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完畢後,三人就按照布置開始準備起來。
鄭耀先雖然像往常一樣,但他心裏非常焦急。
黨務處派了幾個行動隊出馬,顯然非常重視這一次的抓捕。
吉興照相館肯定很重要。
可他是單線聯系的,上線隻有陸漢卿。
而陸漢卿的關系在特委,不管是和市委聯系還是和S委聯系,都需要時間,根本不可能在第一時間阻止自己人去照相館。
最關鍵的是吉興照相館被發現,還不能确定是叛徒出賣亦或者是被敵人偵知,直接向照相館示警是最不可取的方式。思來想去,他隻能決定在抓捕過程中渾水摸魚,用其他方式向組織示警。
至于照相館内的同志,他……無能無力了。
相比鄭耀先,張安平此時已經确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照相館!
岑老師交代自己今天要化妝後去照相館,可現在情報卻被黨務處獲知——岑老師那裏不可能出問題,所以出問題的隻有照相館。
他隻能想辦法阻止岑老師去照相館了。
他無法用電話聯系到岑庵衍,而自己也抽不開身,在牛三彙報之際,他電光石火間想出了破局之法:
将所有學員都壓上去,借此來掩護自己向岑老師示警。
因爲他将特訓班所有學員的畫像都交給了岑庵衍,岑庵衍記憶力不錯,如果在接頭地碰到衆多熟悉的面孔,他應該不會貿然去接頭的。
……
特訓班268名學員全員換上了之前的服裝,還帶着書生氣的他們換回之前的服裝後,不管怎麽看都是一幫學生。
張安平挑選了一幫“機靈”的學生歸自己指揮,負責關鍵時候封鎖照相館左側。
雖然是随意挑選的,但實際上他選的都是疑似自家人的學員。
負責審背科的他,對這些學員的資料非常清楚,再加上平日裏的觀察,是不是自己人其實很容易圈出大概範圍。
這也和這幫學員太稚嫩有關,要是都是鄭耀先這樣的老狐狸,不開挂的前提下,那他就束手無策了。
他之所以這麽幹,主要是怕自家稚嫩的卧底一時糊塗,會想辦法給照相館示警——照相館極有可能出問題了,這時候示警不是平白無故的送人頭嗎?
至于鄭耀先,他是絲毫不擔心的。
六哥能潛伏17年,解放後也能在和影子的相處中滴水不漏,肯定不會露出馬腳。
……
時間:晚上8:10分。
地點:太平路。
一幫學生組隊在路上前行,當他們看到吉興照相館後,一個女生就喊道:“這裏有個照相館,同學們,我們就在這裏照相吧!”
其他學生紛紛附和同意。
于是,學生們興沖沖的鑽進了照相館。
照相館外的幾間店中,一群監視照相館的特務傻眼了,怎麽突然間來了這麽多學生?
一名特務見狀請示店老闆:“怎麽辦?要不要把他們趕出去?”
“請你個大頭鬼!”店老闆怒道:“你這是想通風報信吧?出去晃一圈,告訴照相館,不要輕舉妄動,正常接待就行!”
裝扮成小厮的特務忙點頭。
其他觀察的特務也得到了類似的指示——沒有人懷疑這幫學生有問題,事實上隻要是個正常的情報人員,就會下意識的認爲地下黨接頭不會整出這麽大的動靜。
這也是徐百川同意張安平建議的原因。
劍走偏鋒,換他自己也保證不會懷疑這幫學生。
街上的行人這時候也慢慢多了起來,但這樣的情況并沒有被黨務處的特務重視。
主要是因爲這裏是南京最繁華的太平路,人來人往很正常,且他們隻是抓地下黨的接頭人,根本不會聯想到會有人派“重兵”過來。
時間:
8:23分。
喬裝過的張安平已經将分到手裏的六十多名學員安排到周邊了,此時的他正帶着四名學員在一間咖啡店内靠窗的位置觀察着外邊。
“可能”是當老師上瘾,他低聲道:
“你們都找找黨務處在周圍的暗哨,我看伱們誰找出來的最多!”
四名學員認真觀察起來,一陣後張安平點名:“明誠你先說。”
“那兩個人力車車夫肯定是。那個水果攤的老闆應該也是,攤前的兩個人也是,那個報亭旁看報的、還有保亭的老闆,還有……”
明誠陸續指出了十來個人。
“餘則成,你覺得呢?”
“剛才明誠同學提到的應該都對——另外那輛車停在路邊許久了,我猜車裏面的人應該也是。”
張安平不置可否,随後詢問另外兩人:“你們兩個還有補充嗎?”
兩人搖頭,表示自己确認的都被兩人說了。
張安平提醒道:“注意樓上,看見照相館對面的那棟樓的窗戶了嗎?一直開着小縫,小縫正對着照相館,且有風吹過窗戶也不動彈。”
四面學員恍然,不由敬佩自家老師——這都能注意到,不愧是老師啊。
張安平又問:“看看咱們的同行,你們有什麽感想?”
四名學員思索起來,明誠很快有了感想,剛要開口,卻被張安平制止,隻見張安平盯着街道,道:
“我們能在這裏觀察到黨務處的暗哨,那共黨呢?”
他自顧自道:“如果接頭的共黨在街上來回觀察的話,肯定會注意到黨務處這幫不專業的盯梢暗哨!”
四名學員一驚:“老師,那怎麽辦?”
