的朋友,請相信我,兩年以後,我們會因爲這兩年的投入獲得巨額的收獲!”
約克看張安平态度認真,便道:“好!遵從您的吩咐,我從不質疑你的決定,就像比安奇說的那樣,如果我們不懂你的決定,不是因爲你的決定錯誤,而是我們太愚蠢了!”
又和約克閑聊了一通後,張安平重新恢複了僞裝後的樣貌,約克若有所思的看着這一幕,倍感新奇。
離開全球貿易大樓後,曾墨怡終于按捺不住疑惑,問:
“安平,爲什麽要讓全球貿易支援日本人?你難道不知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嗎?”
“知道啊,從甲午年開始,日本人就在中國攝取着巨量的營養,九一八讓它們的野心暴漲,中日間的戰争,已經避無可避了!”
“你既然知道,爲什麽還要讓全球貿易低價和日本人做交易?”
曾墨怡更不解了。
張安平目光從繁華的公共租界掃過。
許久,他說:
“因爲……大雨快要來了。”
是的,大雨快要來了。
明年的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
而到了八月十三日,淞滬會戰将會爆發,最終在慘戰之後,中國軍隊潰敗。
當全面抗戰爆發後,當上海淪陷後,特别組才會真正進入戰鬥。
而一個在日軍中擁有廣泛影響力的美資公司,将是特别組有力的保護殼。
(話說照我這更新速度,還有三四天就得下新書榜了啊!大爺們,趁這最後三天,倒是讓我往榜單前面走兩步啊!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