張安平道:“我去找徐老師——你們繼續盯着,如果發現有行迹可疑的行人,一定要盯緊他!”
四名學員點頭稱是,張安平則立即起身,離開咖啡店後,便去找身爲黃雀指揮的徐百川。
好巧不巧,他找到徐百川的時候,鄭耀先也正好來了。
徐百川不解:“你們兩個怎麽都來了?”
鄭耀先率先開口:“四哥,黨務處的這幫孫子盯梢太不專業了!右邊的學員輕易就找出了他們在外面的八九個暗哨,這要是共黨來了觀察一陣,鐵定完蛋!”
張安平心裏古怪,自己和鄭耀先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想出的破局之法居然這麽的一緻。
張安平附和道:“鄭老哥說得對,我那邊的學員也發現了暗哨!我琢磨這樣确實容易暴露。”
其實黨務處盯梢已經夠專業了,如果不用上帝視角觀看,肯定不能發現暗哨——張安平手下的學員能發現,其實是張安平的“功勞”。
因爲他讓學員主動找。
這就像有罪推論一樣,假設你有罪,然後根據你有罪來進行種種推論,某些不符的行爲會被無限放大。
鄭耀先肯定也是采用類似的方式讓學員們找出黨務處特務的。
掌管全局的徐百川,自然也早早找出了黨務處的特務,之前他還不覺得有問題,可被兩人提醒後,頓時也認爲不妥了——學員們都能看出來,經驗老到的地下黨肯定能發覺。
但事實不然,給你有限的觀察時間,且内心對照相館毫無懷疑的時候,這種盯梢其實是很難發現的——除非正好碰到暗哨露出明顯破綻,比方說人力車拒載、店老闆不專業等等引發懷疑。
但此時還稚嫩的徐百川并沒有多做懷疑,而是呢喃道:“難道要讓共黨從眼皮子底下跑掉?”
鄭耀先建議:“四哥,不如這樣,我和安平帶人在兩邊堵人,要是有形迹可疑的對象,不管三七二十一,想辦法先把人暗中逮了再說!”
徐百川猶豫:“逮了?這動靜是不是有些大?”
鄭耀先保證:“隻要做的隐秘,不會驚動其他人的!”
張安平自然是附和:“正常人被突然挾持,肯定不會逃跑或者大喊大叫,但共黨極有可能會大喊大叫想引起注意,隻要碰到大喊大叫的,十有八九是逮到正主了!動靜大些也沒事。”
“行!”徐百川一咬牙:“就這麽做吧!老六,安平,你們一定要謹慎些。”
“沒問題。”兩人一齊保證。
就在兩人要走之際,鄭耀先喊住張安平,将自己的槍遞給張安平道:“安平老弟,你經驗少,槍你拿着!注意安全!”
張安平沒有推辭,由衷向鄭耀先緻謝,但瞄了一眼後心裏不由大罵:
好你個鄭老六啊,居然坑我!
他在系統訓練場玩槍玩的出神入化,瞄了一眼後接過的勃朗甯1900後就看出了問題——鄭耀先在保險上動了手腳,走火率爆滿啊!
很明顯,鄭耀先最初的打算應該是想着用走火的方式示警,後來看到黨務處的暗哨後改變了示警方式,以“逮人”的方式示警。
而在看到自己後,肯定是打算讓自己背這口黑鍋。
老鄭啊老鄭,你老弟喊得賊親切,坑的時候是真不手軟啊!
這鍋張安平肯定不背,他在收起槍之前慣例來了波檢查操作——退彈、查子彈、重新上膛,關開保險。
徐百川贊歎:“安平老弟這一手一看就是經常玩槍啊。”
鄭耀先心裏像哔了狗一樣,但面上也是贊歎不已,還說估計槍法自己肯定比不過張安平。
張安平謙遜的表示謬贊了,随後裝槍走人。
……
時間:8:38分。
因爲岑庵衍說的是9點,張安平估計岑庵衍可能會提前十到二十分鍾左右到場。
所以從現在開始,自然就是最緊張危險的時刻了。
面上看不出緊張的他,此時卻緊緊的捏了一把汗,生怕岑庵衍大意沒有注意到街面上遊蕩的學生。
他之所以選擇左側這邊,是因爲從岑庵衍的住處過來,正好從左邊過來,這也算是打一個補丁。
可這不能排除岑庵衍會在右邊過來的可能。
他現在祈禱的是岑庵衍要是從右邊過來,要麽被鄭耀先“逮起來”,要麽能認出街上“閑逛”的幾十名學員。
時間一點點過去,随着接頭時間的臨近,張安平心裏的弦也繃的更緊了。
觀察外面的他突然看到街上有一張見過的臉龐。
是黨務處的特務!
對方在街上來回轉悠,賊眉鼠眼的樣子像極了扒手。
張安平将記憶回放,很快就确定自己是在哪見過這名特務——在自己被黨務處刑訊時候,這名特務進過刑訊室。
張安平心道:
這不就是一個可疑份子嗎?
正愁抓不到可疑分子呢!
他對身邊的四名學員說道:“看到那個人了嗎?來來回回兩次了,可能有問題——明誠,你去通知咱們的人,如果抓捕失利讓他們堵住他!餘則成,你們跟我走,咱們去抓人!記住,抓人的事交給我,你們負責封鎖他的逃路,不要讓他跑了。”
(本章完)